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脫困與被困
竇理工從夢中醒來。
做的是一個不太好形容的夢。
夢里，娜迦南南帶著一條小白蛇，找上門來。
小白蛇沖著他叫“爸爸“。
奶聲奶氣，竟然很是好聽。
夢里，他的心情十分復雜。
有疑惑，有吃驚，有欣慰，有釋然。。。五味雜陳。
想要抱抱它，卻發現小白蛇身軀脹大，且冰冷無比。抬頭時，看到的是一雙猩紅的重瞳，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
不由得，雞皮疙瘩和冷汗齊出。
驟然醒來。
入眼，是一片漆黑。
想要伸手，卻發現雙手被反綁在背后。不知道是什么繩索，一動就勒得他骨頭隱隱作痛，估計早就磨破了皮，不知道有沒有掐進肉里。
竇理工發現自己其實是面朝下，背朝上，難怪呼吸有些不暢。
除了雙手被反綁，脖子上也套著一個鏈子。冰冰冷，應該是某種金屬。
雙手往后微微牽動，他發現自己沒有猜錯，反綁雙手的繩索，和脖子上的鏈子，是連著的。
只能暫時維持著上半身的姿勢不動。
他開始嘗試指揮雙腳，試試可否借力蜷縮，得以坐起。
然而，嘗試多次，他發現自己完全感應不到自己的雙腳！
努力地想要轉過頭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卻發現周圍確實是一片漆黑，脖子被金屬鏈子磨得生疼，卻只是做了場無用功。
竇理工放棄了在黑暗中的摸索，決定先保存體力。
同時，竭力想要回憶起，目前算是什么處境？
太空中。
一艘比起竇理工之前的飛碟，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飛船，關閉了引擎，就這樣漂流著。
飛船上，看不到其他的身影，只有一只全身烏黑的狼型機器人，蹲坐在指揮室。
此時，它正通過指揮室的前窗，盯著下方，一個奇特的星球。
大多數的行星，在繞著恒星公轉的同時，自身也繞著一個軸心自轉。
而眼前這顆星球，它有在緩慢的公轉，卻并不自轉。
飛船因此沒有辦法進入所謂的同步軌道。
然而，這只是小事。
沒有自轉，意味著什么？
如地球上的黑夜和白晝，是因為自轉和公轉結合，才能形成晝夜交替。
這顆星球上，肉眼可見，有明暗兩面。
但是這兩面，一邊是永遠的白晝，另一邊則是永遠的黑夜。
這顆星球，就是竇理工這次采集者任務的目的地。
它的編號，“AX-000-788“。
AX方位上，第788個發現的，沒有主體生物的星球。
沒有主體生物，通常代表著沒有文明，或者文明尚在原始階段。
竇理工在來的路上，研究了它的資料，給它起了個名字，“兩極星“。
一面永晝，一面永夜，是為兩極。
狼型機器人的眼里，閃著焦慮。
竇理工已經傳送下去7天了（這個星球，沒有晝夜，也就沒有天的概念。。。這里用地球時間24小時計一天），一開始還能追蹤到信號，可以通訊。但是5天前起，就失去了信號。呼叫也沒有回應。
機器人輕嘆一聲，“小豆子，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嗯？怎么是交際花系統的口氣？
竇理工又一次從昏睡中醒來。
只要一開始嘗試回憶，就會頭痛欲裂。伴隨著腦內的嗡嗡陣痛，還有后腦勺的灼熱感，兩相交加，他已經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昏過去了幾次。
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伴隨著劇痛，還是有些記憶復蘇。
這里是“兩極星”。
這次任務的目的地。
