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記起來
身后喧鬧一片，蘇小菜抱著花花去找校長。
校長辦公室里，沒來往日的靜謐，里面傳出不太美妙的吵鬧聲。
隔音太好，蘇小菜聽不見里面說什么。
貼近一點門板，想聽墻角。
安靜的花花突然神色兇狠，對著門板哈氣，似乎門內有什么威脅它的東西。
“噓。”蘇小菜只好退開兩步，安撫花花，失策，早知道她就不帶貓來。
說來也巧，里面吵鬧聲停了，門被大力推開，一個長相獨特，有著一雙狹長瞇瞇眼的男人從里面走出來。
他掃了蘇小菜一眼。
僅一眼，蘇小菜如臨大敵。
這人氣勢好強。
感覺與白中將不相上下。
不過白中將算內斂的，有著軍人對學生的寬容。
眼前的男人，氣息外放，像能使所有學生夾著尾巴裝乖的訓導主任。
男人動動嘴唇，諷刺道：“真荒謬，看看軍培現在的學生，一點禮貌和規矩都不懂，還帶著寵物來校長辦公室。”
一般人被那樣說，會抱有羞恥心，覺得給校長丟人了。
蘇小菜是誰，同齡人當中，她臉皮可以達到刀槍不入的程度。
“所以你是誰？有什么資格管我和校長怎么相處？想pua別人之前，能不能收起那張高高在上的牛批模樣。越說越令人反胃。”
瞇瞇眼男人：“我是軍雅的副校長，身為校長，管束學生，是天職。不懂禮數的小鬼，面對比你厲害高位之人，你應該表現謙卑。”
“哦，失敬了。”男人傲慢的態度令人很不舒服，蘇小菜忍不住多懟了幾句。
“不過我不認識軍雅的副校長，你就算說自己有多厲害，我還是不認識。真正厲害的人，通常都是謙遜的，不需要別人謙卑。管天管地管人家怎么活，現實生活中，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的奇葩。”
手不停安撫花花，覆蓋在花花脊背。
花花似乎感覺到蘇小菜能護著它，安靜下來，瞇眼盯著男人。
男人還在原地站著，陰沉著臉。
蘇小菜活用種田機械人的話，“擋路了你，走開啦。”
側身進了校長室，然后關門，隔絕男人的視線。
軍雅的副校長竟然這個德行，偌亭那廝死要面子又喜歡煽風點火的性格有源頭模板了。
蘇小菜笑著給校長問好。
校長笑呵呵，蘇小子家的女兒不錯，為學校爭光了。
雖然不能大肆宣揚，但給點小特權還是可以的。
白中將那邊也找他溝通過，蘇小菜的老板身份，正好掩飾她開實驗室的事情。
實驗室的牌照仍然是余海茗在跑，蘇小菜暫時不能當法人，所以法人挪到蘇老爹名下。
由他這個校長作為總監，軍方只插手租房與提供蟲人尸體這一塊，并不參與經營。
蘇小菜的頻繁離校申請很快被校批準。
這一步其實可以網上做的，特意喊蘇小菜過來，是校長想直觀知道黃洋星發生的事情。
“你可以咨詢一下白中將再來回我問題。”別看老校長看著很弱雞，他退役前是位中將。
曾屢次立功，大戰星盜幾百回合。
老校長管理軍培五年了，一向與軍部白上將一支關系比較親厚，而且以他校長職位，知道一部分黃洋星的真實情況，完全沒問題。
蘇小菜：“校長等等。”謹慎一點，她詢問了白中將。
白中將很快回復，“可以對校長說。”
事實上，校長已經得到上級一些信息，不夠詳細而已。
各高校針對蟲人突襲事件，下個學期將開展緊急疏散和應對蟲人演習。
能多了解戰況，有利于開展這些演習。
蘇小菜只好又詳細說一遍，這次她學乖了，錄音，有誰以后要聽的，她就給錄音。
校長了解的細節主要是蟲人攻擊手段和方式。
