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臨時,一盞盞街燈亮了起來。下午時分開始飄起小雨,街頭有濕漉漉的氣息。
路燈下的中央大街,反而比白天更熱鬧一些。
酒吧外的霓虹燈已經亮了起來,與餐館、卡拉OK、足療按摩形成了交相輝映。
透過飄落的雨絲去看,就形成了一條條跳動的虹光扭曲在了整條街上。
白天經過了繁重工作的人們,手里拎著酒瓶,勾肩搭背的在雨絲里大聲的說笑。
兩側,陰郁的老人沉默的燒著紙錢。
一輛黑色的賓利,緩慢的自街的另一邊駛來,與喝醉的人,形成了無聲的對峙。
“就在這里停車,我自己走過去。”
車上,有個女聲焦急的說道,不一會后,車門被打了開來。
賓利是輛極為豪華的車子,有種和這臟亂街道格格不入的傲慢氣質。
但從車上下來的女孩子,卻多少有點和這條街道相符的形象。
她穿著裁剪精致的衣服,踩著一雙黑色小馬靴,式樣簡單,但一看便價值不菲。
無論是精致的五官,還是修長纖細的身材,都使得她有種讓人照亮別人眼睛的氣質。
不過,如今她衣服上面卻有著不少泥污,甚至她的臉上都沾了一點,還有著草草擦過但沒擦干凈的痕跡,黑色的褲腿上面還沾了幾顆頑強的蒼耳,眼睛濕潤,像是哭過一樣。
“不用送過去嗎?”
車里的聲音有些意外,關切的詢問著。
“不用不用,你快回去,剩下這點路,我自己過去,別給人看見了。”
女孩擺了擺手,催促著賓利快點離開。
而她自己則快速的抹了一下眼睛,一溜小跑的向著中央大街的另一端趕去。
葉飛飛很苦惱,很煩躁,很傷心,很委屈,也很生氣。
自己明明只是昨天回家給爸爸過個生日,今天早上還告訴lucky姐中午就回來報道了,要在所里吃飯,沒想到,一共就百多公里的路程,自己卻先是車爆了胎,電話又沒信號,換胎的時候螺絲帽滾進一個洞里去了,自己挖了半天的洞,差點被冬眠的蛇給咬了一口。
最后,自己徒步走了七八公里,找到了加油站,發現這里剛巧關門了。
悲催的自己等了兩個小時,遇到了一輛拉豬的車,搭著人家的便車到了中間的一個服務站,想答謝人家的時候發現錢包不知丟在哪里了,最后,還是只能哭著給爸爸打了電話…
招誰惹誰了自己,每月總有這么幾天。
現在,約好的午飯是不可能了,天都黑了,自己連口東西也沒吃。
現在只能快點趕到所里去,找隊長銷個假,畢竟自己只請了昨天的假。
今天一整天沒去,不算曠工吧?
她這么想著,越走越快,幾乎在小雨里奔跑了起來。
然后,她忽然停住了腳步,眼睛的余光發覺了什么,讓她心臟突地一跳。
此時,她剛剛經過了熱鬧的街區,一片光影陰暗的地方。
身側是一棟三層的小樓,看起來非常普通,老舊。
殘破的警示帶貼在門口,萋風苦雨里瑟瑟發抖。
它仿佛已經被這條熱鬧的街道遺忘,特立獨行的藏在了陰影里面,周圍,無論車輛還是披著雨衣的行人,都匆匆的在這里快速走過,仿佛擔心會沾染上什么不詳的東西一般。
平時巡街的時候,經常會經過這棟小樓,每次都是加快步伐經過。
但這一次,葉飛飛卻忽然停了下來,身體有些僵硬的轉頭看去,然后瞳孔微微放大。
一股子寒氣,涌入了腦海,甚至讓她雙腳發冷。
那棟漆黑的老樓里,居然有燈光亮了起來,而且,位置就在三樓。
這里怎么可能有人?
這棟老樓,就是三年前驚動全城的特大殺人案的現場,也是廢鐵城最大的兇宅。
三年前那件案子鬧得太大,新聞報道層出不窮。
那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殺人犯一時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噩魔,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挖出他的秘密,想知道他為何要來,又是如何將一個家族的六口人只用了一把生銹鐮刀便全部殺死的。
但是,如今三年過去,這案子仍然有很多秘密無人知曉。
那個殺人犯,已經被執行了槍決,人死債消。
但是這棟樓卻仍然沒有被收回,其他的住戶也早就已經搬走,廢棄了三年。
不知多少鬧鬼的故事從這里傳開,刺激著人的神經與耳眼。
但如今,那棟廢棄的老樓里,卻開了燈,而且看位置,正是302室。
三年前的案發現場。
“怎么會?”
葉飛飛一時驚的頭皮發麻:“這是誰闖進去了?”
