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了)寰宇間瓊玉喚魔皇玄陽城天劍顯神威 石念遠失算了。
李煜唐僅是瞥了靜躺在掌心中的兩枚銀釵一眼,連發現多出另外一枚銀釵都沒能讓其神情出現任何變化:“你要抱抱妃雅嗎?”
石念遠錯愕的嘴角抽搐,心悸的搖了搖頭。
石念遠自忖根本沒有資格觸及鳴雷帝國十之八九的氣運龍脈,上一次根本沒有接觸到妃雅,僅是踏進這座偏殿,浩如煙海的幻境虛相就幾乎把石念遠的天心意識撐爆。
在李煜唐所修神道之中,其作為神靈,信眾實在太多了,無論是信眾祈愿還是信仰之力,僅憑信息數量就能令石念遠那計算力卓絕無雙的天心意識宕機。
“我…能抱抱她嗎?”若湖試探的問話,令李煜唐與石念遠都同時一怔。
李煜唐的視線在石念遠與若湖之間游移,二人眉心處一模一樣的血契魂印尤其顯眼。
見李煜唐正在猶豫,若湖想了想,頭頂尖耳一豎,身后狐尾掃出:“作為覆雨大陸人族帝皇,你該認得我。”ωωω.⑨⑨⑨xs.co(m)
“沒想到世子妃竟然是…”李煜唐臉龐上極其難得的露出錯愕神情,情不自禁的感慨道:“原來是你。”
李煜唐身上,忽然流露開一股久居上位的皇道氣勢,縱然龍袍未加身,掌控世間的皇者氣魄卻絕非任何人可以模仿——周邊列國的君王也不行。
“初見世子妃,朕就猜到世子妃仙道境界之高絕,想必已踏在起源星巔頂。未料,縱然放眼通天塔,世子妃都是絕對至高的強者。”白衣的父親已經變作帝國之帝皇。
以李煜唐的仙道境界,想要在若湖并不主動展露氣息的情況下憑借天心意識探知其真實修為,甚至發覺其體內那一道仙靈之氣尚嫌不夠。然而,作為偌大鳴雷帝國神道的唯一神靈,依托氣運龍脈而誕生的運識卻能在冥冥之中察知真相。
運識所擁有的這種繞過因而直接探取果的能力,若湖其實并不陌生——合道之力,有限前知。
李煜唐將懷中妃雅遞向若湖,不忘囑咐道:“小心些。”
若湖點了點頭,縱然清楚知道這個先天道體圣胎并未開靈,根本沒有自主意識,可出于對李煜唐的敬重,極其配合的動作輕柔小心。
抱過妃雅的瞬間,若湖與鳴雷帝國神道接駁,切實感知到了妃雅體內那龐然似海、洶涌如潮的神道之力。受神道之力影響,無數信眾的祈愿在若湖的識海凝作畫面、在神魂化為低語,無數的信息流在一瞬間狂猛沖擊著若湖的天心。
石念遠眼巴巴的看著抱過妃雅之后神情開始復雜變化的若湖,不敢出聲打擾,連呼吸都下意識控制得更輕,緘默的氣氛,令石念遠可以清晰聽到自己漸快的心跳。
盞茶的沉默后,若湖無聲的將妃雅交還給李煜唐,凝望向李煜唐的桃花眸有三分悲憫、三分敬佩,更有四分擔憂。
“你…”若湖神情復雜,似乎在認真的斟酌措辭,頓了半晌,方才續聲說道:“還有多久?”
在得知若湖的真實身份后,對若湖能從妃雅身上推測到自身的隱秘狀況,李煜唐沒有半點意外,笑了笑,平靜答道:“三年。”話畢,鳴雷帝國天子身上忽然流露出極致的不甘與悲哀。
仙道境界越深,心緒就越是能影響到靈力回路的流轉,從而令溢散在外的氣意改變。
到了李煜唐這番境界,心情的極度低落,甚至有若實凝的流轉出來,那股不甘與悲哀,令石念遠的神魂都是一顫。
石念遠眉頭凝得深深,試探問道:“圣上…您的意思的…”
“字面意思。”李煜唐坦然笑了笑。
在這座偏殿之中,李煜唐的情緒直接而純粹,是石念遠從來沒有見識過的一面。
鳴雷帝國皇室沒有任何皇子,而不知因何原因流傳出去的“異姓公主妃雅”傳言,卻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李煜唐僅有三年可活?
鳴雷帝國怎么辦?
晃抖妃雅的李煜唐既是父親,亦是帝皇,看向石念遠,輕聲問道:“石愛卿可還記得在金陵鳳凰樓上與朕的約定?”