聊天差不多結束，校長突然一句，“聽說你老爸開實驗室，需要教授撐場嗎？要不要研究員。”
蘇小菜愣了愣：“暫時不需要，如果需要，我一定先通知你。”
校長也缺KPI，畢業生的去處總是令人頭痛的問題。
但蘇小菜挑剔，又不能給人好福利，而尖子生們都被各大企業預訂了。
她寧愿暫時單干，而不是退而求次。
忙碌了快一天，蘇小菜回宿舍咸魚躺，想讓腦子放松，暫時什么也不思考。
但腦子有自己的想法，它把自動儲存的記憶彈出來。
蘇小菜記起了。
她還沒看蟲人解剖資料，那份資料至今仍在空間紐內，沒動過。
小丸子正好在廚房做飯，馮婉莎去喊李蕾蕾的宿舍，星淼又進來模擬艙，吳卿卿回家了。
吳爸爸吳媽媽喊她回去，說是有家庭聚會。
趁著沒人，蘇小菜關上房門，打開文件，智慧03在旁準備好。
截取下來的文件包括解剖視頻影像，還有法醫專業講詞。
蘇小菜吃著薯片，開始觀看。
視頻開頭，是法醫介紹本次視頻錄像的人員，然后開始進入尸檢環節。
蘇小菜注意到，那位曾經現場驅趕過她的年輕蟲人專家，站在一位老人家身后，神色不復當初傲慢，顯得很蔫。
嘖，不會搗亂現場還能在執法就職吧。
那她可就要舉報了。
邊播錄像，邊分心找了找警察廳的員工公布名單。
法醫部和聘回來的專家信息是公開的。能知道他們的名字、照片，還有職位。
年輕蟲人專家仍在職。
蘇小菜知道自己說話沒有份量，她想了想，先給警察廳一份匿名舉報，普通的舉報當然沒用。
有門道的人，能查到匿名背后的信息。
社會上，到處都賣弄著人情世故，蘇小菜深深明白這點。
普通人想要通過舉報來抱不平，不是行不通，而是很可能遭遇報復。
所以她虛構了某個高官兒子的身份，再匿名投出舉報信。
隨即又喊智慧03悄悄操作，去網上截取當時的直播片段，把年輕蟲人專家那一段著重剪輯出來。
然后寫個標題，“真實事件，有人喜歡聽八卦嗎？好想分享出來。”
里面的內容是訴說著故事主人公學研究蟲人的專業，想考進執法部。
但無意間看到這個視頻后，不知道是否繼續考公。
寫完小作文，視頻播放到手術刀切開蟲人的環節。
蘇小菜隨手將小作以及截取的直播片段，投放到噴子多的論壇上。
抹除痕跡，等待發酵。
感到不平要敢干，不干，那根刺永遠橫在心里。
人不可能一下子改變大環境，適應它，并且用恰當的方式影響它，才是成熟的處理方式。
太耿直只會有反效果。
日行一善，她可太了不起了。
蘇小菜的兩個步驟，也如她所料，這個所謂的蟲人專家被噴得體無完膚。
噴子們把帖子翻出來，貼在一些官方網站發言平臺。
蘇小菜之前有多火，他就被噴得有多慘。
但這種沒有組織，沒有預謀的噴，“蟲人專家”靜靜等一段日子就是了，輿論很快會過去，他依然會沒事。
一封匿名舉報信，卻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蘇小菜舉報的地方，是執法部門首都星區域分局的直轄上司。
某上司一看那舉報信，便明白，“這專家得罪了高干子弟了吧，都懂得舉報到自己跟前了。”他忙，沒時間去追根究底蘇小菜偽造的那個身份有沒有問題。
不用半天，他便了解到，那蟲人專家確實廢物了點，崗位在職這么久，一點專業知識都沒有，連裝模作樣都學不會，繼續待著這個職位，遲早受到責罰的，是他們這些管理層。
廢物點心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影響執法部門形象了。
這位上司非常“公正”地要求下屬單位，將此人調派去前線。
