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斯溫大戰小娜迦(上)
靈峰富士。
海拔總計三千七百余米的孤立層狀火山。
熔巖樹模、湖泊、泉水和瀑布等自然雕飾垂落富士山體，神圣壯闊的山頂常年被積雪覆蓋，棉花般的低云層環繞拂動，漫卷天空。
即便黑夜，靈氣亦不損分毫。
在神道教的眼里，這既是神。
海浪托起娜迦的身軀，她望向高聳如云的富士山，身形在水霧中閃現不定，跨入內陸，踏過朝圣者建立的圣金伽神龕，沿著富士八峰的白山岳直插而上。
山體美麗也好，丑惡也好，都是一層虛無的表象，在表象之下，一條條靈脈像是徘徊的水流，匯聚成河，注入靈峰富士的底部。
處于饑餓狀態的奧菲婭，看上了這磅礴大氣的遠東地區靈脈之首。
沒有道理可言，沒有規則可依，奧菲婭操縱的六臂娜迦口中不斷輕歌，花草樹木，鳥語蟲鳴，富士山上的一切都自覺地為奧菲婭讓開了道路。
然而…
“大膽！”一聲怒斥，阻止了娜迦悠揚的曲調，一身素灰布葛，頸肩厚重堅實，雙目猶如黑耀琉璃的苦行僧，出現在了娜迦的面前，赫然擋住前路。
“此地乃是靈峰富士，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直視娜迦血腥眼眸，苦行僧不為所動，堅定地低喝道：“速速退去，在冒犯神顏之前，尚有回轉余地。”
娜迦意態閑適，指尖霧珠流轉，顆顆飽滿剔透的水珠，連接成一條美不勝收的珍珠項鏈，在她手指勻動的軌跡下，勾勒出毫無瑕疵的整圓。
奧菲婭金眸半閉，意識錯落在另一個窄小的空間中，根本沒有去聽苦行僧說的話。
靈脈不是一家一姓之物，大量的靈子組成魔力，隨著每一個星球的誕生而出現，亦隨著星球的退化而消弭，沒有所屬權，無論是誰都可以拿去，人類就是在這些地方，總是呈現出無知的傲慢。
若是萬物都要遵守人類訂立的規矩，那還要力量做什么。
娜迦伸出腋下雙臂，托住光白端麗的清澈水鏡，眼前一切細節，皆被鏡光照亮，僧人們腳下那合縱站位，團結力量積蓄的魔術，在鏡光的照耀下自大地顯露而出。
一晃寶鏡，光芒隔絕魔力聯絡，氣息改變的瞬間，高大巍峨的六臂娜迦伸手引蒸汽成刀，劃過苦行僧那錯愕的頭顱，浪花涌動，扇形的沖擊波擴散開來，一擊將礙眼之人盡數掃滅。
爆散的塵埃映襯下，娜迦的身姿宛如古時魔物，她張口吟唱，聲波輻射遠方，靈峰富士方圓三百米內的塵埃不安的跳動顫栗起來，一股股地下水涌出地面，匯聚向娜迦的身軀。
內部魔術式以蒸汽和高熱為核心構成，不斷吞吐大量水分子補充自身的娜迦，絕不是人類可以阻擋的對象。
黑夜如織覆蓋在娜迦體表，點點星光被水分子的純粹軀體吸納，娜迦身后水浪翻涌，托舉著她的身軀向靈峰頂端高速前行。
她這一舉動，頓時惹怒了許多蝸居于靈峰富士的本土居民。
在這片孤僻的戰后樂園中，從不缺少魑魅魍魎，依存土地而生的精靈，以及吞吐日月光華的妖怪。
然而一切的抵抗，在娜迦的推進下都是徒勞，古時的神秘在蒸汽動力驅動的長刀下一一倒下，魍魎泯滅，精靈竄逃，得天獨厚的妖怪變作娜迦刀下亡魂。
殺戮不僅沒有消耗娜迦的魔力，反而讓她愈發強大，水流吞噬敵人鮮血蘊含的小源魔力，六臂起舞的娜迦揮動長刀，斬開一條血路，毫發無損的登臨了靈峰富士的山巔，雙目的血色愈發濃郁，像是終于結成的果實。
散去長刀，娜迦六臂高舉，縱情詠唱出嘆息之語，富士五湖的水流在蘊含意志的魔力聲波震動下，紛紛探出水流的身軀，構成了賢者之石的煉成陣。
紅色的光芒自東京之后，于靈峰富士再度綻放，奧菲婭的毛發無聲的飄動蔓延，織成一張鋪蓋山頂的灰色幕布，一只只黑色的漠然眼眸從她的體內竄出，布滿了灰色的幕布。
