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的所謂假期,是逐波實驗室給赫特商隊提供的隱形福利之一。
這個福利因何而來,無人得知,人們只知道,每次黑石號來逐波卸貨,船員們都可以在實驗室的會客區小憩片刻。
而這個會客區,幾乎是參照了實驗室給野生龍人們打造的樂土設計修建。環境優雅,物資充裕,各種對底層人士而言聞所未聞的美酒佳肴,無限量的供應。
在進入會客區后,喪字輩的船員們就一哄而散,各自跑去吃喝玩樂。畢竟假期時間雖然幸福卻也短暫,一般來說,實驗室只會容忍他們在會客區肆虐一兩個標準時,然后就會趕人離開。這段時間能吃喝多少,就各憑本事。
喪鐘作為黑石號上的老油子,逐波的假期時光自然享受過多次,所以第一時間就撲向了供應珍奇菜肴水波肉的餐臺。
這種采集艮的奇珍異獸水波獺背脊上少許嫩肉,慢煮出來的肉排,在夏京城的高檔餐廳,可以賣到數百乾坤幣一份,其中材料費占了相當比例。但在逐波實驗室,研究員們卻可以打著為龍人族提供原生態美食的旗號,大肆揮霍公款采購水波獺肉。
而這些無上美味,此時就成了喪鐘等人的幸福之源。
喪鐘的大快朵頤,一直持續了兩個標準時,一直到他感到胃袋幾乎要炸開,才不得不戀戀不舍地停下手,等待實驗室的工作人員來趕人。
老實說,能讓他們這群下三濫,在如此精致華美的環境內肆虐兩個標準時,已經大大出乎喪鐘等人的預料。逐波實驗室以往可從來沒這么慷慨大方過。
不過,想到這次運貨本身就充滿微妙,喪鐘心里也就不以為意,懶洋洋地躺在餐廳旁的躺椅上,享受著經過多重過濾后,最適宜人體健康的溫暖陽光,再之后便沉沉睡去。
再次睜眼,通過餐廳墻上掛著的古典時鐘,喪鐘推算出自己已經在躺椅上睡了整整三個標準時。
而身邊依然蕩漾著同伴們吃喝玩樂的喧囂,這就讓喪鐘格外羨慕:那群牲口的腸胃怎么這么好?!
然后他就奇怪,實驗室居然允許他們放縱這么久?
想到此處,他心頭一動,扭頭問睡在他旁邊的老伙計喪家犬。
“老狗,那幾個新人呢?”
喪家犬哼了一聲,下巴朝著遠處抬了抬,示意他們不就在那邊?
自打進了會客間,白銀騎士們就在角落里安靜地或坐或站,對近在眼前的珍饈美饌視而不見,宛如恪守教規的清修士。而喪字輩們巴不得少幾個人來跟自己搶食,自然不會在意他們。
可喪家犬這下巴抬過之后,就再也收不回來,一雙嚴重浮腫的眼睛逐漸瞪得渾圓。
下一刻,喪家犬發出了宛如小腳趾撞桌角一般的痛苦呻吟,恐懼的冷汗霎時間浮現在油膩的腦門上。
這個反應也嚇到了喪鐘,讓他僅存的睡意一掃而空,帶著幾分緊張,他轉過目光四下環視,只見偌大的會客間已經被一群黑石號船員禍害得一地狼藉。而這片狼藉中,白銀騎士們的身影早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跑了!?”
“嗬,嗬…”喪家犬已經發不出人類的聲音。
而喪鐘也很快就感到心臟砰砰亂跳,仿佛要炸出胸腔,強烈的恐懼宛如實質一般箍住了他。
那些白銀眾,居然就這么跑了!?
雖然他早就知道,那群人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在會客間虛度光陰,他們一定會找各種各樣的機會滲透到實驗室內部,繼而流竄到坤的各個地方,但是…
但是他們居然選在這個時候跑!?就這么明目張膽地跑?
現在白銀眾跑了,被留在會客間的黑石號船員們怎么辦?一旦實驗室的人追究起來,他們找不到失蹤的白銀騎士,難道還找不到沉浸吃喝玩樂不可自拔的喪字輩嗎?
而想到被實驗室的安保部隊逮住的狹長,喪鐘也不由冷汗如泉涌,這群老油子可是太清楚逐波實驗室的狠辣無情了。
別看現在他們被好吃好喝招待著,一旦人家翻臉,現在吃進肚子里的,翻十倍吐回去都沒用!兩年前有幾個不知死活的船員,在實驗室內妄圖盜竊資料,被安保人員抓到,直接做成了碳凝片擺在了昆蟲養殖場,供碳霧蟲筑巢。
喪鐘可不想自己的鼻孔里有碳霧蟲日常進出!
“怎,怎么辦?”喪家犬緊緊抓住喪鐘的衣袖,宛如抓住救命稻草。
然而喪鐘哪里有什么辦法?他只是個來混吃等死的老油子,憑什么能有辦法?
喪家犬求助無果,猛地咬了咬牙,繼而抬起頭便要高聲喊叫。
喪鐘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腦子被炭烤了?生怕別人不知道這里出事了?”
喪家犬用力掰開喪鐘的手,說道:“我要舉報,現在舉報他們,應該還來得及!”
喪鐘呸道:“我就說你腦子壞了,舉報?舉報有什么用?白銀那群壞種膽敢當著我們的面跑,恐怕根本就不擔心會被抓到,而實驗室的人如果抓不到人,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就因為你在睡死了幾個小時,錯過最佳舉報時間后,高聲嚷嚷了幾句?你把這里當什么地方了?文明溫情小劇場嗎?”
喪家犬愣了一會兒,腦子才轉過彎來,然后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老伙計說得沒錯。
白銀騎士們是跟著他們這群黑石號船員一起來到逐波的,兩者早就是利益捆綁的關系,根本不可分割,所以…
正想到這里,忽然會客間的大門開了。
那扇純白無瑕的磁力門,開關時不會發出半點聲響,然而隨著大門開啟,會客間內大部分船員都不由停下了手中動作,將目光聚焦到門口。
那是在黑石號上多年行險走私歷練出的直覺,直覺告訴他們,有什么了不得的危險人物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