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二十二)寰宇間瓊玉喚魔皇玄陽城天劍顯神威 掌中神國籠罩之下,信徒的神魂被神靈所干涉。
如果李煜唐愿意,甚至可以趁此時此刻向信徒心中種下狂信的執念。當信徒再次清醒過來時,就會以守護鳴雷帝國作為生命的本能。
只不過,且不說如此施為所必須付出的偌大代價,那道以一己之力托舉起整座神國虛相的消瘦帝皇亦從主觀上強烈排斥。
為帝皇者,當以治世為己任,而非飼豚。
文明因其處于動態平靜中的復雜詭譎而得以不斷存續發展,強行扭曲文明中個體的主觀意愿,確實是一道凝心聚力的捷徑,卻在本質上悖于文明的發展進步,更枉論尋找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方法。
若不是擁有這等胸襟眼界,李煜唐又如何當得起通天塔托負的凡俗帝皇重任,被允許以整座鳴雷帝國作為道場修煉神道,更祭煉出掌中神國這件天階合品的后天神道靈寶。
怡春院方向亮起第八道銀色光罩時,李煜唐扭頭望去,口中呢喃有聲:“八把…燭龍古闕…”李煜唐露出懷念神色,搖頭感慨道:“始拂霧輝身復緋,忽笑白衣少年時…”
針對神魂的神道法度降臨,遏制了刁民的亂象。天心掃過八道銀色光罩所在之處,被籠罩其中的,除去石念遠與樓外樓各處在方,其余六道都兩兩成對,對峙沖突。
首次將掌中神國虛相以如此磅礴的姿態顯化,縱然李煜唐身聚曉幽境起品仙道境界,神道同樣修煉到高深莫測地步,卻依然難掩疲態,額頭現出細密汗珠。
終于將掌中神國虛影穩固,維持起鎮壓刁民亂象的神魂法度之后,李煜唐身化遁光,朝頤園北海激射。
北海娥英泉上空,石勤連與陳貂寺的斗戰已趨白熱。頤園北海是京都玄陽古靈力同調大陣的陣眼所在,石勤連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甚至已經取得一定成效。
曉幽境靈壓沉重壓迫過來時,石念遠并未停止動作,赤裸的上半身上,多條舊傷疤痕由于體內靈力過度激涌而撕裂,血煞嗡鳴聲攝人心魄,以硬挨陳貂寺的繞指柔紅一擊絞刺為代價,徒運九曜疾速拉開距離,裹挾無盡威勢的霸絕槍技朝娥英泉轟擊而去。
陳貂寺尖聲厲喝一聲,沒想到那故人竟然在圣上趕來之后直接不顧性命的采取釜底抽薪之法,攻向古靈力大陣陣眼。
九矅極速本就是首屈一指的遁法,石勤連更是以全吃一擊為代價突然折轉方向,猝不及防之下,陳貂寺根本追趕上及。
血煞的艷麗槍芒將娥英泉轟出百尺水龍卷,潤下不倦、無孔不入的泉池中央竟然出現一道無水的巨大空洞,露出隱藏在泉池底部的景象。
七七四十九根石柱以奇門序列排布,舊氣已逝,新氣未生,本該回氣的石勤連手中動作卻不停,浩瀚洶涌的靈力加持,令名槍血煞的震顫嗡響中夾帶上微不可查的呻吟,覆雨大陸久不現世的天驚第五擊狂霸揮出。
加持在血煞上的靈力竟然化形為一條蜿蜒龍影,已分不清是槍鳴還是龍吟的聲響涌散四野,已經超越超凡境威能的一擊令得周遭天地游離靈力不住共鳴。
對于疾射追趕而來的陳貂寺來說,木已成舟,即便此時趕上,也不能亦無力阻止天驚五擊的威能爆發,而襲向那毫不設防的后心,將故人擊斃亦非初衷。
就在陳貂寺不知所措間,身穿燦金龍袍的消瘦身影在肆虐紊亂的靈力環境下干涉空間法則,穿梭過穩固之極的主空間壁壘,站在湖底陣眼石柱中間,雙手上舉,一道璽狀大印倒起升空,阻向天驚第五擊。
透過武技招式引發的靈光與靈爆的君臣二人遙相對視,兩對眼眸盡皆平靜沉著,半點異色也無。
轟——
天驚第五擊的龍形虛相與璽狀大印撞到一起,聲若驚雷乍響于耳側,一時地動山搖,先前被天驚第四擊炸起的巨浪于此時落回,四面八方的泉水亦開始回涌。
天驚第五擊出手以后,石勤連再無余力施展出威能恐怖的招式,借反震之力朝天際撤遠。
在與從身側化作一道赤錐狀射進泉底的遁光交錯而過時,兩名故人有一瞬對視。
而一直沒有加入戰局的周嘉敏在心底發出一道無聲感嘆。
果不其然,遁至半空粗重喘息的石勤連翻手間取出銀釵,朝激涌的娥英泉射出,而后,以最后殘存的靈力化作遁光,以九矅極速撤走。
身為介乎虛實之間的靈體,針對高階仙道修士的斗戰,周嘉敏實在插不上任何相助之手。
