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嗚’布風鳥劃過一片淺薄紫霧飛回到樹床上‘咕嚕咕嚕’拿頭抵著桑夏的下巴來回蹭著,逗得她一陣咯咯笑。
“乖,別鬧。”
桑夏一句令下,那布風鳥便聽話地仰著頭站到了一邊。
這家伙好似喜歡她,已經多過喜歡扶蘇了。
但此時的扶蘇才顧不管這些個小事,內心翻江倒海波濤洶涌起來。
桑夏復活了,他自然是歡喜到不能自己了,可是,她卻說她不是她!!
“你是她的兩重身嗎?”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微的顫抖。
雖然他早就知道桑夏的兩重身,遲早有一天會融合。要么一方吞噬一方,要么兩兩相融…
可是,可是真到了這么一天,他仍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兩重身?是什么東西?”桑夏好奇地歪著腦袋,疑惑的眼就像曾經的她一樣,圓圓的閃著光亮。
“…”扶蘇沉吟了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兩重身這種神奇的現象,只簡略說:“就是,魂靈一分為二,你既是她,她亦是你,而你們終會融合成一個完整的魂靈。”
桑夏眨眼想了想,“或許是吧。我也無法說清楚。我在她身體里時,能看到聽到你們所有人所有事。
但我無法感受她的情感。也許你說的對,我既是她,她既是我。
但是,我總覺得我就是我,她就是她。
我們是完全不同的,你,明白嗎?”
失望、失落、失意,驚喜、驚詫、驚愕…
扶蘇的內心五味陳雜,無法用任何詞語字眼概恬。
“但是,你也別太難過。其實,其實…”桑夏皺了皺眉,扶蘇有些失落地看向她。
“其實,我還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她還沒死。”
“她在哪兒?在哪兒?!”扶蘇雙眼亮了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明亮,像有一團火焰在眸中燃起。
“唉,我說你能別晃我嗎?我腦袋疼。”
“抱,抱歉。”
“我不知道她在哪兒,但我能感受到她還活著,也許是在那個封禁里。”
“你的意思是,你們互換了。現在她進入了那個封禁,所以,你出來了?!”
扶蘇此時的大腦思路就是如此簡單,再復雜的彎彎繞繞他已經想不到了。
整個人想的就只有一件事:她還活著,真正的桑夏還活著。
只要還活著就能找回來不是嗎?!既然能將兩重身的‘她’解除出來,那一定有什么辦法,能讓真正的她也喚回來的。
“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事實上,我也不清楚為什么那道封禁突然就打開了。
其實,我將其稱之為封禁似乎也不太合適。只是我也不知道那阻隔我力量的該稱為什么,便只暫且用這個詞來形容罷了。”
桑夏坐到樹床邊側,晃著雙腿,深呼吸了幾次后,“啊,總之,能出來,太舒服了!”
扶蘇看著她不知該說些什么。
麻煩她回去把那個她換出來?!肯定不行啊。這不是找打嗎?
不過冷靜下來之后,他也很快判斷出來這個‘桑夏’并無惡意。
她愿意告訴他那個‘桑夏’還活著,還存在于她能感知的領域里,這便不存在隱瞞什么事情了。
如果她想獨占這個身體,大可不必提及此事。她不說,誰會知道呢?而且,他是能聽到心念的呀。她說的每句話也確都是真的,并無半句與所說相左的心念之聲。
從驚喜到驚詫,再到有些落空的失望,復而再然起希望。
有希望總好過沒有,不是嗎?