她抬起雙眸，昂首望向天空。
一者溢散著太陽的光輝與熱量，璀璨如金。
一者流淌著月亮的清輝與靜謐，清冷生白。
頭頂上高懸的明月，似乎感受到了地上的奧菲婭，垂落的月光開始聚攏，磅礴的自然潮汐只是輕輕晃動，便有著改天換地的偉力，無盡的光輝照耀在奧菲婭的身上，注視她腳下展開的煉成陣。
灰色幕布上那一只只漠然的眼睛，仰望著頭頂的月亮，化作一只只小貓從陰影的層面脫胎立起。
貓神芭絲特的神性和血脈，在此刻重新喚醒。
地面上的賢者之石煉成陣，有條不紊的接續著魔術紋路，一道道水流書就的密文字符，攜帶著煉金的奧秘，律動著不祥的色彩。
咔咔咔，靈峰富士頂端的山體崩裂，露出一道直徑足有千米之長的裂隙，像是一只閉合的眼睛。
大氣被驚嚇的到處亂竄，掀起無端的氣流，狂風之中，奧菲婭雙目色彩交替，晦明不定望向天空，忽然，她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絲意外的神色。
猩紅的閃電自大地涌起，一個小號的賢者之石煉成陣出現在奧菲婭的肚子上，九大元素逆轉排列，她很自然的側臥在娜迦體內，搖了搖頭。
意志在黑暗中下沉，與宮野志保告別的陳奇，感覺自己的感官正在飛速復原，看見外界光芒的他，又伸出一只手，無匹力量運轉，扒開黑暗。
娜迦腳下的土地吃不住力量傾軋，崩裂開來，單膝點地的六臂娜迦面色扭曲痛苦，明明沒有靈魂，卻像是被強行賦予了痛苦這個概念，奧菲婭的眼神也是微微晃動，不復方才的平靜。
她腹部的煉成陣中，浮現出一個莫約拳頭大小的身影，緊接著這個小小的身影，體型瞬息便超越了奧菲婭，成長拔高，筋骨噼啪炸響如雷轟鳴。
一只大手裹挾狂暴的魔力亂流赫然擊出，無懼高熱蒸汽，一拳打穿了娜迦身軀，頓時富士山頂有如霧織，天上的月華似乎也呆了一下，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場景。
伴隨著奧菲婭的一聲悶哼，陳奇脫困而出，降誕在富士山頂，銀光自他的胸口空洞中流瀉，無情的熱量匯聚成模糊的轉輪，停留在他的身后。
陳奇甫一出現，便啟動魔眼吸納四周情報，自大氣的角度從天空凝視腳下長達千米的裂隙，自大地的角度感受顫栗悲鳴，自靈峰的角度看見了五大湖的異動，見到了如果煉成陣開啟，將會發生什么事情。
“真是夸張啊，奧菲婭，你是我穿越以來見過手筆最豪邁的家伙。”
收攏所見所聞，陳奇關閉了魔眼，黑白分明的眼睛與奧菲婭的日月雙眸對視，感受著其中流溢而出的神性，那種毫無死角的純粹，以及因純粹引動的恐怖，深深震撼著陳奇的心靈。
似是感受到了陳奇的誤差感，奧菲婭傷口掠過一道紅電，先前被陳奇以逆轉煉成陣破開的腹部，瞬息便痊愈如初，她慵懶的站起身來，打量著陳奇。
“用手筆來形容，只能說明你的眼界粗淺，陳奇。”水分子自發聚攏愈合，讓六臂娜迦重現凜凜威勢，作為奧菲婭的替身，她平靜說道：“你吃飯的時候，會在意螞蟻夸贊你用勺子的姿態豪邁嗎，并認同它的想法嗎。”
陳奇點頭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奧菲婭笑道：“正是如此，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世間萬物沒有統一標尺。”
在別人看來驚世駭俗的邪惡舉動，不過是奧菲婭伸出勺子吃飯而已，人類會在意被宰殺動物的情緒嗎，如果有天，那么貫徹自身意志，駕馭駕馭魔力，砥礪思想的存在，即是天之一角。
從這個角度來說，陳奇沒有與奧菲婭作對的理由，奧菲婭也并沒有傷害陳奇的意思。
只是…