從某高科技星球，飛來這里就用了差不多半年時間。
“嗯，我的飛船停在哪里了？”
竇理工又（又？）一次想不起來飛船所在。
兩極，永晝，永夜。
比起回憶，思考引起的疼痛還可以接受。
所以這里極有可能是永夜面？
這里伸手不見五指，要是在永晝面，除非埋在地下，不然恒星的日光無處不在。
永夜面，有哪些智慧生物？
這是一次常規采集，300年前的資料竇理工有認真研究過。
只是回憶再次帶來異常的疼痛，為避免再次昏厥，只能先放一邊。
嗯，這里的語言呢？掌握了嗎？
他在腦海里輕輕呼叫，“老娘，在嗎？”
半響，并沒有任何回應。
一個狼型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記憶里。
啊！該死！
他突然想起，交際花系統并不在身邊。
一年前，他用任務意外所得，在某高科技星球的任務大廳，兌換到了一個低級狼型AI。
起了個俗不可耐的名字，叫“老狼”。
本來是看中低級狼型AI的武力值，想要在任務中當保鏢（狗）使。
哪想到，差不多同一時間，他的魔法鍛煉進入具象階段后，發現竟然可以將交際花系統從腦海分離并具象化。
兩人玩得不亦樂乎（竇理工想要分離，老娘堅決不同意）時，湊巧將具象體貼近了狼型AI后，交際花系統竟然毫無障礙的進入了AI的核心，替代了AI程序，可以獨自掌控狼型機器人。
就有如“奪舍“。
突然之間有了自己身體的交際花系統，簡直是歡喜瘋了！
以至于狼型機器人在很長時間，行為都和某二哈沒有區別，甚至更奇葩。
這股興奮延續至今，以至于竇理工出了任務，交際花系統還獨自留在飛船上！
所以我現在是孤膽英雄？！竇理工心想。
但是，也有好處。老娘在飛船上，隨時可以把我傳送回去。
嗯。。。只是為何還沒執行？玩瘋了忘了嗎？
正思索著，耳邊傳來了細細簌簌的聲音，分不清左右，卻似乎在靠近！
竇理工完全沒有注意到，也沒有考慮過，身邊還有其它生物。
頓時自己也屏住身形減緩呼吸，凝神注意聲音出處的同時，小心隱藏自己。
竇理工感覺細細簌簌的聲音愈來愈響，似乎真是朝著自己移動而來。
頓時有些緊張。
他想不起來永夜面有哪些生物。
但是印象里，300年前的調查結果顯示，這里的文明還處于相當原始的階段。茹毛飲血，野蠻，未開化。。。
“啪！”
仿佛一把蒲扇扇在了竇理工的屁股上。
他忍著痛，一聲沒吭。
隨后，又是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更密集。竇理工感覺，仿佛有個東西貼著自己的臉，在動。
那感覺，卻像是，樹葉？？？
我靠著一棵樹？
樹來靠的我！
真是“我靠”！
樹葉連著樹枝，在他臉上擦來擦去，也戳來戳去，沒一點輕重。
好幾次都快戳到竇理工鼻孔里，他只能順勢歪一下腦袋，躲避過去。
動作忽然停了。
耳邊傳來意義不明的音節，“%W#X&%*（X”。
竇理工心里又是一句“我靠”。
交際花系統分離出去的后果，就是他失去了系統的功能，包括語言支持。
這下就真是兩眼一麻黑。
雙手被反綁，甚至沒法確認腰間的星際翻譯機是否還在。就算在，也不能肯定，可以翻譯對方的語言。如果這是語言的話。
接著，對方又換了幾次不一樣的音節。
然而沒有鳥用，對竇理工來說都是鳥語。
他干脆也不裝死了，估計也裝不過去，就大聲道，“我x你x！瞎xx叫！叫你x個x叫！”
反正對方也沒有聽懂中文的可能，先發泄幾句心中不滿。
或許是許久沒有出口成臟，頓時心里郁氣消散不少。
只是緊接著，聽到對方竟然嘗試模仿他的聲音，“xx(JB)？”，還帶著一絲疑惑。
竇理工又氣又好笑，“你才是那玩意兒！也不知道誰褲襠里的！”
但是意識到，對方可能只是想要交流，想要了解自己的名字。以此推測，似乎沒有惡意。
