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銘印越聽臉色越是鐵青,但事關自己母親,他也不能出言不遜。
坐在他右手邊的少壯派是主戰一派,這時候看見領主大人受窘,一人站出來解圍說:“可是,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魯良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小孩子家家就是不懂事,這怎么會是過去的事情!”
另一個老人附和說:“就是啊,少領主二十七歲是吧?領主夫人嫁過來不到三十年前,都沒多久!”
這個時候,他竟然叫上了“少領主”,明顯把汪銘印降了一級,削弱了他的權威。
項戈笑瞇瞇地說:“莊老師,是領主大人,可別弄錯了。”
他笑得非常可親,在老莊看來就是可惡了。
一句話他想也不想,沖口而出:“小子,你們也要搞清楚一點。當初汪老領主離開飛云,到這顆星球的時候,就是我們一力相助。我們開發新星球,建設長春領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另一個老頭子說:“沒錯!別說那時候了,就算三年前,如果不是老先生出來說服我們支持,少領主能那么容易就把他爹趕下臺嗎?!”
他刻意又重復了一句“少領主”,還不屑地挑了挑眉。這表情由他一張老臉做出來,頗讓人覺得滑稽。
一名少壯派正要開口,老先生向他投來嚴厲的目光,制止了他過激的反駁。
這時,汪銘印壓了壓火氣,道:“各位叔伯的情誼,銘印牢記心中。但如今,飛云聯邦選舉已經結束,史家不再把握政權,由陳家坐了江山。陳家…”
一個老人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之前,領主大人跟陳少關系不是一直很好的嗎?”
汪銘印利眼瞪向他。
這老頭戴著一副金邊眼鏡,衣服上一絲皺紋也沒有,白色的頭發也抹得一絲不亂,整場的老頭子里,就屬他最平靜。這時,他稱呼汪銘印的方式很是尊重,但話語里的意思卻一點兒也不尊重。
汪銘印深吸口氣,說:“王老,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王老的聲音里一絲火氣也沒有:“過去關系不錯,就表明大家性格還是很合的嘛。既然脾氣合了,有什么誤會,說開了還是能當朋友的嘛!”
汪銘印冷然道:“那并不是什么誤會!”
王老淡然說:“年青人,不免會吵吵嘴,脾氣過了,該是怎么樣就怎么樣。賠個禮道個歉,也就沒事了。”
魯良夫點頭說:“就是,之前你在開幕式上說的那些話,我們就是不贊同的!把臉撕破了,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右邊的這群少壯派,聽著老頭子們種種軟弱求和的言語,恨不得跳起來,把他們的臉全部抽腫。
雷霆氣得臉色發白,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項戈是他們中最為能言擅道的一個,但是被老先生的眼睛盯著,他什么尖銳的話也說不出來。
但是,現在眼看著這群老頭子你一言我一語,就要把汪銘印送出去跪地求饒,項戈實在忍不住了,反問道:“各位不會真的認為三年前,領主大人與陳應天陳少是朋友吧?”
他掃視著長桌對面的老頭子,綿里藏針:“那我可真得建議你們,回去好好查查朋友這個詞的意思了…”
有了部下兼朋友聲援,汪銘印冷靜了一些:“現在不光是道歉的問題,他們三年前,要求我們直接轟平浮空島掉落范圍內一百平方公里的人。那里有足足七萬人!七萬長春領的子民!這次,陳應天又提起這個話題,這是什么意思?這說明他仍然想用這樣的行為來實踐他的話,來證實長春領對他的屈服!”
他越說越激動:“那可是七萬個人!七萬條人命!”
汪銘印震怒的吼聲回蕩在會議室里,舒宇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他第二次聽見汪銘印因為這件事情而動怒,上一次是他剛剛經歷這件事的時候。他心想,就憑著這句話,也要盡全力幫他。如果自己不行,拉上師父也可以!
王老擺弄著手上的小擺件,慢條斯理地說:“萬生星是嗎?七萬個土著而已…鄉下人…”
萬生星三個字一出,舒宇覺得身體一熱,那是打從心底升起的憤怒,但皮膚也也分明感覺到了溫度…精衛小聲在他腦海里說:“他們說的是萬生星?!!”
舒宇哼了一聲。
精衛大怒,頓時吵嚷起來:“什么,什么!他們要轟平萬生星?!!”
舒宇冷冷地說:“不僅如此,那一百平方公里里,也是包括萬生星的。”
舒宇在萬生星走遍全球,對那里的情況非常了解。這一百平方公里正是萬生星的農業中心之一,是大量村莊聚集的地方,光是生活著的就有七萬人,這片土地所供養的人更多。陳應天說得輕描淡寫,但對于萬生星的普通人來說,代表的就是血與淚!