“…”
雖然內心里一萬個抗拒,但她出于責任感,還是硬生生的轉過了身來。
為什么已經廢棄了三年的兇宅里面,居然會出現了燈光?
沒有聽說這棟樓被拍賣,也沒聽說過有人搬進去。
身為已經上崗整整一個半月的實習治安官,她對自己的片區非常了解,如果有人搬進了這樣恐怖怪異的地方,那這樣的消息,恐怕早就傳遍了整個片區,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難道是流浪漢誤闖了進去?
不對,流浪漢應該無法打開房間燈的開關,這樓早就斷電了。
犯罪份子在這里搞什么見不得光的交易?
見不得光了還開燈?
死者的家屬或是親戚?
還是別的什么?
這些人應該不會傻到大晚上的來這棟樓里吧?
其實葉飛飛可以對這盞燈視而不見的,但是她忍不住,層出不窮的好奇折磨著她的內心,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向老樓走了過來,慢慢的,從后腰槍囊里拿出了小巧的手槍。
老樓陰暗,潮濕,有濃重的霉味。
每走一步,葉飛飛的心便懸一分,感覺黑暗里無數的目光看著自己。
尤其是走到了三樓位置時,這種驚悚的感覺,正將一股股血液,擠進自己的腦海里。
居然讓她產生了種激動又微微暈眩的感覺。
三零二。
果然是三零二。
門虛掩著,里面有燈光射了出來。
在這黑漆漆的樓道里,并不讓人感覺溫暖,反而更為有著強烈的怪異。
葉飛飛考慮到里面可能有犯罪份子可能,為了防止被對方跑了,她沒有提前大聲的喊,而是握緊了槍,鼓起十二分的勇氣,顫魏魏的伸手,輕輕的向著虛掩的房門推了過去。
“吱呀…”
該死,自己這么小心的動作,卻發出了異常響亮的開門聲。
這破門門軸多久沒上油了…
正當葉飛飛暗罵自己大意時,房門已完全打開,慘白的白熾燈光一下子照在了自己身上。
她急忙調整狀態,抬頭向門里看去。
然后她不由得呆了一下。
房間里,正有一個男人站在了椅子上,雪亮的燈光從斜處打來,勾勒出了他瘦削的身影,腦袋似乎是吊在了梁上,隨著身后燈光不停的晃動,他的影子也隨之緩緩的搖動著。
頭頂上,戴著一個白花花的帽子,手上滿滿都是鮮血,墻壁濺滿了鮮艷的紅。
“什么人?”
葉飛飛這一下驚的熱血沖入腦袋,槍都舉了起來。
好歹還記著隊長給自己這把槍的時候囑咐過,主要是拿著嚇人,不能隨便開槍。
“嗯?”
聽到葉飛飛有些變了調的叫聲,站在了椅子上的人,慢慢的轉頭。
隨著笑容,慘白的牙齒露了出來:“你…”
“咻…”
無窮的熱血瞬間涌入了大腦,頭發仿佛一根根炸了起來。
對大案子特別感興趣的葉飛飛,已經看過了這廢鐵城血案的無數次報道。
對這樁案子的了解,她可能比隊長還要深。
而如今,她看著那個沉浸在了一片血色里的臉,如同扭曲放大一樣映入眼簾。
頓時讓她直接聯想到了報道上那個渾身是血的漠然少年,從他此時仿佛帶了點淡漠意味的眼睛,聯想到了某一段電視報導里,那雙看向了鏡頭的,充滿了憤怒與陰冷的眼神…
喀喇…
耳中有炸雷驚起,血液像被高壓氣泵壓縮,滾滾涌入大腦。
“你…你…”
她忽然大聲叫了起來,甚至向后退了一步,握著槍的手想舉起來,卻沉重萬分。
三年前的殺人犯,應該早就已經被槍斃的殺人犯…
他為什么會忽然出現在這里?
在這種渾身震憾,快要被沖擊得幾乎渾身發麻時,她已經有些模糊的視野里,看到了那個如同噩夢一樣的男子,笑容似乎變得扭曲而怪異,陰冷的向著自己露出了一個笑臉…
雪亮的牙齒,似乎擇人而噬的野獸。
“嗡…”
葉飛飛腦海里忽然生出了一片異常的震顫,然后眼前一陣發黑,天旋地轉。
她,被嚇暈了過去。
“咦?”
正在粉刷墻壁的魏衛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扯掉了頭上用報紙做的小帽子。
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怎么還暈過去了?
自己長的有這么嚇人嗎?
將刷子扔進了紅色油漆桶里,然后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便向著房門處走來。
這個女孩剛才摔的可不輕啊…
“咚”的一聲響,聽著都會很疼…
另外,她居然拿著槍…
魏衛繞著圈觀察了她一下,然后在她身上搜索了幾下,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便伸手進去,在她的衣兜里側,摸出了一個有著深黑色表皮的證件,上面有著廢鐵城環境保護字樣。
“原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