既然如此，閑著也是閑著，嘮個幾塊錢的吧！
竇理工和未知生物嘮嗑，交際花系統在飛船上擔心之際，紫微星上的東西武林，發生了一件大事。
紫微星是哪里？
還記得那顆，木星大小的藍色行星嗎？
這顆行星的南方海洋上，有一個形狀不規則的島嶼，被直線般橫斷南北的山脈，劃成了東西兩半。
這顆行星上的生物，還處在文明的起步階段。
絕大多數的生物，甚至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個星球上，而周邊更有無數類似的星球存在。
他們自然也不會給這片土地，起個紫微星的名字。
這個名字，是孫黑背的祖先，拜師“云臺觀”主人的孫君仿，聽“云臺觀”主人講的。
何謂東西武林？
其實也簡單。
處于文明初始階段的星球上，各個智慧種族幾乎都會有追求自身強大的時期。
這種自身的強大，多數情況下又常常被等同于自身肉體的強大。往往都是通過類似于外練筋骨皮，內壯五臟六腑的鍛煉方式而來。
最終的目的，是要在打斗中，既能扛得住對方的打擊，又能給對方致命一擊。
所以，理所當然的，打斗的技巧也是強大的一個指標。
而鍛煉自身強度，磨煉打斗技巧的生物多了，比斗，爭斗，自然就會產生。
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這樣的環境，在紫微星上并沒有固定的稱呼。因其接近于地球上東方文化所謂的武林，我們姑且就用這個叫法。
東西武林，也就是這個不規則形狀島嶼上，被橫斷山脈隔開的東西兩邊，兩個大國家加上無數小國家的，練武人士的里社會。（或稱，武術界？然而其文明還沒有到這個地步。。。）
這里的武力水平又如何呢？
東西武林流傳一句話，叫做，“貓拳狗腿”。
不要誤會，這不是花拳繡腿的意思。這說的，可是東西武林的至高境界。
貓，是雙翅飛天貓。
狗，是大力口袋狗。
這是分布東西兩邊，占人口總數60%以上的主流智慧生物。
雙翅飛天貓，貓如其名，身具雙翅，可以飛天（其實就是滑翔）。
大力口袋狗，狗如其名，天生巨力，而且是有袋動物。（袋鼠？）
這兩種智慧生物，傳承的拳法和腿法，練到至深處，可以做到東西武林，無人能敵。
當然，“云臺觀”主人初來貴地時，看到貓狗在爭雄武林，也不知道作何感想？我們暫時不得而知。。。
我們知道的是，學了“云臺觀”的傳承的豬頭人，孫黑背，剛剛夠在東國武林排上名號，人稱“烏剛毛”。他的師兄獐小指，比他更厲害那么一點點的人物，在西國武林甚至排不上號。沒辦法，當地武林，西強東弱，已經久矣。
這一天，云臺觀所在的山谷里，兀然出現了兩個身影。
一個是孫黑背這個豬頭人。
另一個，則是比豬頭人更壯一大圈的金毛猿，獐小指。
兩人剛剛被飛船傳送到地面。
孫黑背忍不住伸了個大懶腰，接著放了一串長屁，“奶奶的，在仙宮飛船上，連屁都不敢放。可憋死我了。”
獐小指吹出一口氣，卷走了被污染的空氣。
“也沒見你少放！你那房間就是屁味兒！”
孫黑背哈哈一笑，大力拍著獐小指的背，樂道，“不管怎么樣，師兄，我們總算活著回來啦！”
獐小指也大聲笑道，“沒錯，我們哥倆活著回來了！乞貓笑笑，給我等著！”
乞貓笑笑是西國武林排名第一的高手。
放在五年前，獐小指恐怕連直呼她名字都不敢。。。
竇理工和未知生物聊了沒多久，就放棄了。
雞同鴨講，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雙方大概弄清楚了對方的名字，它稱呼竇理工“竇”，竇理工按照它的發音，叫它“苦魚”。
甚至不知道它是雌是雄。
當然，摸索了一陣，加上回憶，總算想起來，苦魚應該就是兩極星永夜面的樹形智慧型生物。
