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靈墓,半人馬,克洛
靈墓阿爾比昂，四十層。
克洛腳下魔力纏繞，在充斥著魔力的迷霧中拼命奔跑著。
全身上下傷口嶙峋，肩膀處一個莫約嬰兒拳頭大小的窟窿，正在潸潸流血。
在他的身后，馬蹄聲陣陣襲來，如同狂暴急促的鼓點，中間還夾雜著呼嘯刺耳的風聲。
唏律律！
噴嗤的響鼻，傾瀉出奔跑產生的熱氣，一個跳躍便可蹦出十米之遠，手持長矛，身體健壯強悍的半人馬，冷漠的注視著逃跑的克洛。
靈墓第四十層，正是他們半人馬一族生活的領域，雖然早在多年以前，人類便在這里留下了痕跡，但那與其說是占領，倒不如說是探索。
沒有影響他們的生活，半人馬便懶得去管人類做些什么，維持著自己的步調和生活環境。
然而，人類實在是太無聊了，比起青銅時代的人類毫無長進，甚至形容猥瑣。
那個時代的人類雖然弱小，但勇士卻是層出不窮，被神明眷顧，半人馬一族也沒什么不服氣的，各自生活便是，然而神明已經離去了，就連神代也消失了。
這個星球不再是以前那個包容力極強，擁有無限可能的世界，它在排斥著，將過往所衍生創造的種族一一打入淘汰的行列。
所有的種族要么退化，去適應新的貧瘠環境，要么便離開這個星球，去外面自己討生活。
何其的殘酷，何其的不公，若是大家都一樣也就算了，但憑什么唯有人類在這個過程中收到了優待，輕而易舉的重新點燃了火焰，再度擁有了智慧。
而它們這些剩余的半人馬即便躲入地下異界，卻還是會受到這些無論體格還是智慧，都遠不如自身的渺小生物覬覦。
這不公平！
意義不明的鳴吼一聲，半人馬肌肉僨張，自先輩灌輸的智慧，解開他平時抑制的能力，體型與重量迅速噴張，雙蹄一刨，踏出深深的陷坑。
半人馬身體冒出血紅色的蒸汽，縱身一躍，騰空十米之高，鋒銳長矛閃過森寒光芒，在人身渾厚臂膀的瞄準下，鎖定住下方正在逃跑，侵犯了他們領地的渺小人類。
蠻荒血腥的殺意，自半人馬的眼中綻放，作為部族中為數不多的壯年半人馬，他所擁有的力量，是人類絕難想象的。
前面奔跑的克洛忽然停下，捂著肩膀轉過身來，一雙魔眼閃爍著不祥紅光。
他舉起手臂對準半空半人馬，在對方不明所以的警惕表情下，低聲念道：“——篡奪。”
萬物皆有內外表里。
當光射到兩種不同介質的分界面上時，便有部分光自界面射回原介質中的現象，稱為光的反射。
現代的科學知識可以用來解析魔術，或許是魔術本身這一概念，在現代社會中尋求生存的最好寫照。
即使是現在這個瞬間，神秘也依舊在劣化著。魔術師到達根源的可能性每分每秒都在減少，可以說已經微小的宛如塵埃了 不只只是半人馬而已，‘我們’也是正在滅亡著的種族，縱然與人類有著相同的外表和基因，但人類與魔術師之間有著真實存在的鴻溝，那就是名為魔術回路的擬似神經。
欺騙并短暫的更改神秘運行的軌道，是每一個魔術師都在做的事情，若不這么做魔術師就會滅亡，若不掠奪你們的神秘，就無法企及根源。
提煉的魔力自回路涌入眼球，變更自身的頻道去接觸世界的規則，克洛猛地半跪在地上，身體內的細胞仿佛被流動過于強烈的靈墓魔力所撕裂。
但，他已經成功了，克洛吼道：“動手！”
半人馬眼前光景一暗，頓時丟失了克洛的行蹤，雖然沒有過這種戰斗經驗，但只要是源于魔術的行為，便難不倒在先天上與神秘有所接觸的他們。
以兇殘野蠻著稱的半人馬，事實上遠比人類更加契合神秘，區區篡奪視野的魔眼，不足以讓你躲避死亡的降臨，人類！
從半人馬躍起，克洛開啟魔眼，到破解對敵思索的過程不過轉瞬。
