一場豪賭!押上的是扶蘇的一切。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小飛、賀蘭、嵐飄飄卻那般果絕地化靈奔赴先行纏住正在摧動暗能的玄蒼真身。這不在他計劃范圍內,卻也因為他們三人的犧牲,一環扣一環方無錯落,真正實現了他的構想!
以伙伴的生命為代價實現的構想!扶蘇心中震蕩無言。有悲痛亦有激昂,更多的是愧疚與哀傷…
他們都死了!而他,他本來以為失去了帝柏樹魂自己必死無疑!雖不是化去神魂之靈,但等同于生命的樹魂已經作為封禁與自己分離了,可為什么他卻沒有死去呢?!
不解、疑惑,但已經不重要了!他長出一氣,心中仍警惕著有些擔憂,望向天空中那輪已然成形的皎潔圓月這一絲擔憂稍稍落下。月光林地之所以被他稱作為月光林地,便是因為這輪亙古長存的皎潔圓月。它溫柔、潔凈、醇厚、純粹。它有著與世間大部分靈力相似的能量,但又有許多細微的不同處。扶蘇的靈力之所以總能蘊養他人,或者為傷者療傷一半是出于自帝柏的靈力另一半則是從皎月中獲得的醇凈之力。
他早就發現皎月的能量有中和,或者說調整靈力的效果。但這僅是猜想,在黑暗能量充斥世間之前,在極地冰洋遇上玄蒼真身之前,他都沒有仔細去考量過皎月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能量。
所以說,這是一場豪賭,押上他所有一切的豪賭。當然,除了,她!
呵…輕輕的一聲出氣聲,姬戎淵伸手去挽,將北彌生挎在臂中。
“彌生!”戎淵一顆心狂顫起來。他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是,始終無法面對!
“戎淵”彌生氣若游絲,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阿…姐…”
“彌生…”啪嗒,啪嗒…淚水再也無法止住,如雨滴一點,滴滴落在彌生蒼白的面容上,戎淵伸手去擦,又有淚水滴上去…
吼唔…空中遨游的黑龍化為一道黑光,落于黃沙地面,趴一聲跪坐在戎淵身旁。無聲,淚下,哽咽。遨荒顫抖著身子,將彌生抱在懷里,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為這個荒誕的世界哭,為失去至親哭,為無能為力哭,亦為那個不得不被封印的、曾追隨了萬年的可憐人哭…
遠處,仍有戰斗的聲響傳來,但此時扶蘇與戎淵都已無力施援了。他們也相信,狐族那幾位應該還是有能力制伏那個青年的。只是希望不要再有死傷了!
最后一絲白色霧光凝結歸入皎月,封印大功告成,一切已成定局。想來,就算那青年能逃脫生天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了吧!
擁有遠古神一半原神的玄蒼真身已經封印了,但這充斥于世間的暗能卻并未消除一盡,整個世界仍是暗黑無邊。不過,這些已經不是他們能考慮的了。秘族聯盟最好還是能由謫仙掌控,接下去的事情就只能寄望他和那些秘族、靈力者們了。
便是操心的命。心中痛得都快要麻木了的扶蘇將這一些個糟心事自腦海中甩脫,看向抱著彌生一臉茫然只不停落淚的戎淵,心底同樣痛不可當。
生死,誰都經歷過。是誰說慢慢就會習慣的呢?不可能的。再如何也不可能會習慣的。每一個重要的人逝去,心底的沉痛便多一分。說這話的人,恐怕并不了解生命擁有著多么深刻而沉重的意義!
蒙毅、彌生、小飛、賀蘭、嵐飄飄,狐族的玉典上將沐火、穆布達,重傷生死未卜的葉霜風,還有無數個死于這場戰役中的每一個無辜的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都將銘刻于活著的人心中,永遠不會忘卻!