精衛大聲說:“不行,不能讓他們這么做。這老頭太壞了,我們去把他打一頓吧!”
舒宇爽快地說:“行,我正好也有此念頭…”
精衛說:“那我們還不快去!”
舒宇說:“等等,等他們一會兒落單!”
王老這句話一說,動怒的可不止是屋外的一人一梭,不少少壯派也震驚地站了起來。就連老頭子們,也有相當一部分望向王老,面露不忍。
王老說:“總而言之,還是我們長春領太弱小了,落后就要挨打,這就是真理。我們現在沒有跟飛云聯邦開戰的資本,十年內都沒有。所以,為了更多地方的和平與安全,我們必須做出讓步。”
他語重心長地對汪銘印說:“現在我們需要的發展,不是戰爭…這也是為什么,三年前我們這幫老頭子會推你上位的原因…”
說著,他站了起來,表示會議已經結束:“總而言之,我的建議就是修復與飛云聯邦的關系,必要時可以舍棄一些東西!現在是格斗大賽海選,銀河杯期間禁止戰爭。我們還有兩個多月時間,抓緊機會吧。”
他向著會議室外走去,魯良夫毫不猶豫地站起跟上。接著,又有一些老人站起,紛紛走了出去。
最后,整個會議室里只剩下汪銘印、老先生和少壯派的青年們。
精衛著急地說:“他們走了走了,我們趕緊跟上!”
舒宇說:“稍微等等。”
他想看看,汪銘印最終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
汪銘印氣得手直發抖,咬牙切齒地說:“今天是炮平萬生星,明天呢?我們就這樣沒底限地一次接一次讓步,以表示我們對飛云聯邦的順從嗎?那將來,我們長春領還是自己的長春領嗎?那是飛云聯邦的長春領吧!”
少壯派的青年們紛紛附和,有一個較為沖動的家伙站了起來,大聲說:“別聽那些老頭子們的!我們不能接受飛云聯邦的條件,不能與他們和解!我們要戰!”
老先生揚眉喝道:“住嘴!”
他到底還是深具權威,這句話一出,會議室里果然漸漸安靜下來。
他轉向汪銘印,說:“小印,你知道,我是支持你的。”
汪銘印抑下怒氣,感激地說:“謝謝你,叔祖。”
老先生說:“可是,我絕對不建議與王奇道和魯良夫他們撕破臉,徹底破壞雙方的關系。”
他環視少壯派的年青人們,緩緩說:“就情義來講,他們在老領主去世后,支撐起了整個長春領的發展,讓它不至于破落下去,我們要記得這份恩情!”
少壯派有些軟化了,有些則更加憤憤不平,但沒有反駁。
老先生繼續說:“當然,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們管理了長春領十幾年,他們手上的勢力之龐大,之盤根錯節,是你們現在還不能比擬的!發起一場戰爭,說起來輕松,但是先把內部搞亂了,先失去了至少一半力量的支持,能打得下去嗎!我們是反抗,不是送死!”
他漸漸聲色俱厲,青年們的臉上卻愈發慚愧。
老先生站了起來,拍了拍汪銘印的肩膀,說:“不管怎么說,做好兩手準備。戰,我們肯定要戰!”
他慈祥的臉上展示出難得的嚴厲與強硬:“長春領,是我們的長春領,不是飛云聯邦的!就像你說的一樣,我們今天讓出了自己的底限,明天我們就沒有底限!那么,遲早有一天,長春領這個名字就會消失!所以,我們必須做好戰斗準備,必要的時候,我們要做出全領的戰斗動員!”
他的眼睛里迸射出強烈的光芒,仿佛在這一刻又重回壯年。但這光芒并沒有持久,他漸漸面露疲倦,說:“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是要設法說服那幫老頭子們,沒有他們的支持…唉…”
他以一聲嘆息結束了自己的話,走出了會議室。
項戈的臉色也變得嚴肅了,他問道:“領主大人,現在怎么辦?”
汪銘印在自己的這群心腹面前,難得的露出苦惱。他抓亂了自己的頭發,心煩意亂地說:“煩,真煩!都要開打了,還要受到這群老頭子牽制!唉,就照叔祖說的做吧,我們想想辦法,怎么才能說服這群頑固不化的老東西!”
精衛叫道:“老大,我們還去嗎?”
舒宇從樹葉間站起,正好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掩去了他的動靜。
他望了室內一眼,說:“去,為什么不去?不揍那老頭子一頓,怎么解我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