事先已經瞄準克洛的長矛，在半人馬血管暴凸的掌心中沉顫一聲，瞬息脫手擲出，爆穿空氣。
一圈圈氣浪層疊擴散開來，簡易的一根石質長矛，在狂暴的力量催動下幾乎有了反坦克導彈的威力，一擊之下排空穿云，不在話下。
“篡奪的雖然是視野，但不代表我也會停留在原地啊。”
克洛身影一閃，出現在五十米外的一處魔術陣后，冷漠的凝視著半人馬投擲的石器長矛。
嗖——！
灰石長矛一擊貫穿大地表層，膨脹開來的力量炸裂開來，崩散了作為力量載體的矛身，轟鳴的小范圍地動，爆射開來的石片，在泥土表層下方掀起一股環形土浪。
克洛不慌不忙的將手掌拍在地面，觸發預先準備好的防御結界，擋住了類似手榴彈的破片濺射攻擊。
他的身邊出現了四名早已埋伏于此多時，設置魔術陣，積蓄魔力，只等半人馬入彀的同伴。
正如光線反射的原理，從頭至尾半人馬看見的都只不過是一個真實的魔術幻影而已。
受傷，不過是為了吸引半人馬的注意力，鮮血的氣味可以有效催發半人馬本身血脈的暴躁，降低對方的理智和洞察。
爆風掀起的煙塵灰中，沉重清脆的鎖鏈聲接連不斷的碰撞響起，二十余條滿是倒刺的漆黑鎖鏈，沿著前方尖錐指引，自地面刺殺而出，涌向空中無法改變方向位置的半人馬。
噗噗噗，一朵朵猩紅血花自半空爆開，隨之傳來的還有半人馬痛苦的嘶鳴吼叫。
只見充斥著詛咒和毒素的尖錐，精準的貫穿了他的四蹄，以及上身的雙臂，圈箍住他的脖頸頭顱。
克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灌下一瓶止血愈合傷口的藥劑，沉聲道：“不要留手，他很強。”
話音方落，只見人馬血氣暴漲，熾熱的溫度即便相隔百米之遠，也有一股股詭異的暖流吹打在克洛五人的臉上。
看不清，視野一片黑暗，周身傳來被鎖鏈貫穿，還有其上劇毒腐蝕的麻痹刺痛，剝奪著屬于半人馬本身的力量。
馬鳴風嘶，半人馬狂暴的掙扎怒吼，自半空墜入大地，蹬踏發力間扯開貫穿血肉的魔術鎖鏈。
四蹄震踏而下，借助大地的反彈力量，沿著嗅到的魔力氣息，半人馬向著克洛五人發起了決死沖鋒，腦中祖先流傳下來的智慧，大聲嗤笑著眼前的人類。
傳說中的半人馬賢者喀戎，受到浸泡了9頭蛇海德拉毒液的箭矢創傷，作為不死之身的他痛苦不已。
他來到了高加索山上，用讓受到永無休止折磨的毒箭，一擊貫穿了啄食普羅米修斯內臟的惡鷹，解開鎖鏈放下了這位為人類盜火的賢者。
為了解救普羅米修斯，受到9頭蛇劇毒折磨的喀戎，自愿作為替身留在高加索山之上，甘愿獻出自己的生命，換來普羅米修斯的脫困。
而他也放棄了永生，換來不用被毒液繼續折磨的解脫，死后被宙斯升上天空，化為了人馬座，在最壞的情況下一舉兩得，貫徹了自己那高尚的品格。
然而，人類不過如此！
自私殘暴，總是想要掠奪一切。
口中大股大股涌出鮮血，半人馬催動四蹄，不畏向自己扎來的魔術鎖鏈動搖，憤怒的咆哮著，凡是生命必將迎來死亡，只是死在被眷顧的人類手中。
不甘，不甘，不甘，這些渺小丑惡，沒有勇氣對決的人類，不配奪走他的生命。
即便是死，也要制裁這些根本就不該存在于世上的人類…唔！
處于失明狀態疾馳奔跑的半人馬，忽然腳下一空，碩大健壯的身軀被鋒銳的刃線割裂出道道血痕，四蹄肌腱被斬，翻滾跪倒在了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煙塵。
后方那些一直追逐著的鎖鏈，抓住這個機會一擁而上，環抱成一把漆黑的鋸刀，殘忍的斬破他側翻露出來的腹部，以放血削弱他的生命和戰斗力。
“真是愚蠢且浪費啊。”