“咕…”極綿長的一個聲音響起。
扶蘇看著布風鳥,布風鳥一臉茫然,眨著兩只小小的綠豆眼,意思好像在說:跟我沒關系呀,不是我叫的喲。
然后就看桑夏笑笑揉揉肚子,“我餓了。”
扶蘇一個失神,不自覺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腦袋,在對上她雙眼時,意識到了她已經不是那個她之時,想縮回手又覺得有些難堪。便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額頭,苦笑道:“月光林地里只有雜草山花…”
沒說完,便被她嚴辭拒絕了,“那些東西我可不吃,我要吃你們平日里吃的。”
“好。即刻帶你去吃,想吃什么盡管開口。”扶蘇笑著說。
他想明白了。既然他的她還在現在的她體內,那么,這副軀體自然是不能有半分損傷。
況且,不管是哪個桑夏,只要是桑夏,他都會好好地照顧的。他不能再讓她有任何意外了。
然而,桑夏卻不這么想。
以前的那個桑夏愿意受他管控是因為,她愛他。而此時這個桑夏的性格,卻與原來的有著極大的差別,并且,她對他,沒有一絲感情。
“好。”桑夏站起身暫時打斷了扶蘇打開金光之門的動作,嚴肅認真地說道“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扶蘇…然后呢?!
桑夏,“所以,你不能像管控她一樣管著我。”
“你想干什么?”扶蘇內心緊張起來。
“我想去四處走走看看,攀更高的山,跨過星辰與大海,去海的彼岸,實現我的夢想。”
扶蘇皺著眉頭,總覺得這些話似乎好像在哪兒聽到過。
訥訥地問了句,“你有什么夢想?”
桑夏…沉吟了會兒,“目前還沒想好。容我再想想。”
扶蘇…內心隱隱地有種不安的感覺。
總覺得這個奇怪的兩重身,可能搞不好隨時會帶著他的桑夏跑路啊。
而且,這兩重身的性格,好生,奇怪。
說不清哪里怪,可就是怪得讓他有種不那么好的預感…
金光閃過。潤廬二樓扶蘇的房內,二人現身。
值正午時分,潤廬依舊安靜非常。
扶蘇怕嚇到大家,桑夏也很理解地點點頭,“快去吧,趕緊的,餓了。”
總的來說,扶蘇心里還是萬分歡喜的。不管怎么說,她活過來了呀。雖然是兩重身的另一半,可桑夏還在呀,哪一天說不定就又換回來了。
或者說,找元慎嵐飄飄他們商議商議,看有什么分離兩重身的辦法。
屆時,誰都不吃虧,為她找一個可獨自存活的門路。
到時候,她愛去哪去哪,星辰大海,呵呵…宇宙蒼穹都去得。隨你。只要,他的桑夏回來就好。
嗯。如此想著,扶蘇的心情便再次明朗起來,面帶微笑地下了樓。
喬子夜仍舊靠在壁爐旁塞柴火,實際上天氣已經沒有那么冷了,只不過是他心頭涼意盛罷了。
素兒靠在后院門廊處,阿妖似是在安慰她,一手不停地輕拍著她的肩。
而最扎眼的是,客廳壁爐旁居然掛著一張,遺像!!!
扶蘇兩眼一翻,心下咂味。大家都還沉浸在失去桑夏的悲痛中。對于他們來說,小桑夏就是至親骨肉一般的存在啊,這種痛失親人的傷怎么可能一時半會兒就過去呢。
站在樓梯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說桑夏活過來了。然后如今的桑夏分分鐘露餡好嗎?
雖只短短交談了幾句,可這位的性格和陽光明朗的桑夏完全不同。
說桑夏活了不過性格突變?這也不行啊。不合適。
所以,到底該怎么說呢?
為難琢磨之際,喬子夜抬頭便看到了扶蘇站在樓梯口,緊皺著眉頭的樣子。
這在子夜眼里便自然被解讀為,是看到了他設的這個靈位觸景生情,黯然神傷了。
他轉眼看了看桑夏笑得很燦爛的照片,心下一酸,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雁過留聲,人死留名。她活著的時候無父無母孤苦無依,難道死了連個牌位都不能有嗎?
其實自覺不自覺的,喬子夜仍還是一千多年前的那個老觀念。當然不能說他是錯的,這是生者對死者的一分存念。
“回來了。”子夜嗓子啞啞的,這一天真是沒少哭。
扶蘇清了清嗓子走到客廳,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素兒和阿妖忙從后院入到廳內,走到扶蘇身后。
阿妖上前輕輕抱了他一下,“逝者已逝,你也莫要過份傷神。”
他扯著臉不自然地笑了笑,阿妖怔了一下,不知道這時候他有什么好笑的。居然還笑得出來?怕不是傷心過度失了智?
