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阿巴頓

　　真熱鬧。

　　城堡發生的一切盡在陳奇掌握，當眼底出現迪肯那熟悉面容的一瞬，陳奇無聲露出笑容，只是在此之前，他還要做一點準備活動。

　　動蕩的城堡地下室，洛爾希遍體生寒，一股刺骨的疼痛從額發間傳來湮滅了她的處決，嗡嗡之聲如海浪則是遮去了聽覺，觸覺不知何時消失在冰冷之中，嗅覺盡是腐臭之氣。

　　在她的眼前，一個身著藍色紅領西服，長相近似蟑螂，又有點像蝗蟲的古怪生物，正滿臉陶醉的立于原地，他的身邊暗影浮動，明滅的紅色血光像是烈焰，點燃了墻壁將洛爾希包圍在內，光禿的頭顱上有蚯蚓般的血管蠕動著，毫無波瀾的漆黑眼仁，微微下垂，取而代之的是揚起的右手，以及那根約有一米長的黑色指揮棒。

　　他沒有看向洛爾希，而是自顧自的哼唱著令人心里發毛的曲調，張開的嘴巴內部，成百利齒交錯排列，像是一個個錯落在五線譜上的音符，摩擦之時，有嘶啞刺耳的樂聲傳出。

　　這是什么東西。

　　本能感受到死亡的氣息，洛爾希忍住轉身逃跑的沖動，撐著兩條隨時都會軟倒跪下的雙腿，努力的抬起頭來想要看個明白，她的家里怎么會寄居有如此可怕的怪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憤怒的求知欲讓洛爾希頂住壓力，緩緩邁步向前，她打量著眼前這個有著人類一般的雙腿節肢，筆直站立，卻又顯得邋遢敦實，皮膚泛著油膩深藍光澤的怪物，問道：“你是誰。”

　　辛塔跟在洛爾希身后，悄無聲息的用嘴扯住少女衣角，眼露焦急的想要拉洛爾希回來。

　　“…嗯？”

　　像是發現新的樂章靈感一樣，蝗蟲怪人高大的身軀頓了一下，轉過頭來看向小巧的洛爾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那是一種源自掠奪的玩味，大量的記憶在他的腦內化為風暴席卷，偶然出現的畫面中，類似洛爾希的小女孩，正抱著他的腿喊爸爸。

　　充滿破壞欲的雙目閃過一道思索的光彩，怪物咧開大嘴，手里的指揮棒劃過一個個小巧的波弧，他對這個問題有點興趣，也熱衷于找到答案。

　　嗚嗚嗚，蒼勁悠遠的號角自城堡中響起，維京武士吹動自己頭盔上的牛角，代表進攻的號角，與凌厲的斧光頃刻淹沒了巴澤特的身影，怪物聽著號角聲，用指揮棒插進腦子攪拌了一下，像是在理清那數百年的碎片，良久，他尋找到了符合自己的形象。

　　新約的啟示錄記載，在第五位天使吹響號角時，天上的星星會降臨在地上，打通冒著蔽天黑煙的無底深坑，地獄的大門中，以破壞者阿巴頓為首的蝗蟲魔軍從中涌出，讓人類受到為期五個月的折磨。

　　蝗蟲怪人點著頭，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雙目之中與鏡魔倒映著一般無二的燃燒十字架，愚昧狂熱的人類以宗教的火焰，無情迫害著大量的女人，而在那些女人里，出現了鏡魔一般的角色，用人類魔術師的貪欲制作出了貪婪的蝗蟲怪人。

　　在明悟這個事實的同時，他感受到了在虛空中漂浮的一處異界，有異樣的波動降臨到自己的身上，他從腦子里拔出指揮棒，一抖衣袍，朝著洛爾希行了一個音樂家的禮節，錯雜的利齒發出被破壞者嚼碎的聲音。

　　“你可以叫我…”

　　提起手腕劃出一道筆直的線條，黑色氣霧塑成三把銳利的長鋒，蝗蟲怪人愉悅的低語道：“阿巴頓。”