“道理怎么說都行。”陳奇神情平淡，只是搖頭道：“把奧菲婭還給我，還有你體內的那個小姑娘，以及她的母親。”
原本有所緩和的氣氛瞬間冷卻破裂，似是有點失望的奧菲婭搖頭道：“她們是我，但是我不是她們。”
也就是說，不能拆分嗎，陳奇沉默不語，轉而問道：“你煉這么多賢者之石，只是因為餓嗎。”
這次奧菲婭沒有說話，她眼中的人性愈發淡漠，取而代之的是理性，是俯瞰一切平等對待的神性，以自己的好惡為基準點。
煉成賢者之石的原因，饑餓只是其中一個小方面而已，神代之后的世界大院稀薄，方才她從東京灣一路來到這里，固然有汲取大源的魔力，但作為核心驅動的始終是魔術師小源精煉出的賢者之石。
以此為中心，用千倍以上的增幅去御使魔力，讓一個標準魔術師分量的魔力，發揮出難以想象的偉力。
精神元素化，曾經阿魯卡多給陳奇展現出的境界，此刻橫亙在陳奇眼前，這個事實提醒他面前的奧菲婭不是一個可以講道理的存在，光是進行質問，便已站在了死亡的深淵之前。
沒有回答很大程度上，就是奧菲婭給出的回答。
想要保持混雜俗世氣息，被賢者之石煉成陣強行囊括，融化到一起包含了人與獸靈魂的神性，需要的能量絕對是一個陳奇無法理解的數字，其后這些復雜的要素，會在時間的過渡中被一一剔除。
奧菲婭是不會長久停留在地球上的，祂也不需要在陳奇看來有意義的東西，只是剔除并非剝離，完全消化與在消化之前取出，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既然沒得選，那就不選了。
陳奇重新睜開魔眼，引動月華，雙手一抓，狂風自他為中心涌動，體內血液瞬息蒸發三分之一，灰色的龍卷纏繞他的四肢，沖天暴漲！
靈峰富士感受到了陳奇戰斗的意志，內藏靈脈一震，轟然注入他的體內。
陳奇給奧菲婭設計的尾戒創意，六臂娜迦被對方直接借了過去，還以蒸汽推陳出新，完成了進一步的進化，超高壓水切割的力量，他知道單憑自己的身體根本擋不住。
既然如此…
“讓我看看，你抄到了多少巨人系魔術的精髓吧，淪陷凡俗的神！”
璀璨的深藍色電流環繞在狂風組成的身軀上，一層層風息旋渦疊加匯聚成的巨劍高舉向天，猙獰的雙角蠻荒堅毅，胸口中心的空洞吞吐開合，化作深不見底的電磁渦輪。
風雪交加，雙手握住一柄寬闊巨劍的巨人，喚起靈峰之力，如雷而出！
六臂娜迦內部，奧菲婭神情一亮，終究是閃過一抹贊嘆，祂知道這是靈峰借以陳奇之手，對自己最后的反抗，眼前的巨人，更是陳奇意志的顯現。
蒸汽如云疊蓋，連綿數百米不絕，六臂娜迦腋下腰間的手臂呈修羅之姿，連帶雙手分持長刀，大氣中的水分子凝練成網，一股罩住了風暴巨人，緊隨而來的便是絕殺切割！
迅雷不及掩耳的切割，超高壓狀態下的水刀剎那合圍，自六個不同的方向斬向風暴巨人，極速拉動音爆環云，搖曳戰斗的舞姿，呼喚死亡降臨。
風暴巨人不急不慌，雙手握劍暴起沖鋒，釘在大地上的水脈網絡被他直接拔起，視阻擋若無物，狂風怒吼咆哮，大開大闔的劍刃毫無花哨，一躍而起，蓄力當頭怒斬！
天上的云層分割開來，無窮的力量寄宿在巨人臂膀之上，煌煌如天威的戰意，引動雷電劈下，晃白了六臂娜迦的容顏。
千鈞一發之際，六桿長刀如蜘蛛節肢轉換方向，交錯于一點，娜迦關節噴涌出大量蒸汽，二度加速，閃過奇詭刀痕，層層削弱捕捉巨人的暴怒一劍。
百米之內的地面豁然下陷三尺有余，轟鳴的炸響爆裂開來，碰撞的力量與意志產生的沖擊波粉碎層云，浮現天上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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