唯有降低懸浮高度,于逐漸平靜的娥英泉上安靜的等待池底良人歸來。
籠罩住整座京都玄陽的同調靈禁法陣由于陣眼受襲,無可避免的出現異變。
最先出現的,即是封印在地底靈脈的朱紅古靈力從池中涌現,將整座娥英泉染成朱紅,繼而,幾成液態的濃郁古靈力,以靈河姿態潮四面八方涌去。
周嘉敏仰起嬌面,望向朱紅靈河上方的掌中神國虛相,面露掙扎猶豫。
“嘉敏。”手指尤其修長、青筋格外明顯的手搭上了周嘉敏的肩。
在周嘉敏扭過頭來時,李煜唐報以一抹安心笑容,隨之而來的,是一門神道的禁錮法度:“別做傻事。”
身化靈體的周嘉敏不能流淚,卻在哽咽抽泣。為了成為掌中神國的器靈而轉修靈族功法的小周后無比清晰的感知得出,她的從嘉哥哥是有多么的辛苦疲累…
后一步從泉池里飛出的陳貂寺渾身濕透,并無余裕以靈力蒸干泉水,滿臉愧疚的在半空中跪伏在地:“愚臣無能…”
李煜唐伸手扶起了忠心耿耿的奴仆,凝視那張白潔無須的面容,搖了搖頭:“枝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感知著周遭靈力濃度的劇變,感知著玄陽古靈力大陣的紊亂,陳貂寺眉頭皺深,卻不知該如何處理。
李煜唐攤開掌心,露出靜躺其上的銀質鑰匙,銀釵表相包括其中的氣運之力已經被石勤連激發,用以擾壞古靈力大陣,這座古靈力大陣涉及仙道、神道兩道,為了讓二者相輔相成,產生同調之效,陣眼處使用了通天神禁。
這并非李煜唐所長,故而先前的維持,亦是委托一念來做。
李煜唐仰目望了一眼天際,朱紅靈河尚未消逝,與掌中神國的緋色光霧混雜到一起,竟有共鳴之相。
李煜唐凝眉不解,不停思索陸連如此行徑的目的。
正自難尋眉目之時,天心感知到一道遁光正在高速靠近,場間三人都將目光投去。
頭戴雪白狐襲帽的石念遠飛至三人身側,沒再拘泥世俗的行禮,望了一眼石勤連離開的方向之后,石念遠朝李煜唐與陳貂寺報以一道感激目光,而后沉吟開口道:“圣上,許是你把事情想復雜了。”
石念遠沒有故吊胃口,徑直續聲說道:“在修士踏足仙道之初,就能知道靈力濃度的提升,會導致生靈開靈幾率升高的常識。古靈力的質遠甚尋常靈力,北海娥英泉作為封禁古靈力的零散泉眼,釋放出數量龐大的古靈力,自然會造成城中百姓誕生靈識,自然開靈。”
石念遠左右扭頭,各瞥一眼東西城門。那里由于銀色光罩存在,交戰的甲士不受掌中神國神魂法度影響,廝殺愈演愈烈。
“軍中士卒多是武道武者,其中佼佼者身躋二品甚至一品境界,卻也不乏塵微、凝元的仙道修士。同樣是仙道常識,修士過度屠戮凡人,就會引來天譴,屠殺與被屠殺的雙方境界差距越大,天譴也就會來得更快更強…”石念遠眼底閃過一抹不怎掩飾的悲哀。
陳貂寺與周嘉敏尚不能理解石念遠意指何意,李煜唐卻徒然瞳孔驟縮,抓住了石念遠想要表達的關鍵所在。
“我對這方面了解不深,只是聽說過一道以千名凡人用性命為祭施展,用以禁錮超凡境修士凌空踏虛能力的法度,如今細想,其中原理當與氣運、天譴掛勾。如果說,一名凝元境修士屠殺百名凡人就會引來天譴索命,那么…如果對象變作方才旋照的生靈,這個數量,想必會增加不少…”石念遠說至此處,腦海中不由浮現起宇文洛布置的那片漆黑森林,那座陰煞惡毒的法陣。更浮現起流風梁死前的慘狀,以及流風雪無聲無息的尸首。
石念遠牙關情不自禁的咬得咯咯作響,繼而,直直望向李煜唐的眼眸,重重咬出兩字:“血祭。”
石念遠深吸口氣,續聲推論道:“我老爸破壞京都玄陽古靈力同調法陣,就是為了讓濃郁的古靈力釋放出來,致使京都玄陽的百姓開靈…”石念遠說至此處,眉眼一黯,實在想不到西疆那個男人為什么要幫助慕容陸實施這個惡毒的計劃,自然就更想不到慕容陸為什么要布局這個惡毒至極的計劃。
“來這之前,我聽人說,本來皇室與陸連雙方默契留出的南城門已被封死,我想,這不是圣上的手筆吧?定遠大將軍已經把京都玄陽化作一座無法逃逸的煉獄…我實在想象不到,如此惡毒的血祭布置,到底是要祭煉什么玩意兒…京都玄陽不算周邊而僅算城中,可就生活著超過千萬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