　　黑色的長鋒驀然震動，無數肉眼難查的細微蟲子扇動翅膀，切合口器，錯綜復雜的力量來源在阿巴頓的意志下匯聚到了一起，順著指揮棒的方向直線斬去！

　　鋒芒臨頭，皮膚已然無聲撕裂，血流如注遮蔽視野，終于失去了五感最后一關的洛爾希，在那被蝗蟲振翅蓋過的自我介紹中，靜靜的握住胸口那塊古老的木制銘牌。

　　狂猛的勁風鼓蕩，吹拂在洛爾希的臉上，她堅韌的咬緊牙關，像是扎根在地下的不屈小草，即便每一寸筋骨、肌肉都發出不安的哀鳴，也沒有后退的意思。

　　但是…難道就這么結束了嗎？

　　陷入死亡陷阱的洛爾希，在阿巴頓那瞬息變化的殺意之下，沒有懊悔，有的只是不明所以的迷茫，如果她死在這里，那么預言還會繼續下去嗎，所謂勝利，實際上是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物，只能由他人去象征嗎。

　　才不要那樣子！

　　心中莫名涌起怒意，激發出血性與勇氣的洛爾希，睜開被血染紅的雙眼，眼前黑色的蟲群長鋒已然殺來，既然如此，那她干脆便不去閃躲，繡有銀色樹紋的皮襖在魔力鼓蕩下撐起，如鎧甲一般罩住洛爾希全身，她低喝一聲，拽下脖子上的那塊木牌，古老的氣息注入她的魔術回路，隨著心臟的脈動走遍全身，雙頰浮現出花瓣的紋路。

　　淡粉色的潔白花瓣剎那之間飄散開來，回旋如舞，洛爾希壓榨自身小源，盡情催動魔力奔流，雙手交織如勾，揮灑之間，寫就三種歐甘符文，代表太陽，月亮的符號分列兩端，代表著有角者守護神的神徽出現在辛塔額頭。

　　麋鹿角身散發著七色的熒光，邁動身軀，像是一株堅實沉重的橡樹，擋在了黑色的蝗蟲氣霧之前，他發出憤怒的鹿鳴，毛皮下方肌肉收縮，像是鋼鐵纖維上緊了發條，七色的光芒不斷激蕩交錯，形成如瀑樹簾，悍然撞在了黑色長鋒之上！

　　沉重的鋼鐵擊打聲回蕩開來，黑色氣霧組成的長鋒，竟是在辛塔一擊之下如沙潰散，這樣的碰撞，讓洛爾希不由得錯愕，沒有戰斗經驗的少女在突如其來的變化下，不知該如何接招。

　　只聽阿巴頓牙齒摩擦交擊銳響，散開的蟲霧順勢化作一張大網，罩在了辛塔的角上，數不清的細小口器啃食著七色的光芒，并排泄出大量的蟲卵丟在空中，孵化出更加密集的小蟲，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點，錯亂著洛爾希的精神。

　　恐懼當前，洛爾希有所動搖，但她很清楚辛塔還在戰斗，如果此時自己動搖，毫無疑問是對自己同伴的無情背叛，作為麋鹿的簽約者，洛爾希有著自己需要背負的責任。

　　憤怒沉積轉化，少女目光明亮，以魔力在空氣中書寫出一串流利的歐甘字句，高聲吟唱道：“梣樹－超越的祝福，勇往直前不再原地踏步。”

　　辛塔沉聲發力，昂起自己如王冠一般的鹿角，七色的光芒激蕩交錯，顯現出一抹熾烈白光，高熱的火焰炸裂開來，當場焚滅黑色蟲霧，灼殺了繁衍的蟲卵，還空氣潔凈之色。

　　晃動身軀，辛塔頭頂火炬般的白光如劍斬落，直劈阿巴頓。

　　見到面前少女與麋鹿的表現，阿巴頓用兩只油膩的手掌拍打在肚皮上，肥碩的身軀讓他的雙手無法互相擊打，他像是用這種方式在表達自己的感情，他鼓掌，大笑，并揚起自己黑色的指揮棒。

　　下一刻，阿巴頓的身軀爆炸開來，無窮的蝗蟲如雨遍布室內，形成黑色的海浪，淹沒了少女和麋鹿。

　　黑暗，不過才剛剛展露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