這種生物，有根也有冠，然而可以移動。
苦魚對竇理工也很有興趣。
樹枝樹葉不停地在竇理工身上摸索。
竇理工忍著對方摸索帶來的不適，他身體也動不了，又不知道怎么表達來讓對方住手，就只盼對方盡快摸夠了就好。。。
在兩人沉默的細細簌簌中，突然又傳來一下金屬撞擊聲。
隨后又有一段金屬摩擦的響聲。
苦魚應該也是聽到了，停下了動作。
竇理工也豎起了耳朵，想要聽得更真切。
沒等多久，地面傳來腳步聲。
雙足動物，應該是。
走得很慢，似乎有氣無力。
馬上，又一雙腳步聲。
前后，如果竇理工沒有數（猜）錯，應該進來了三個雙足動物。
竇理工想起永夜面的類人生物，姑且稱為永夜人。
這是個人數極少的類人智慧生物種族，至少在300年前是如此。據說他們耐寒，皮膚堅硬，群居。
“此~“
一聲響后，房間里漾起了微光。
竇理工瞇起眼睛，同時試圖把腦袋轉向腳步傳來的方向，看個究竟。
入眼，先是苦魚的重疊的樹葉。三角形，微光下說不清楚顏色。
透過樹葉的間隙，竇理工看到了三個奇怪的人形生物。
他們下半身卷著不知名動物的皮毛，上半身裸露著。
裸露的上半身，在微光下泛著藍色。
他們的臉上，皮膚也是藍色，看起來饑瘦干涸，眼部是一個深深的大眶，看不到眼球。招風耳，大鼻子，嘴巴則是向兩邊咧到很開。三人聳起的顱骨上都沒有頭發。
按照地球人標準，那是丑出了天際。
沒等竇理工再打量下去，中間那個永夜人，對著黑暗深處叫了一句什么。
不一會兒，兩個小一號的永夜人跑了過來。
手里抬著類似于擔架的，幾片搭起來的木條。
小永夜人蹲在了竇理工身邊，苦魚自覺地挪到了竇理工腳邊位置。
之前進來的三人中，左右兩邊的永夜人來到竇理工身前，粗暴地將他挪到了擔架上。還是面朝下，他只能側著臉，看向一邊。
小永夜人抬著他，往外走去。
意外的，簡陋地木條搭起的擔架，并沒有散架。
竇理工數著自己的呼吸，感覺大概走了有半個小時以上。
地形從原來的甬道狀，變得豁然開朗。
側過一邊的臉上，他甚至能感應到光照過來時帶來的熱量。
謝天謝地，總算不是瞎子了！
這是一個洞窟，像是狗啃的一樣，東一坑，西一塊。
永夜面的土層，大多數是凍土。
這里則不同，看不到冰的痕跡。反而是，干燥中卻有著一絲水分。
這一絲水分，可能含量很少。但是已經觸摸到感應水元素邊緣的竇理工，卻可以清晰識別。
洞窟的面積不大，四面還有多個類似于他剛被抬出來處的這種甬道。漆黑悠遠。
洞窟的正中間，正燃燒著一團火。
木塊雜亂地堆積在上面，燒得吱吱作響。
這就是竇理工感受到的，光和熱的來源。
兩個小永夜人將他連著擔架扔在了靠近火源的地上。
竇理工身體不能動，滾了兩圈，擦著火苗才停下。
正要開口謾罵，一個壯實的大永夜人，單手將他從地上抓了起來。
這家伙起碼有兩米以上高，胳膊比常人的大腿還粗。
他拿著竇理工身后被綁手臂和頸部鏈子的接頭處，很輕松就把他掛到一個靠近火源的支架上。
竇理工還有空想到，原來這鏈子是這個用法。。。
然而對方后面的動作，讓他實在驚悚。
這壯漢，竟然是要將支架，架到火源上！
三角的支架，他一個人不太使得上力，正招呼站在一邊的伙伴前來。
竇理工慌了。
火刑？
燒烤？
總之謝謝了。。。
奉陪不起啊！！！
他大聲的叫罵，一會兒罵這些永夜人，一會兒罵交際花系統。
無用的掙扎下，他連著支架，被架在了火源上方。
火舌往上串的正兇，馬上他的大腿就感覺到了熱量。
為何是大腿？
竇理工借著鏈子在架子上的支撐力，竭力低頭看去。
頸部已經被鏈子勒出了血痕，他卻全然不顧。
接著就是仰頭嘶聲力竭大叫，“媽x的，老子的腳呢？？？“
他的雙腳赫然已經不在，齊膝而斷，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