克洛身旁一位魔術師，看著躺在血泊當中，像是厲鬼一樣的半人馬，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魔術師最看不上的就是頑強，理智而冷酷才是生存這場戰爭中最需要的品格，明明身體里流著的血，都是充滿魔力的寶貝，卻只喜歡狩獵生殖。
半人馬這樣的種族，在他看來才是沒有任何意義，不明白這個世界的發展前進方向，被拋棄的魔術材料而已。
半人馬已經無力開口說話了，在瀕死之際，他的視野重新回到了身上，沒有力量怒吼，也不能狩獵吃肉生殖，死亡已經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這就要去見祖先了嗎。
面臨死亡，莫名拋開了憤怒和不甘的半人馬，躺在這靈墓第四十層，他日常所奔跑狩獵的土地上，最后望了眼一望無際的靈墓，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結束了。
克洛眼中不祥的紅光消失，重新取回了自己的視野，方才他眼中所見的光景，是半人馬決死沖鋒時，站在對面魔術陣之內的己方五人。
奔跑時候的視野非常的顛簸，同時被血色蒙上了一層昏沉，在這本就黑暗一片難分東南西北的靈墓中，他們才是適應并生活在這里的種族。
自己等人，不過是來狩獵咒體的而已。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次的行為比單純獵殺那些兇詭的神秘生物更加的難受。
那自由奔跑的視野，似乎顫動了克洛的靈魂，似乎觸動了他已經失去的記憶。
聽著同伴刺耳的嘲諷，克洛沒有說話。
他晃了晃頭，放開已經愈合的左肩，沉聲道：“咒體材料要保持新鮮，盡快封存，接下來挑一些相對簡單的目標狩獵，準備的資源已經剩余不多了。”
方才嘲諷的魔術師沒說什么，只是聳了下肩，并沒有反對克洛的說法。
阿爾比昂靈墓遍地是寶，但在遠比外界大源魔力狂暴，隱存真以太的這里，無論是活著的神秘生物，還是自然的草木礦石，都是極端危險的。
狂暴，變異，相互狩獵，甚至是危險的自然變動，獸潮爭鋒廝殺，很多現在自然界中已經消失的危險變化，在靈墓內都能找到。
起因就是因為這里的魔力太野性難馴了，即時采取的材料若是不拿到外界進行對應處理，根本就無法使用，更不要說日常吃喝的問題。
現在總算拿到了預定目標——人馬之心，以及對方自然生長，適用于在各種地形奔跑，不怕損耗消磨的隕蹄鐵，路上采集的各種咒體也是足夠換取資源。
大概再有三到五天的時間，他們就該返回地上了。
交給同伴處理半人馬尸骸，克洛自己默默看著阿爾比昂上方。
隔著一層層由魔術師劃分的靈墓階層，穿過由‘密骸解剖局’控制的‘采掘都市——瑪吉斯菲亞’，他很想知道老師在干什么，現代魔術科還好嗎。
不，這只是無聊的感傷罷了，克洛收攝心神，自嘲的笑了一聲，現代魔術科作為時鐘塔十二科之一，怎么可能有事情。
更遑論作為現代魔術科學部長，在沒有君主的現代魔術科，行駛部分君主職能，才華橫溢，即便在時鐘塔也是鼎鼎有名的哈特雷斯老師了。
該擔心的人，應該是自己才是啊。
微微瞇起眼睛，克洛仿佛能聽到半人馬族群的暴動。
在這個沒有人類設定秩序，一切都按照自然法則，遵照野性和實力劃分地盤，規矩粗陋的靈墓中，戰斗可謂是家常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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