石念遠動作堅定的點了點頭。
李煜唐復看向若湖:“世子妃,朕曾做出親近石愛卿的決定,是出乎所修神道中近似合道前知之能的能力,想必其中定然有你這一層關系。這一點,朕不必亦隱瞞不了。作為曾經親歷龍魔圣戰的合道強者,如果朕所修神道崩潰,帝國出現神降之劫,屆時,還望世子妃能夠看在帝國數十億百姓的面子上,出手相助。”
若湖的拒絕在李煜唐的允拒對半的預料之中,不過,若湖拒絕的理由卻出乎李煜唐意料之外。
若湖鄭重道:“這恐怕不行,謫仙修至九世,已經到達了我能力的極限。此世只要使用超過通黎境的能力,一界天譴就會降臨。處理神降之劫需要的時間實在太長…”若湖的黛眉緊蹙,下意識瞥了一眼自夜幕中初升的雙月,續聲說道:“覆雨大陸的大道規則曾被龍皇祖龍篡改,如果因為一界天譴完整降臨而破壞九子泉眼對覆雨大陸大道規則的干涉,那對覆雨大陸來說,會是一場滅世天災。”
“九…九世?”李煜唐瞪大丹鳳眸子,驚落了下巴,再咽了一口唾沫。
本來今天在偏殿之中就見到了李煜唐更加真實純粹一面的石念遠,看到圣上如此夸張的表情變化,暗自嘖嘖稱奇。
李煜唐瞥了石念遠一眼,見其一副不知不畏的模樣,不由莞爾失笑,看向石念遠的眼神里多了一股莫名的慰祝,慨然說道:“石愛卿,千萬珍惜眼前人。莫如朕一般,身邊親近之人盡皆厄運連連,不得善終。”
石念遠聞言不由愣了一下,被李煜唐這句話擊中了內心的柔軟之處。
石念遠緊皺眉頭,誠懇問道:“圣上,我該怎么做?”
石念遠這一問,卻把李煜唐問住了。
不沾因果、不入塵世,自然可以規避大多數命途之舛,然而,一味逃避作為李煜唐曾經的選擇,已經被證明無效…畢竟連那把龍椅,如果可以,李煜唐根本就不會坐上去。
李煜唐搖了搖頭:“朕的老師曾說,猶豫不決,可問春風…只不過,春風向來都不予朕任何相示,到頭來,還是得問己、問心。”
帝師是一名黃老道家的道士,這是流傳在外的說法,不過,就跟“妃雅異姓公主”這一傳言一樣,向來沒有得到過證實,無論宦海民間,都是眾說紛蕓。初聽李煜唐提起帝師,石念遠不由面露好奇。
李煜唐卻沒有半點深入說明的意思。
熟悉的靈壓氣意從宮門處傳來,場中三人盡皆扭頭望向偏殿宮門。
一襲朱紅蟒袍的陳貂寺俯躬身子,請求進殿。
得到天子應允后,陳貂寺走到李煜唐身前,開口欲言之時,先看了石念遠一眼。
“枝花,是關于武侯?”李煜唐輕聲出言。
“是。”陳貂寺保持曲身半躬的姿態,恭敬應答。
一股風忽起,暮夏初秋風微涼。
明知道妃雅根本沒有任何感知,李煜唐將襁褓包被捋了捋、緊了緊,平靜道:“但說無妨。朕邀石愛卿至此,除去敘舊,本來就是要提武侯之事的。”
面白無須的大內太監總管將表情管理得極好,就像平日里精心打點那襲朱紅蟒袍,沒令那身代表權位與身份的官服壓出絲毫褶皺那般。
從來都不想對主子有任何欺瞞的陳貂寺終究還是隱瞞了青丘與那名故人的相見,那么多年了,僅此一次的瞞而不欺,令天子第一忠犬的心緒翻涌如潮:“稟報圣上,武侯已至西城門處,與大雪驍騎匯合。”
李煜唐似不經意的輕聲道:“掃完墓了?”
“是。”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的本能已經讓陳貂寺坦誠出聲。
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的天子第一忠犬夾緊了尾巴,比做錯事被大人發現的孩子還要局促,“呯”一聲跪倒,五體投地的趴伏,顫聲道:“臣下欺君瞞上,該當死罪…”
李煜唐一手抱妃雅,輕身俯身以另一手扶起了陳貂寺:“在這座紫禁皇城里,連婉兒都變成了只知操持政務的機器,也就你還有點兒人情味,朕心甚慰,何罪之有?”
天子親手攙扶,任陳貂寺內心再如何愧疚,都不敢違逆半點,乖巧的站起身來。
李煜唐扶起陳貂寺以后,就一言不發的徑直走進了偏殿的宮房。
沒過多久,重新走出的李煜唐已經身穿一襲至尊至貴的龍袍,頭戴垂簾王冠,不知為何,臉上還覆了那半張冰冷寒鐵。
寬大龍袍遮擋住了帝皇消瘦的身形,半張鐵面掩蓋掉了圣上憔悴的面容,從半張鐵面的鏤空孔洞露出的一雙丹鳳眸子沉著且深邃,一直石念遠初見李煜唐之時,沒被覆蓋的下巴棱角分明,薄唇輕啟,伴隨將妃雅放回宮房之中,李煜唐的話語失去了所有的感情基調:“石愛卿,關于令尊武侯已與慕容軍大雪驍騎匯合,說說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