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萬分驚訝于居然能在這里看到她,那個南家的小公主居然主動站到了臺面上來,而且儼然和陳耀達成了協議,站到了同一陣營。
作為南鶴禮的接班人,她繼承遺產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而這對肖恩來說無疑算是利好。想要查清南鶴禮的死,以及隱藏在乾坤集團內部的秘密,都需要有人提供足夠多的政治資源。
事實上,如果南鶴禮這邊的政治資源能再可靠一些,絕地師徒也不至于剛剛來到乾星系就慘遭陷害了。
肖恩很快將注意力從搖曳的投影中轉了回來。想關心南無憂的動向,什么時候都可以,唯獨現在這個自身難保的時點不可以。
絕地學徒一邊沿著人潮的方向移動,一邊嘗試鎖定飛魚的位置。然而對方的反偵察經驗非常豐富,在第一波的狙擊失手后就立刻轉移了位置,借著天玄八區那復雜的立體建筑群將自己隱藏得完美無瑕。
這種抓不到要點的感覺讓肖恩非常難受,敵暗我明的情況下,每一步都要伴隨風險,而他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步步為營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遠處傳來一陣異常刺耳的警報聲,只見幾艘頭頂警鈴的飛行艇,呼嘯著沖向一棟高大的建筑。幾頂刺眼的大燈照向頂樓,將半面樓墻照得雪白耀眼。
一個穿著黑甲的中年安保戰士站在飛行艇一側,手持喇叭,大聲喊道:“狙擊手,你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肖恩聽得不由瞪大眼睛,因為那個聲音的主人,正是這座城市唯一官方指定安保組織的領袖夏姜。
絕地學徒怎么也想不到,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居然是夏姜從天而降,為他化解危機!
這件事從道理上就完全說不通,目前要滿城抓捕肖恩的人正是乾坤集團,狩龍人也不過是集團的爪牙。那么作為集團忠犬的夏姜,為什么要忽然對同行抬起槍口?
惡性競爭嗎?
還是說,城市管理層中有人在幫忙?
思忖間,街道上開始醞釀起騷亂。夏姜等人的登場,顯然打亂了歡聚節的喜慶氛圍,一些市民開始恐慌。
不過很快,街上各個公共投影裝置,就投射出蔚藍色的城市公告,示意各位市民稍安勿躁,治安處理工作將局限在很小的范圍,不會影響城市的秩序。
這份公告很快化解了市民們的恐慌,一些游手好閑的人干脆看起了熱鬧。
反正事情發生的地方,距離人群熙攘的鬧市區很遠,和平已久的天玄區人,根本不覺得有什么風險,反而覺得這種安保通緝的現場,格外刺激。
而被臨時征調來,聚焦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夏姜,顯而易見的情緒不佳,他透過喇叭的喊話也極其不留情面。
“飛魚,你非要我點名才肯站出來嗎?在鬧市區開槍,這就是你們狩龍人的做法?現在站出來,你一人做事一人當,否則我立刻對全體狩龍人發通緝令!”
然而被飛行艇包圍的建筑中卻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夠硬氣,那你就在這里藏好別動。谷雨,去通知防務部,用軌道炮給我把狩龍人的飛船都打下來!”
話音剛落,一道能量束就從大樓的窗口中激射而出,恰好打掉了夏姜手中的喇叭。
夏姜絲毫沒有畏懼,他隨手丟掉被熔穿的喇叭,從身旁端起爆能槍,露出無比煩躁的表情。
“你們這群無法無天的暴徒,都給我死在這里吧!”
隨后,這位中隊長就以一記精準的點射作為還擊,射穿了大樓的一扇窗。但理所當然,窗后的飛魚早就閃得無影無蹤了。
然而夏姜的反擊只是一個信號,他身旁的兩艘飛艇立刻降落下去,以重武器瞄準了大樓的各個出入要道。夏姜本人則親自帶領一隊戰士,從飛艇上一躍而下,落到大樓頂層,準備親手將飛魚擒獲,又或者格殺。
面對夏姜率領的咄咄逼人的安保中隊,以追蹤見長的狩龍人前組長,再沒有機會嶄露鋒芒。
這對肖恩來說無異于是天賜良機,在安保中隊和狩龍人嚴重內訌的時候,肖恩已經趁亂迅速靠近了觀禮臺。
此時整座城市的歡聚節慶典也已經來到高潮部分。星河廣場上,陳耀已經念完了冗長的賀詞,面向不周舉起了手中象征城市永不衰落的祭酒酒杯,然后傾灑到了廣場上,蕩漾起細碎如同星河的反光。
這一幕,被不計其數的公共投影裝置,清晰地呈現到了城市的大部分角落。這一刻,整座城市響起歡呼。
更多的煙火被點燃,這一刻,整座城市的天空都白得耀眼,不周、恒星乾以外,城市又擁有了新的光源。
而在靠近觀禮臺的位置上,上百臺懸浮燈塔閃亮登場,做起了歡聚節最后的演出。
這些懸浮燈塔由飛行艇改造而來,擁有相當靈活的動力裝置,以及絢麗奪目的燈光設備。在熟練的飛行員的駕駛下,可以圍繞著不周進行精彩的飛行表演。
而每一年歡聚節的固定節目,都是由這些懸浮燈塔上演“飛船齊聚、城市誕生”的劇目。
肖恩越過擁擠的人潮,一路來到觀禮臺的邊緣,看著那時而與觀禮臺邊緣擦肩而過的懸浮燈塔,心中不由想到。
匿名賬戶說在這里等他接應,是怎么個接應法?
