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艮的龍人,如同一盤散沙,分布在污染星球的各個角落,總數根本不可考證,別說乾坤集團手中沒有準確數據,就連本地的龍人,也說不清究竟。
根據嘎魯所知,他所生活的黑湖周圍,大約聚集著大大小小超過50個部落,人口在幾千上下。而類似黑湖這樣的聚集點,在艮還有十個左右。
按照這個數據推算,生活在艮的野生龍人或許有數萬人之多,但也或許只有嘎魯周邊的這數千人了。因為嘎魯同樣表示,他們曾經聯合眾多部落前往他處尋找同胞,但總是無功而返。
艮的生存條件過于艱難,哪怕最勇猛的戰士,也往往不經意間就倒在未知的劇毒中。嘎魯的先祖們圍繞黑湖開辟出適宜生存的空間,在部落故事中是傳說神話一樣的壯舉。分散在其他聚集點的龍人未必有這份運氣。
所以,這也就難怪嘎魯他們明知黑石號有兇險,卻還是義無反顧地上船。
和嘎魯聊到后來,這個看起來兇狠勇猛的漢子,甚至用惆悵的語氣,斷斷續續的表達了這樣的意思。
“我們知道,搭上船,或許就成了人家的獵物,試驗品,但是畢竟有了,繁衍生息的可能。我們…不想在荒蕪的土地上,滅絕。我,是部落這一代最好的戰士,我想留下我的血脈后裔。”
嘎魯的話,讓肖恩的心頭頗為沉重,因為對方所描述的情形,甚至比南鶴禮那份泣血一般的龍人族生存狀況調查更為惡劣!
南鶴禮認為野生的龍人約有十幾萬,但那個數字畢竟只是二手得來,消息源大概率是親自前往艮去開荒、狩獵的青龍等傭兵組織。而姑且不論他們的專業素質是否可靠,更重要的是,他們實在太有理由在這個問題上說謊了!
任何一個專注狩獵野生物種的偷獵者,都樂意夸大野生種群的生存狀況!
一旁的莊原瑛也聽得幾乎窒息。
作為龍人族,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生存條件已經足夠惡劣,那個宛如實驗室的家,既是她的寄托也是她的夢魘。但是和嘎魯相比,她已經足夠幸福了。
留在嘎魯身上的野性的烙印,每一個都是凄慘的傷疤。她本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然而莊原瑛不開口,嘎魯卻主動找上了莊原瑛。在結束了與肖恩的長談后,他忽然抬起頭,看向莊原瑛,兩只眼睛直勾勾地仿佛在鎖定獵物。
肖恩心覺不秒:野生種野性難馴,對文明有著刻骨深仇,而這份仇恨,很可能也會蔓延到留有文明烙印的莊原瑛身上…野生種和養殖種,未必就能和睦相處!
于是,絕地學徒在莊原瑛感到害怕前,便側身擋在兩人之間,同時原力也觸及到了嘎魯的情緒中。
然而接下來,嘎魯卻并沒有如他猜想的那樣狂暴,反而帶著一絲敬畏,輕聲問道:“你,是先知嗎?”
莊原瑛瞪大眼睛,隨即求助似的拉了肖恩的衣角。
肖恩也在心念急轉,推測對方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先知?莊原瑛哪里看起來像是先知了?因為她比起野生種要來得更白嫩嗎?
但很快,肖恩就發現,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
嘎魯一邊詢問著,一邊心思變得越發敬畏,他甚至主動后退了幾步,然后緩緩匍匐在地上,那一身凝聚了恐怖力量的肌肉,甚至在微微顫抖。
這種怪狀,讓肖恩也有些茫然無措,他考慮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莊原瑛,示意她有話直說。
莊原瑛鼓起勇氣,開口道:“我不是什么先知,你認錯人了。”
嘎魯卻匍匐在地上不肯起身,搖搖頭道:“我聞得到先知的味道,就算你還沒有繼承先知的力量,也擁有成為先知的潛力。”
肖恩問道:“先知,究竟是指什么?”
嘎魯又搖了搖頭,不肯解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從底艙入口,傳來一個溫和的男子聲音。
“先知,是指能在復雜的環境中,找到適宜生存的土壤的部落領路人。”
話音響起的瞬間,肖恩就立刻警覺起來,雖然他如今扮演喪國,不方便做得太直接,卻也隨時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但那個出現在入口處的人,卻全然沒有釋放出第一,他一邊大大方方地走來現身,一邊解釋著先知的意義。
“艮的大部分地區都是不適宜生存的,輻射、劇毒、猛獸,不勝枚舉,且環境千變萬化。之前適宜生存的地方,之后未必還適宜。就連黑湖那種地方,都會隔三差五出現自然災害。如果不能敏銳地捕捉到風險,那么再勇猛的戰士也會死亡,再強大的部落也會凋零。”
頓了頓,這個戴著黑框眼鏡,一身樸素白大褂的年輕人,又笑著補充道:“而龍人族中,會有極少數人,天然對環境有著極端的敏感,他們能提前察覺風險,指引族人趨吉避兇。所以在艮的龍人部落,先知的地位至高無上,為了培養一名先知,部落人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只可惜先知只存在于極少數人的血脈中,并不是付出代價就一定能出現的。很多部落都在數年乃至數十年的先知缺位中,不得已走向衰亡。”
而后,他走到嘎魯身后,大大方方拍了他的肩膀,卻見后者只是更加敬畏地低下頭,一動也不敢亂動。
年輕人笑了一聲:“不用這么緊張,我只是你們的顧問,并不是真的先知,沒辦法告訴你們下一次部落遷徙的時點,所以用不著像是害怕先知一樣怕我。”
簡單安撫過嘎魯后,年輕人又來到莊原瑛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低聲道:“原來如此,難怪那個提列克人敢冒這么大風險,還真是給我送了一份好禮啊,這種質量的樣本,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樣本”這個詞無疑是一種極大的冒犯,但出奇的是,肖恩并沒有感到憤怒,因為那個年輕人表現出來的,是一種近乎純凈的心態。
這反而讓肖恩有了好奇之心。
“你到底是誰?”
“啊,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夏潤醫藥的高級研究員,夏杉。很高興見到你們。雖然不知道你們究竟是來做什么的,不過無論你們想做什么,希望你們不介意我收集一下血液樣本…對于我的研究有重要意義,而我的研究結果也會反饋給你們,絕不讓你們吃虧。不信你們可以問嘎魯,之前就是我幫他們調整了食譜,才避免了一次群聚型食物中毒。”
肖恩只聽得心頭一震。
夏潤醫藥?!這個年輕人居然是夏潤醫藥的人?
說客居然帶著夏潤醫藥的人上船?
還是說,不知不覺間,黑石號上就多了夏潤醫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