阿妖拍拍扶蘇的肩,“行了,也不是要你強顏歡笑。想哭就哭吧,咱們都幾百年交情了,不會笑話你的。”
素兒扯了扯扶蘇的衣袖,紅著眼眶問道:“她…安置好了嗎?”
扶蘇低著頭,眉頭打結。完全不知該怎么應對。
樓梯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此時潤廬安靜極了,所以這個聲響顯得猶為突兀。
桑夏很瀟灑地跳下樓,身上還穿著那條單薄的水藍色裙子,大步流星走到一眾目瞪口呆的人中間。
“我實在等不急了,餓得不行,都十幾天沒吃東西,真的扛不住了…”
沒說完,子夜和素兒已經激動地沖上去把她緊緊抱住。
一陣尖叫,像撿到了什么稀世的珍寶,兩雙眼盯著她看了又看,看了還看。
“桑夏,小桑夏,你活過來了…”
“小桑夏,你回來了,子夜哥哥想死你了…”
兩人死死地把她抱在中間,她兩眼一翻無奈地看向扶蘇。
這在眾人眼里又被解讀成了別的意義。
“扶蘇,我說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不在林地陪著桑夏呢。原來是帶著大驚喜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說不清是太激動了,還是別的什么,兩人眼中竟又是泛起了淚光。又哭又笑地抱著桑夏不撒手。就跟扶蘇剛看到她睜開眼時一樣一樣的…
這邊還在狂喜中,大門被推開了,蒙毅帶著陳朦和平兒過來了。
陳朦本就和桑夏感情挺好的,吊唁一下也很是正常。所以,這不,剛好帶著香燭回到潤廬。
結果…門‘吱啦’一聲打開,就看到瘋了似的兩個人,以及中間站著一臉茫然的…桑夏!!!
陳朦第一反應用手擋住了平兒的眼,她也是知道這山頭住著的幾位都不是凡人。但到底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種事情,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她倒是沒有反應過來是桑夏復活了,只下意識地以為那是桑夏的鬼魂來著。
而蒙毅,咦,蒙毅呢?陳朦低頭護好平兒后,身邊的人就不見了。
裝著香燭的袋子扔在地上,蒙毅迅速加入了‘狂歡’的瘋人團隊。
“小桑夏,小桑夏,叔是不是在做夢?”
“啊,你捏我干嘛?”
喬子夜一臉懵逼瞅了眼蒙毅,蒙毅憨憨地笑道:“嘿嘿,我就是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喬子夜…不過也沒去理會這件小事,滿臉歡喜看著桑夏。
“叔再也不許你亂跑了啊。答應叔,以后不去上班了啊。在家待著,叔天天給你做好吃的啊…”
喬子夜被從桑夏身上拔開后,不甘示弱地又湊了上去,然后就看到三個興奮到快要爆炸的人,又哭又笑地抱著中間生無可戀的桑夏。
“撒手!”幾乎是同時,桑夏和扶蘇齊聲喊道。
桑夏是實在受不了這群瘋子的‘蹂躪’了。而扶蘇則是下意識的吃味。
就像桑夏對素兒說的那樣,他確實就是那個醋王本王。即便知道此時的桑夏不是他的桑夏,可身體還是這具身體啊。
你們這么抱來抱去的,算幾個意思?頭先還能忍一忍,結果,最終還是沒忍了。
三個人一臉蒙地看著他,連在一旁同樣因為桑夏歸來而開心的阿妖和陳朦也都愣了。
她倆一半是真的高興桑夏回來了,一半是在心底里嘖嘖稱奇。
陳朦這個平常人覺得不可思議,但想想自己都能和陰差相愛相守了,所以桑夏能死而復生,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而阿妖則是再清楚不過。他們這些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干預人類的生死。
更何況,連嵐飄飄那個謁靈者都說找不到魂靈了。
所以,扶蘇還真是如那些秘族人說的那樣,神明一般的男人啊!!!
霎時,阿妖兩眼又再冒出崇拜而希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