要他跳上懸浮燈塔嗎?
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他就感到眼睛被人晃得微微刺痛。不遠處一臺懸浮燈塔,竟向他直接投來一道亮光。
肖恩頓時了然,這就是匿名賬戶的接應了。
所以他也不再猶豫,在那臺懸浮燈塔靠近的瞬間,縱身一躍。
背后來自一般市民的驚呼聲,仿佛歡送的進行曲。肖恩乘著風,在半空調整自己的姿勢,輕松地落到懸浮燈塔上,而他的身影很快就被強光遮掩住了。
觀禮臺上看到這一幕的市民,擦了擦眼睛,只以為看到了幻覺。
而肖恩則在燈塔的駕駛席上,看到了接應自己的人。
“白金九千?”
雖然眼前的年輕人,和上次在黑白街見面時,五官輪廓等都有不同,但肖恩還是清楚地辨識出了他的身份。
但這一次,白金九千卻沒有了先前的好臉色,他看到肖恩,嘴角勾起一絲抽搐式的笑。
“肖恩,你這個新人可真是會給人添麻煩啊!放著規劃好的路線不走,非要另辟蹊徑是怎樣一種思想感情?看不起這座城市最大的偷渡專家嗎?知不知道請紅臉人設計逃亡路線,花了我們多少錢!?”
肖恩被這當頭呵斥震懾地一愣,腦海中迅速將線索串聯起來,醒悟道:“果然紅臉是白銀雇傭的。”
“不然你指望黑白街上那幾個貧民窟的小頭目能請動克拉圖因人?真把他當成老實本分的房東了?”白金九千說道,“第一條路線被狩龍人堵截,雖然局勢不利但也算在意料之中,第二條路線卻是安全的,從天黃區到九區再到七區最后直達虹彩港…”
肖恩說道:“有人向我預警,說七區已經被封鎖了。”
“啊?”白金九千一愣,“預警,誰?”
“不知道,是匿名信息,不過之前幾次預警都很準確,所以我姑且信之。而且逃亡的時候也的確在七區看到了大批的傭兵,因為擔心狩龍人在那邊埋伏重兵,所以就臨時更改了路線,轉道八區。”
白金九千瞪大眼睛,驚訝道:“沒錯,當時的確有好多人被臨時抽調到了七區,我還奇怪到底是紅臉人運氣不好,還是他的備用方案被人看穿了…但問題是,我當時也在啊!”
肖恩也隨之瞪大眼睛:“你也在?”
“廢話,計劃生變,當然要隨機應變了!不然你若是一頭撞進包圍網去,我們花在紅臉人身上的錢不就白費了嗎?”
肖恩說道:“好在我沒蠢到一頭撞進去。”
“你還真不如蠢得一頭撞進去!當時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擺平逃生路線附近的雜兵,做好接應準備。你的臨時變道把我的努力全都浪費了!”
頓了頓,白金九千問道:“那之后呢?那個匿名信息要你回避七區,還有沒有別的指示?”
肖恩說道:“我到了八區以后,被飛魚糾纏上了。但他才剛剛出手,就被乾坤安保的人纏住了。再之后,匿名賬戶要我前往觀禮臺等待接應。我剛剛還以為匿名信息是李鈺發來的。”
白金九千否認道:“李老大沒那么閑,接應工作是由我全權負責的,我也是用盡了最后的資源,才勉強搭乘上懸浮燈塔轉到八區來,結果就看到你在觀禮臺上傻站著。”
說到這里,白金九千的面色嚴肅了下去:“有意思啊,看來那個匿名賬戶所謂的接應就是我咯?連我在內,所有人都被這個匿名賬戶玩弄在股掌之間,這人的本事不簡單啊。”
肖恩也說道:“能掌握到我的動向并不稀奇,畢竟飛魚就一直在緊盯著我,那個匿名可能有類似的追查手段,又或者干脆是在狩龍人中掌握著線人。但是,能指使到乾坤安保的人出手,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再考慮到天玄玉棟里的幾次預警,我倒是覺得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白金九千也逐漸推導出了真相。
“嘖,難怪今天這么具有政治意義的節日,他居然不出現,反而把南無憂推到了臺前,和陳耀搭檔撈取政治聲望。原來他一直都在暗地里操盤嗎?這家伙果然沒有看起來那么憨厚樸實,李老大的猜想是對的。”
肖恩問道:“李鈺怎么說?”
白金九千說道:“活著的,永遠比死了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