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與孔璋的對話云山霧罩,讓肖恩很有些摸不著頭腦,而孔璋離去不久,許伯便立刻湊了過來,讓對話變得越發撲朔迷離。
這個不久前還跟不茍言笑的克拉圖因人談笑龍人傳說的醫生,陰沉著面色說道:“李老大,我之前打聽過了,和你猜的一樣,赫特人打算讓咱們混入走私隊,嗯,就是你猜的那個走私隊。”
李鈺撇了下嘴,嗤笑道:“呵,我就知道…想來想去,赫特人想要突破乾坤安保的首都防衛圈,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說完,李鈺拍了拍許伯肩膀,鼓勵道:“剛剛做得不錯,有了這場比賽,之后的處境應該能好過一點。”
許伯苦笑:“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肖恩聽到這里,就不得不打斷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許伯欲言又止,李鈺則大大方方地說道:“考你個問題,你覺得赫特人要怎么才能幫我們越過乾坤安保的防線?”
肖恩搖頭道:“要是連我這個外人都能想得到,你又何必專程來找赫特人?”
李鈺說道:“不不不,這其中的道理其實很簡單,只不過實踐起來,目前只有赫特人能做得到。”
肖恩不由陷入沉思,什么東西,是原理簡單、卻只有赫特人才能做到,而且還能突破乾坤安保的防線呢?
而聯想到許伯先前強迫小莊高調亮相的行為,肖恩心中就隱隱有了猜測。
“說來,孔璋是走私商人,那他走私的東西里,包不包括奴隸?”
李鈺頓時勾起嘴角:“猜得挺準啊,沒錯,如你所料,他走私的范圍非常廣,武器、禁藥、珍稀動物,然后自然也包括奴隸。但你也知道,乾星系其實并沒有奴隸制存在的土壤,寧濤在小行星帶的所作所為,只是極端個例,并沒有普適性,更沒有商業價值。能夠讓孔璋看得上眼的奴隸生意,只有一種可能。”
聽到這里,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肖恩只感到胸口仿佛塊壘淤積,醞釀出千言萬語,但卻又骨鯁在喉,無話可說。
事實真就如他腦海中那隱約的猜想一般荒唐。
赫特人賴以洞穿防線的手段,是奴隸走私!
準確地說,是龍人族走私。孔璋赫然在扮演著青龍的同行,幫乾坤集團收集和運輸龍人族資源。
其中的操作細節,比如赫特人從哪里虜獲龍人;以及利益分配等問題,肖恩不得而知,但那也無關緊要,因為走私龍人,的確是一條能洞穿安保防線的蹊徑!
之前肖恩還考慮,想要洞穿安保防線,就算赫特人有個乾坤董事干兒子都不行,因為這畢竟是關乎首都星球的整體安危。
但現在看來,赫特人何止有董事干兒子,他簡直是董事會的親爹!
龍人族和玄黃血,是乾坤集團最寶貝的心肝,對于利益集團而言,這種龐大的利益足以凌駕一切規章制度、人情世故。
所以赫特人的商盟認證才遲遲不被取消,所以他才有自信能洞穿乾坤安保的首都防衛圈。
那理論上天衣無縫的防線,會被乾坤集團親手鑿穿漏洞,以完成龍人資源的輸送。然后,赫特人只要沿著乾坤集團開鑿好的漏洞前進,自然暢通無阻。
常言道,堡壘往往自內部崩潰,這個道理當真是顛撲不破。
只是,猜到真相,并不能讓肖恩感到心態釋然,反而越發沉重。
肖恩深深吸了口氣,問道:“小莊知道這件事嗎?”
李鈺說道:“當然知道,她當年就是從奴隸船上被我救下來的,奴隸走私的事情她也算見多識廣了。所以之后的事嘛,對她來說也算故地重游,憶苦思甜了。”
肖恩有些無法適應李鈺在這個話題上的輕松戲謔,沉默了下,問道:“有必要一定帶上她嗎?”
