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盡在不言

　　清澈柔和的光幕，刷過蒼崎橙子的周身，四周冰天雪地的氣息忽然褪去。

　　蒼崎橙子伸出指尖，迎接這股如春暖意，柔和的光幕緩緩散去，她跨出的鞋跟踩在柔軟的草坪上，蝴蝶撲扇過她的臉頰，花朵散發出宜人馨香，歡迎少女的到來。

　　蒼邁魁梧的老樹，直撐天頂，雪白的繽花自藤蔓墜下，輕輕搖曳，約百米高的身姿，流轉著時光枯榮。

　　“你這小魔術師，非要進來作甚。”

　　空氣震蕩，褶皺干燥的樹皮，堆積成一張睡眼惺忪的臉龐，張口說話時有樹渣不斷掉落，一副被人打擾來清夢的樣子。

　　“想要請教一個問題。”

　　蒼崎橙子不慌不忙，眼神輕松自如，徘徊尋索，用自己的知識不斷印證一些因素。

　　巨木上的老臉，帶著思索的神色皺了下眉頭，他已經很久沒接待過外客了，禮儀的話，應該是先請對方喝點東西。

　　想到就做，老樹抽出一根枝芽，延伸至面前的空地，卷曲成一張桌子，削出木杯，青草自發結凳，樹身內部的空腔中，小蜜蜂們不情不愿的扭著屁股，將自己蜂巢內部的精華取下來一塊，放到了桌子上。

　　朝露凝結，以點滴的形式灌入木杯之中，迅速的沸騰開來，光潔好似寶石的蜂巢精華，抽離出滋潤人心的蜜香，覆蓋在水面上，化作一層保溫膜。

　　每一滴水穿過蜜香，都會變成清澈甘甜的蜂蜜水，馥郁宜人，形成難得的佳品。

　　準備好待客的飲品，老樹點了點頭，偌大的樹冠隨著他的意志搖晃，頗有幾分滑稽之態，像是童話中的幻想。

　　只聽老樹說道：“嘗嘗吧，我已經很久沒有泡過蜂蜜水了，本來應該調酒的，可惜…”

　　說話間，一只灰色的大熊在他身上刨出深邃的刻痕，發力狂奔，在他的后方，一堆猴子正舉起木制的刀兵，氣急敗壞的喳喳追著熊屁股亂戳。

　　熊的嘴邊沾染了大量的果漿，眼中似有醉色，手舞足蹈的啊嗚不停，咕嚕嚕的滾動身體，仗著皮糙肉厚直線下墜，甩開猴子的追擊，徑自尋了個安靜的地方臥下身來。

　　他憨態可掬的抹了抹嘴，察覺到蒼崎橙子在觀察自己，滿不在乎的挪了挪身體，用屁股對準蒼崎橙子，短尾巴左右晃了晃，抖了抖厚實的臀部。

　　“大概就是這樣了。”

　　難得嘆了口氣，老樹疲倦的道：“我的生命周期快到了，不想接待外客，但你很有禮貌，而且也知道該如何找到我，應該是來找德魯伊的吧。”

　　蒼崎橙子捧起木杯，輕輕飲了一口，她抬起頭，望向森林賢者的門人那蒼老的面容：“我有問題想問德魯伊，如果你能回答，也可以。”

　　“不不不。”

　　老樹抖擻著腦袋，陰影隨著他樹冠呼嘯搖擺，發出磅礴的破風聲：“我只是和德魯伊訂立了約定而已，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翻找的資料，但，我可不負責幫助那些懶散的家伙處理問題，頂多就是給予信物的程度。”

　　蒼崎橙子鬢發隨風輕舞，她孤寂的立于樹下，等待對方說完。

　　只聽老樹又道：“你挺有禮貌的，拜訪也客氣，雖然是通過人偶取巧，但能走出當前的日晷指針，無疑符合拜訪德魯伊的條件，我不會為難你，有志氣的小姑娘，拿去吧。”

　　隨著老樹的話音落下，所有的草木皆是立起了身軀，向著樹冠頂端的陽光湊去，細長的身子輕輕擺動，像是伸直懶腰打哈欠一樣，深深地呼吸。

　　微風環繞蒼崎橙子的周身，托起了她的手掌，無數翠綠色的微小光點，聚集成一顆晶瑩的淚滴，相較人類而言可謂浩瀚的生命能量，積存在淚滴的內部。

　　“拿著這個，自然會有‘孩子’給你引路，祝你好運，愿意聽我絮叨的小姑娘。”

　　光幕如潮自后方亮起，形成一道寬闊的拱門，蒼崎橙子微微躬身，謝過森林賢者門人的贈予。

　　她像是來時那樣邁出一步，穿過了拱門光幕，回到了原先石林所在的地方，真音提著皮箱，安靜的站在那里。

　　“——這就是固有結界嗎。”

　　輕聲感慨，蒼崎橙子望向頭頂的太陽，只見原先正午當空的烈日，已在不經意間向著西方滑落些許，她手中的淚滴在真正的太陽下，散發出生命的波紋。

　　“該去挪威的森林了。”

　　沒有去嘗試分辨固有結界與真實世界的界限，蒼崎橙子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見到蒼崎橙子返回，真音眨了眨眼，胸口魔力核心運轉，膨出熱量融化了身上積落的冰雪，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在兩人的背后，方才蒼崎橙子站立之處，一抹代表生命的青綠幼苗，頑強的頂破厚實的雪層，搖晃著自己的身子，享受起了太陽的溫暖。

　　感受溫暖的同時，青綠幼苗不由得生出了一個小小的愿望。

　　想要多曬太陽，想要離天空更近一些。

　　它眺望著對自身而言，可謂廣袤無垠的土地，以及絕不可能望到邊際的天空，分離的汲取著雪水和土地中的養分，茁壯成長。

　　來年開春之時，石林旁邊，必然會多出一株亭亭如蓋的巨木，那就是它。

　　石林所處的地域，下方枝蔓聯絡勾勒成一個巨大的眼睛，沒有瞳仁，仿佛正在安靜的沉睡，能從沉睡中蘇醒自己意志的幼苗，便是代替它去觀看世界的下一任看守者。

　　用意志去作為魔力依存的核心，用眼睛看到的景色，替換眼中的世界。

　　真與假，在那一刻已經不再重要了。

　　倫敦，杰奎琳的花園。

　　衣著華麗，面容如刀削斧刻，寶石般的眼眸中，一股恒定不變的氣息自然流轉。

　　加恩舉起手中茶杯，輕輕嗅了一下，微笑道：“杰奎琳小姐，晨露與玫瑰花固然搭配，但在庭院中并不適合去飲用花茶，花開之時會影響嗅聞的品鑒，花落之時，心中亦難免生感。”

　　“哦？”

　　秀眉輕挑，杰奎琳眼神微微波瀾，似乎沒想到加恩能說出這樣一番道理，魔術師會感慨花開花謝，倒真的是少見。

　　寶石般的貴公子，雖說因布朗家族排擠而蒙塵，但究其本質，還是魔術世家的子嗣，身上流淌著高貴的血脈，理所當然會成長為一名出色的魔術師。

　　能在逆境中把握到與蝶魔術大師交際的機會，將靈墓的部分情報化作自身價值，這樣的一舉一動，無不在抖落寶石上的灰塵，重新煥發出原本亮麗的色彩。

　　杰奎琳贊許的點了點頭：“榮辱不驚，看淡循環，你有這樣的心態，今夜的晚宴我也就放心了。”

　　加恩聞言微微一笑，猶如夢幻的魅力，讓一旁的女仆心跳不由加快了數分。

　　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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