不愿意嗎？不好意思，不能再留你了。
專家不需要通過考公進入部門，同樣的，沒轉型成功的“蟲人專家”，是能拒絕上前線的。
拒絕的后果就是被趕出局里。
他父母關系再硬，也硬不過如今前線嚴峻局勢。
一個連蟲人披了真人皮都看不出來的人，怎么可能去支援。
那就只能滾，還是自愿滾。
蘇小菜在第三天已經看不到他的在職信息，可想而知那家伙有多令人討厭，才能讓慢吞吞更新網絡信息的官方網站迫不及待撤下他。
蟲人解剖的視頻蘇小菜很快看完，沒看出什么特別的，除了那張人皮，其他全是蟲人組織，就像真的往人皮里塞進了蟲人。
蘇小菜總感覺不對勁，又找不到破綻，于是反復看解剖過程，在看第六遍時，她有了發現。
“等等。03，你幫我放大一下這里的圖案。”赤果的蟲人下半身仍有一點人皮黏連著，法醫將人皮慢慢撕下，擺到一邊。
剛切換的鏡頭下，蘇小菜指著人皮組織的一個部位，“這里，有幾個較深色的部位。”
很淺，像浮在皮膚表面的淡紫色血管，若不是蘇小菜眼尖，很容易錯過。
智慧03不停放大，并修復畫質。
這是一個小小的，不完整的圖案，一條弧形和彎曲蛇眼，還有非常細的鱗片線條，這個圖形調換個角度看，像一條線條簡單的蟲。
蘇小菜猜測這圖案只有它本身三分之一，像那種實驗體的胎記或烙印。
蘇小菜沉思，是那張人皮本身是實驗體，被蟲人拿去了，還是蟲人本身就是實驗體？
圖案被隨手畫下來，“三三，幫我在網絡上尋找一下有沒有能與之重合的雷同圖案。列好表格給我。”
智慧03：“這需要比較長的時間，不用我篩選一遍嗎，獲取數據可能比較多。”
“沒關系，我都會看的。”蘇小菜不想錯過任何一條信息。
智慧03：“好的。”
蘇小菜繼續躺在椅子上，梳理半年來網絡看到的新聞和近日來經歷的事件，樁樁件件，都透著陰謀。
龐大的宇宙，人類一輩子探索不完，多好的世界。
藏在背后的人，真沒事找事。
小丸子喊吃飯的聲音響起。
拯救世界的事情就交給軍方了，她先好好吃飯。
“好嘞。”蘇小菜回道，摸摸智慧03滑溜溜的金屬表面，“好好工作。”
智慧03閃爍著藍光，似乎默認了會好好工作這點。
飯桌上擺滿了吃的，還有宿舍里難得一見的啤酒，李蕾蕾帶來的。
蘇小菜只吃了很多飯菜，沒喝酒。
酒精會麻痹大腦神經，上輩子軍營里養成的好習慣，她不打算拋棄。
李蕾蕾和星淼倒是喝了兩杯，沒怎么喝過酒的二人兩杯后微醺，開始大膽訴說自己各種不易。
星淼其實覺得自己的母親很棒。
不明白她為什么偏要一嫁再嫁，將自己弄得那么辛苦。
連累她這個女兒，每次回家吃頓飯都要看人臉色。
李蕾蕾則說宿舍里的人還是不跟她說話，她們都是堅定的薛派，自022機械星球回來后，氣氛有些和緩，卻也沒變化多少。
“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洗刷抄襲的冤屈，我根本就不可能抄她的。”
抄襲是永遠壓在李蕾蕾心頭的大石，她懊惱自己的作品與薛慧藝作品相似度太高。
一度還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間看過薛慧藝的作品，才畫出來的。
可那作品已經畫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跟薛慧藝錯開時間創作，所以不可能自己無意識下抄的。
說到這，蘇小菜提議：“要不，我們來找點事情做吧？”
三雙大眼好奇看她。