李鈺反問:“有必要一定避開她嗎?而且現在不帶上她,就等于拋下她啊,你還能找到比我身邊更安全的地方嗎?”
李鈺的反駁有理有據,讓肖恩簡直無言以對。
半晌,肖恩才問:“許伯剛剛的大力士比賽又是怎么回事?專門把莊原瑛架到眾目睽睽之下,是為了什么?”
李鈺解釋道:“赫特人的手下你也見識到了,大多是群粗野暴戾的爛胚。而咱們之后便是要混入那樣的糜爛群體中,任由他們擺布著前往坤。現在,開動你的想象力,來想象一下那個畫面。”
肖恩心下一凜,意識到這的確是個嚴重的問題。
走私的過程不可能一帆風順,必然要吃苦頭,這沒什么,早在預料中,但是在赫特人的手下手里吃苦頭,那就是另一個概念了。
其他人倒也罷了,以莊原瑛的身份,混入奴隸走私隊,能扮演的角色怕是只有奴隸,而指望赫特人的手下善待奴隸,那就太天真了。
整個走私過程,說穿了就是白銀騎士團將身家性命都交到一群粗野暴戾的爛胚手中的過程,其中兇險不言而喻。
李鈺說道:“好在這群爛胚至少有一個優點,他們在赫特人的刻意經營引導下,崇尚蠻勇,有草莽義氣,只要你能讓他們心生敬畏,那他們就可以收斂很多不良習氣。而剛剛小莊的表現,已經足夠贏得他們的一時尊重了。”
肖恩回憶了一下眾人角力時的細節,當莊原瑛連勝多人豪取冠軍時,無論是加莫人、達格人、還是遠處開賭盤的內莫伊迪亞人,全都露出了敬畏的目光。哪怕羞澀內向的龍族姑娘看上去根本沒有任何值得敬畏的地方。
“所以我猜到這一點后,就讓許伯去想辦法搞事了。而他腦洞大開,忽悠出來一個大力士比賽。呵,收效還算不錯吧,比賽冠軍的頭銜,對赫特人的手下還是有一定威懾作用。”
肖恩問:“這都只是基于猜測的論斷,你有多少把握?”
李鈺反問:“你指望我有多少把握?我告訴你我算無遺策,成竹在胸,你信嗎?當然,十拿九穩的方案的確是有,在兌101的時候你肯點頭陪我殺光南家元老,我們現在就可以在巽的著名景點星塵高塔上喝著南家的陳釀俯瞰蕓蕓眾生了。”
肖恩說道:“你不要強詞奪理,我只是關心莊原瑛的處境。”
李鈺則說:“不要這么同情心泛濫,小莊雖然內向溫柔,畢竟也是紅杏小隊的成員,她用不著任何人同情。我把她交給安平呂楠那些牲口照看,而非留在身邊,就是因為她早就有了獨當一面的堅強,要不是遇到你這變數,她恐怕在未來的十年二十年里都未必再用得到那間庇護所一般的家。”
頓了頓,李鈺諷刺道:“還是想想你自己的處境吧:堂堂絕地學徒,淪落到師徒分離,滿身污名,不得已跟著一群絕無正義可言的亡命徒,嘗試推翻一個合法政權。這么凄慘,怎么沒人同情你呢?”
肖恩沉默許久,無奈笑道:“說得也對,所謂同情心,實在是一種潛意識里的居高臨下的心態使然,而我現在并沒有居高臨夏的資格。好吧,既然你們都覺得帶上小莊也無妨,我也就不多嘴了,接下來需要我做些什么?”
李鈺說道:“這個問題不應該問我,我不是你的保姆,需要做什么,自己去想。堂堂絕地學徒,連接下來要做什么都需要人教嗎?教了你,我可以成為絕地大師嗎?”
肖恩輕吐了口氣,心道這次去坤,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促成李鈺和師父的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