遨荒的痛哭聲漸漸隱落,她木然地坐在沙地上,抬頭望著那輪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有風吹過,撩塵卷沙,只一絲絲一些些。遠處,葉謫仙那邊的戰斗聲尚未停止,且越來越近了。事實上,那最后一場搏命的豪賭至此時也不過僅幾分鐘的光景。
突然,一道光亮起,自暗黑無涯的天穹落下。繼而兩個身影出現在光中。
扶蘇心頭一振,沒有了帝柏樹魂,他已經毫無感知能力。不知道來者是何人?!戎淵也驚愕地抬頭望去,遠遠的兩個身影周身布著朦朧的光澤朝遠處掠去。遨荒眼底閃過一絲晶亮,她似乎知道對方是誰。
兩三息功夫,葉謫仙那邊的戰斗之聲驟然停止。黑暗瞬間落入了詭異的靜謚中。好似原本還在播放著的音樂被拔去了電源戛然而止,好不空茫。
扶蘇的眉頭不禁擰了起來,示意戎淵趕緊將已經完全收攏成形的皎月收入巫靈之門中。
而就是此時,盡收白光于一體的皎月卻突然異動起來。潔凈的白中出現一點黑,繼而,迅速擴張,就如同扶蘇將金色葉片帖于玄蒼真身上時焚出的黑色焰火。
黑色焰火?!!扶蘇的雙眼直直瞪著,眼中透出一種不可描述的絕望之意。
輸了!他知道自己的一場豪賭,押上一切的豪賭,徹底地輸了。輸得一敗涂地,輸得再無任何抵抗的能力。他閉上眼,痛苦地低出一氣,扭頭沖戎淵慘然一笑“遨荒,帶著戎淵,走!”
只這一句話的功夫,那輪皎月像被人從當中撕裂開來,一點黑迅速張開如一道道蛛網裂縫,繼而龐大能量轟將而出。不出所料地,其中幽浮出那個他們再也不想看到的身影。身披黑色紗衣的身影,在一片黑白交織的圓月前,懸浮飄揚著及膝的長發,面容蒼白、冷若凝冰。
沒有一句說話。她似乎是再也不想與這些煩人的凡人多費半句口舌了。抬手,無數暗能如刀如箭,紛紛射向地面上的人。扶蘇與戎淵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遨荒的身體便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兩人前面。百悅 無聲,無息,化為烏有。
幾個身影同時飄落于身前。葉謫仙、南宮青嵐、穆云逸,三人長身直立護衛于前。這一刻,遨荒的眼中突然又盈起了霧氣,她想了久遠久遠以前的那些身影。那曾與她同行天下的五十幾個身影。她想起了夫幻,想起了毋茲,想起了荒音、荒澤、荒擁,還想起了在莽古、然然木…
也是此時此刻,她終于承認了自己內心的選擇是對的。有伙伴的感覺,真好!
“扶蘇”一聲生澀的輕喚,一只手搭在扶蘇肩上。扶蘇心中好似有一道驚雷乍響,他有些木然的、僵硬的扭過頭,他的兩眼直愣愣地盯著那個朝思暮想、親手推出空間之門的人。那張容顏好像有了些溫度,不再像先前那般茫然冷淡了。
“桑,桑夏!”他怔怔出聲,不可置信。他不明白為何她會突然出現在這里,繼而是慌張、無措“你,你快走!離開這里。離開…”到最后變成了無力的嘶吼。
她笑了。眨了眨眼,目光柔和“你的名字真好聽!”
