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銀子好沉
院落中間坐著一位絡腮胡壯漢，猿臂蜂腰一身的腱子肉，看到果進文進來，仿佛見到了救星，十分激動的站起來握住他的手。
“多謝梁三爺關心，大家都平安回來就好，等果某先去后院梳洗，再來敘舊。”
果進文不動聲色的抽了抽手，沒抽動，只好無奈的說道。
“果賬房快些過來，我等有要事相商！”梁三爺笑了笑，迅速撒開手，面上仍舊帶著笑意，不見半點尷尬。
果進文安排前面的伙計燒了兩大桶熱水，拉著李洛在房間里泡澡，緩解連日來的疲憊。
“李兄弟，你這脖子是怎么回事，之前都沒注意到。”跑在木桶里的果進文沒話找話。
之前李洛一身臟污，脖子也被遮掩住了，這時洗澡一搓泥垢掉落，又顯現出原來的樣子。
他脖子中間有一圈涇渭分明的分界線，上面一截明顯要白嫩些。
“這啊，是前段時間太陽曬的，因為帶了斗笠，只防了上半截。”李洛隨口解釋道，順便講了講陽光對于身體色素沉淀的作用，引發果進文的談興。
他當然不會說自己腦袋以下全是新長出來的。
“你這還是太瘦了啊，平日里還是要注意保養身體啊，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
泡在木桶里的果進文全身放松，慢慢的聊天打開了話匣子，當年的英勇事跡張口就來。
李洛就在旁邊聽著，不時地捧上兩句，果進文越聊越開心，感覺這人每次說話都正搔中自己癢處，直到洗完澡還有些意猶未盡。
一邊聽著，李洛一邊回憶他們兩人的交往經歷，想著先隱姓埋名了解下情況，雖然只剩兩個月，但也不能打無準備的仗。
寨門口那兩個人應該已經甩開了，任誰也不會想到，死去的周來福會在一家商隊做雜工。
趁果進文心情不錯，又捧了幾句，李洛順勢提出了現在無家可歸，想加入吳記，做個雜工也行。
果進文想了想，也沒當時答應，只說先跟著他，晚點再說。
......
回到院子里，里面人更多了一些，領頭的梁三爺招呼著果進文進了會客室落座，又看著李洛：“這位是......”
“這位是李洛，想加入我們吳記分號，我正要領他跟東家見一面，這位是梁三爺......”
果進文招呼著李洛站到他旁邊，對旁邊的梁三爺介紹道。
“是想加入貨棧還是商隊，進趟子手就直接跟我說，既然是老果你的朋友，我怎么著也要照顧下。”梁三爺開口大包大攬。
“不知東家在何處，這次商隊被劫，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還要跟東家商討一下。”果進文不接這個話茬。
“東家去府城了，還未回來，這里的事情暫時還不知曉，我等雖然撿了條命回來，但這商隊被劫可是大事，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旁邊的梁三爺也不再提李洛的事情，更沒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待果進文坐好后，低聲開口道。
“梁三爺不必太過憂慮，一切還是等東家回來再說，這次事情出在林匪身上，我等兢兢業業，想來東家不會過于苛責。”
果進文安慰道，雖然他心里也沒底，但作為商隊管事的一員，旁邊還站著人，還是要給大家吃顆定心丸。
就算真有事，總不能指望他一個賬房上陣殺敵吧，背鍋肯定是這位跑的最快的商隊練頭。
當時對面林匪也只有十余人，但這位商隊訓練的頭頭卻一絲抗衡的意思也沒有，及其果斷的投降了。
“還希望果賬房等東家回來，幫我等分說一二，我等......感激不盡！......”
梁三爺湊上前來，語氣十分誠懇，手攏在袖子里遞過來一個錠銀元寶。
果進文接過元寶，在袖子里顛了顛，嘶，這么沉，那沒事了。
估摸著快有五兩銀子，抵他兩個多月薪俸了。
“面對五十多名林匪圍困，我等實在是寡不敵眾，也是情有可原。”把銀元寶仔細收在懷里，果進文抿口茶頓了片刻，慢聲開口。
“對對對，就是五十多人，我等也是寡不敵眾......”梁三爺眼睛一亮，連聲應和道。
“可不是只有十......”旁邊的一個疤眼趟子手心直口快，但話沒說完就被梁三爺一巴掌拍在后腦勺上，打斷了他的話。
他轉身沉聲對身后的一眾趟子手開口“包圍我們的林匪有五十多人，我們是寡不敵眾，為了保存商隊元氣才被迫投降的。你們聽明白了嗎？”
旁邊的趟子手們轟然應喏。
然后眾人和和氣氣的交談一番，相約去酒樓喝一頓，去去晦氣。
李洛看到梁三爺故意慢了兩步落在后面，心中一動，稍微放緩腳步，聽到梁三爺對旁邊的黑臉漢子低聲吩咐的聲音。
“老五你連夜去趟老家，把小六子的崽子接到我家去，小六子雖然這么去了，但他娃娃老子要給他養好了。”
聲音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這次的那批貨你找小八......”
李洛沒敢走太慢，跟在人群后面走出了房門，也就聽不太清了。
等梁三爺出門時，李洛看到他已經整理好表情，又是一副笑臉對著眾人了。
果進文、梁三爺和其他的趟子手們一起去酒家喝酒，慶祝險死還生，一大群人鬧哄哄的出門去了。
作為外人的李洛則被安排去小院后廚，跟著廚娘吃了近段時間以來的第一頓正常飯食。
盡管是幾個類似于小炒蘿卜條，冬瓜湯之類的粗茶淡飯，里面甚至只有幾條肉絲，但他卻十分滿足。
飯后分到了一個有著四個趟子手的房間，雖然住宿環境極為簡陋，到處是男人邋遢的衣物，甚至床板和被子都有濃郁的霉味。
但眼下也沒有太多計較的資格，李洛躺在床板上，仔細思考著下一步如何行動。
想起出現頻率越來越低的麥克，他在心里喊道：“麥克，你這兩天怎么了，都不說話啊。”
“應該是沒有肉體養護，我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了。”麥克虛弱的聲音傳來。
李洛進入精神世界變成壇子，看到身邊的黑貓趴倒在地上，整只貓幾乎已經變成半透明，仿佛下一秒就會隨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