“我們來翻一翻，薛慧藝以往公布網上的設計。拿獎的和沒拿獎的作品之間，有什么區別。”
“你們兩人介意把自己設計的作品拿出來對比一下嗎？”蘇小菜對李蕾蕾和馮婉莎道。
當然不介意。
對其他人不可能，這是自己的寶貝。
對蘇小菜不一樣，碾壓級的天才，才不屑偷她們的設計。
星淼學指揮的，也懂點機甲技術上的知識。
她們說做就做。
先看李蕾蕾和馮婉莎的作品。
機甲設計師在學生時期，通常極具個人特色，因為這時候的作品不需要迎合別人的定制要求。
能自由自在地展示自己才華。
李蕾蕾偏愛設計重裝機甲，暴力與美學結合，笨重的機甲重裝機甲，會被她設計得十分霸氣好看。
很能戳中男人的心，而女孩子都不會覺得硬核，會認為就算貴，肯定也貴得有價值那種。
馮婉莎則在蘇小菜影響下，設計的機甲慢慢偏向實用，她最近又設計了兩款機甲，還沒回學校，便被導師在班級群里狠狠夸獎一翻。
夸獎她進步大，脫離了以往著重機甲功能多樣性的設計，已經是個偏向實用風格。
能做出優秀發揮機甲性能的設計了。
從第一款設計起，她們每人設計了不下三十款，但無論稚嫩的，還是現在逐漸成熟的設計。
都有一種很難言說的個人特色。
星淼身為外行人都能看出來，三位“專業”人士，更能體會。
然后，輪到薛慧藝的，她的機甲設計更多，十歲那會兒就有了比較“天才”的機甲設計。之后陸續放出十多款機甲圖紙。
在網絡上一戰成名，奠定天才少女的名頭。
十七歲借由一個十分出名的宇宙賽事，像馮婉莎一樣被提前錄取。
她的家庭、學識，還有社會圈子，都是別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度，沒人會懷疑她作弊。
蘇小菜就不一樣，因為她是穿越的，所以會懷疑針對她的薛慧藝是重生的。
重生猜測成立，那作弊的嫌疑就加大了。
看著排列一起的各款設計圖。
星淼臉色古怪，她不能理解。
作品，可以見證一個人的成長史。
設計圖上有技術上的差異很正常，起起伏伏是常態。
正常同一個人的作品，會給人一種這個作品就是這個人設計的感覺。
薛慧藝的作品不是這樣的。
充滿的凌亂與飄忽。
而她提交的那份，與李蕾蕾相似的作品設計，中間連點風格過度都沒有，很突兀。
蘇小菜此前便與室友提到過，薛慧藝的作品有古怪。
為了驗證，便需要更多機甲設計師的作品對比。
李蕾蕾正好來了，當初蘇小菜幫她，除了有點同情，更多的是想從內部，徹底瓦解薛慧藝的“驕傲”，將她踩進深淵。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
沒人敢開口肯定，薛慧藝極大可能是小偷，也不對，是請了槍手？
還是她本人的風格就是這樣，風格多變？
沒人敢斷定，因為沒有證據。
“我想問，你認不認識有類似經歷的人。”這么多不同類型的設計作品，蘇小菜覺得受害者不止一人。
李蕾蕾低頭，緊緊揪住衣袖，半晌輕聲道：“我的社交賬號，以前加過一個人，他跟我說他高中時期，有一個畫了雛形的稿子，卻出現在比賽場上，并且以完整的設計出現的。連最終完成圖都沒有，我怕他是騙子，沒理他，兩天后他就沒找我了。”
“你有打算再聯系他嗎？”蘇小菜問。
李蕾蕾猶豫，垂頭喪氣道：“加了又怎么樣？沒有證據。”
蘇小菜：“能給我他的賬號嗎？我想了解一下。”
加更完成，去睡覺了。
晚安，各位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