他完全不知道她為何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又為何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然而,記憶還是如潮卷來。曾經的曾經,潤廬后院的陽光下,她問他‘神仙?妖怪?外星人?’她還說同樣的這句話‘你的名字真好聽’…
“彌生”她低頭看向那已毫無生氣的蒼白男子,又眨了眨眼將目光旁移“戎淵”。被這雙如碧玉般的美眸看著的姬戎淵有些木訥地點了點頭。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說。說話的時候是笑著的。很淺的笑,并不熱烈,卻很明朗。
天空傳來一聲冷哼,隨之那個破出皎月封印的女子幽幽飄來,抬手間沙暴再起鋪天蓋地卷覆而來。
那鋪卷來的狂沙在即將轟向眾人頭頂之時突然立地定形,一層無形壁壘將之擋住,沙礫緊帖于壁上便形成了一堵平面垂直的沙墻。
繼而,整個空間突然像被從完整的世界上剝離出來,極速飄起不一會兒的功夫竟出離了黑暗,外間一片光明晴好陽光普照。這突來的光刺得所有人下意識閉上了眼,只有那個身披黑紗拖著長發飄浮著的女子未有一絲不適,只定定看向她勢在必得的法則原能之身。
在她的眼中,對方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屬于自己的另一半原神,是能量,是她必須得到的法則原能。
空間拔飛沖天而起,至一定高度之后所有人眼前的陽光白云突然變得不一樣了。好像是瞬間切換到了另一個場景,在這兒仍舊是云霧繚繞只與先前白云的形態完全不一樣了,太陽所在的位置也有所不同。
扶蘇的眉頭皺了起來。至目前所知,他是唯一擁有隨意去往任何一個已知位置能力的靈力者。至于這一能力自何處來,多半應該是帝柏樹魂不過也未曾深究。但是他只是可以開啟空間之門令通過那道門的人去往他連接的另一個區域而已。然而,眼前這一空間切換,顯然不是他能做到的。而且也并非是無啟了什么空間之門,而是直接讓眾人跳躍到了另一個空間。目的何在?扶蘇突然發現場間多了一個人。鳳小陸?!!可是??扶蘇確定自己開啟的空間之門是通往月光林地而非潤廬,為什么這個人會隨她一同出現???!他奇怪地盯著這個山海之魅,對方也感應到了他的目光扭頭回了一個眼神。
前后約共十余秒鐘,空間穩住的同時,未等長發飄飄的黑紗冥主動手,她眼中的能量說話了。
“玄蒼。放手不好嗎?”桑夏,或者說此時已經了解了自己究竟是什么人的女孩語氣很平和。
“將法則原能還與我,你便可自行離去。”聽上去似乎是做出了退步。然而旁的人不知道玄蒼真身要法則原能做何用,與她在凈土空間內有過一番對話的桑夏會不知道么!
“你還是不肯放手!”被扶蘇推入空間之門離開一段時間復又歸來的桑夏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看,這世界多美好啊!為什么那么死心眼呢?那時候有什么好的,現在這個世界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我們坐下來喝喝茶、吃吃飯不好嗎?聽說他們的火鍋很好吃呢,你不想嘗嘗嗎?”
狐族三位原本心情還是很沉重的,但聽來者這么一說話,內心說不出的荒誕感。而有這種感覺的當然不止他們三人,連同扶蘇與戎淵內心也像被雷劈了似的久久回不過神來。
玄蒼真身面色微佯,似有些不耐煩“你我本為一體,你很清楚,你根本殺不了我。更何況,我已有深淵能量在身。如果你想去享受一番人世,也無不可,將法則原能交還予我,你愛去哪去哪。”
說得輕松。遨荒此時已經徹底不想與那位為伍了。她徹底瘋了,跟夫幻那老頭一樣。瘋到連自己的一半原神都不放過,瘋到將自己守護了萬年的信念親手摧毀。
遠古神,呵,也不過是一個被暗能吞噬了心神的可憐人啊!
“既然你不肯和解,那就沒辦法了。”再度歸來令扶蘇詫異于擁有空間跳躍能力的桑夏嗔怪地看了一眼某個人“那個,鳳小陸,你看你教的這些沒有用。”山海之魅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雙手一攤‘怪我咯’!
“你說的沒錯,我殺不了你。所以,為此我準備了一份大禮送給你。接著吧!”話音落下。眾人只覺得腳下空間劇烈顫抖起來,周邊能量潮汐如泉涌。那個長發飄飄的恐怖之人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無數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無法具體將之描繪,就好像并非是世間曾有過的聲音。而伴隨著這些鏗鏘之聲,眾人便只覺得身邊空間好似在一層層疊加,最終形成了一個四方篤正的巨大獨立空間。能看到外間飄浮的云朵與陽光,卻無法感受到任何一絲風。而同樣的,那個離他們越來越遠的玄蒼真身周邊也疊出了一層又一層的獨立空間。與他們不同的是,那個空間里橫亙無數道無形無狀的透明壁壘,每道壁壘上都映照著玄蒼真身的影子。乍眼看去,好像一個正方體的大型玻璃器皿,又更像萬花筒,折射著不同角度的玄蒼真身。“不用看了,這是我花了”鳳小陸伸出三根手指,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桑夏繼續說道“我花了三十分鐘搭建的無盡虛空。這里不屬于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是獨立存在的,牛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