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續)新舊仇霸刀斬宵小往來恩縱馬入蒼云 天山七十二懸峰,拭劍峰,白玉擂臺。
“石大少爺,別來無恙。”田浩天明心戒上靈光一閃而沒,佩劍“泉吟”已然在手。
石念遠點了點頭,右手一晃,手中同樣出現一柄長劍:“還不錯,每天擼狗撩妹,滋潤得很。”
“請石大少爺賜教。”田浩說一語說罷,以瞬轉身法快速欺上。
石念遠靈識運轉開來,捕捉田浩天手、腳以及泉吟劍運動軌跡。
“不客氣。”石念遠勾起嘴角,抬起右手,豎提長劍格在身前。
當——
一聲金鐵交鳴聲響起,泉吟劍被石念遠手中長劍穩穩擋下。
主觀武臺旁,蘇泉雙目圓睜:“這…這是…”
凝神觀戰的靜陽同樣發現了端倪。
田浩天手腕一抖,泉吟劍從與石念遠手中長劍的抹纏中撤出,回撤不足一尺,泉吟劍驟然再次斜撩欺近。
不管什么劍招,總需要一段距離進行加速,從而發揮出劍招威力,越是高明的劍客,所需要的加速距離越短。
動量等于質量與速度的乘積,物體所受合外力的沖量等于動量的增量,同時等于合外力與作用時間的乘積。在長劍質量恒定的前提下,要想增加劍招威力,簡單來講,就是加大出劍力度、加快出劍速度,以及在合外力不減的情況下延長作用時間。田浩天的劍法明顯已經登堂入室。
石念遠嘴角始終勾起淺笑,靈識快速演算田浩天劍招軌跡,后撤半步,腰部徒然以極度扭曲的幅度彎下,手中長劍一抹,再次截停了田浩天的劍招。
“不可能!不可能…”蘇泉手握看臺圍欄扶手,身體前傾出看臺,震驚道:“可是,那守招,分明蘊含抵天三劍的氣韻…”
“上一次,看不清你的劍。”石念遠抖手一蕩,與田浩天拉開一段距離,續道:“這一次,看清了。”
“石大少爺,你的表現再次讓我懷疑,上一次,你在藏拙。”田浩天瞇起雙眼:“看清…”
從田浩天身上溢散的靈壓猛然激增,眨眼間欺至石念遠身前,一劍斜撩。
石念遠牢牢盯緊田浩天的動作,再次計算出劍招軌跡極值點,拂劍欲擋,不料,田浩天明明劍招已老,卻突然不可思議的折返,轉身回刺石念遠另一側。
石念遠雙目瞪大,撤步后退,左肩留下一道劍傷。
“…又能怎么樣?”田浩天一邊將話說完,一邊以上一招的余勢做底,再次斜抹一劍,石念遠仰頭閃避,臉上卻還是留下了一道劍傷,傷口血液流進右眼,視線如隔紅幕。
田浩天飛起一腳,踢向石念遠胸腹。
石念遠方才避開那一劍,身體重心已經失穩,如今已經避無可避,硬挨了田浩天一腳,后退數步才重新站穩。
石念遠閉上右眼,左眼視線中,一道劍光伴隨劍吟聲掠來,手中長劍揮拂,想要再次在極值點將劍招格檔住。
當——
再一聲金鐵交鳴聲響起,不過這一次,聲音異于之前。
雖然將田浩天劍招帶偏,石念遠手中長劍卻已經從中斷開。側身險險避過劍鋒,泉吟劍斬下石念遠一蓬頭發,發帶掉落,烏黑長發披散開來,石念遠趁隙一記膝撞,趁田浩天招架時利用反作用力再次拉開距離。
“嘖…可真是一把吹毛斷發的利刃。”石念遠伸袖抹去臉頰與右眼上的血跡,平靜看向田浩天。
“石大少爺,你那雙眸子,還是讓田某無比討厭。”田浩天淡漠道:“沒想到,你在那么短的時間能有那么大的進步。更沒想到,你能回來。”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石念遠笑了笑:“跟你講,在掉下望北崖時,我還羨慕過你來著,覺得你比我帥,比我小弟多,比我優秀。原本我一直以為自己應該就是話本主角,可是不管怎么看,我都覺得你比我有主角命。”
田浩天也笑了笑:“主角命?這說法倒是新鮮。”
笑聲中,田浩天運起瞬轉身法,靈力加持到泉吟劍上,泉吟劍身亮起劍芒,朝石念遠迅猛斬去。
石念遠低垂著頭,披頭散發,臉上劍傷溢血,肩上同樣帶傷,手握半截斷劍,與依然白衣飄飄的田浩天相比,實在是狼狽萬分。
當啷…
石念遠右手斷劍墜下擂臺白玉石板,原地不動,不閃不避。
主觀武臺旁,流風雪緊張的驚呼出聲,流風雪凝眉不解,妮莉艾露歪頭疑惑,而都在凝元境的靜陽、靜誠與慕容姍則看出些許端倪。
當——
又一聲金鐵交鳴聲。
石念遠手中長劍明明折斷丟棄,何來此聲?
四周看臺上同時發出驚呼。
石念遠被勢大斬沉的劍斬轟退半步,緩緩抬起頭來,凌亂頭發下,丹鳳眸子夾帶戲謔,放開了夾住泉吟劍的右手中指食指:“怎么?看到了無法理解的事情,很驚訝?”
田浩天眉頭緊皺,手腕一甩,泉吟發出劍吟聲,直指石念遠。
“煉體?佛家?北漠…熠煌寺?”靜誠沉聲發問。
通常情況下,烈陽山麓的確是門戶之見不重,可是,如果對象是北漠熠煌寺,可就大大的不同了。涉及北漠熠煌寺,就牽扯到了道統之爭、信仰之別。
靜陽搖了搖頭:“與佛家金鐘罩不同…”
妮莉艾露突然想到了方才與石念遠的交流,呢喃道:“不是靠靈力…”
慕容姍眼睛一亮:“是靈力加持!靈力加持到身體或兵器上,除了以附著靈力傷敵,還會順便讓身體或兵器更加堅固!他以未知的手段,把這小部分效果放大,并用在了手指上!”頓了頓,好奇續問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石念遠看了一眼用來夾劍的手指,上面有兩道淺淡的白痕:“雖然看上去沒什么,其實,很疼。”
“煉體?”田浩天左手掐起劍訣,泉吟劍身上,熒熒靈光中漸生云霧,再爬上道道電蛇,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主觀武臺上,靜誠不掩贊賞道:“靈力形態變化,雷法。居然在塵微境就將雷法推演到這種程度了。”
慕容姍瞥了一眼靜誠,沒有說話,心中暗道:你是沒見過塵微境修士引動天雷,借天地威能發動超越凝元境出力的攻擊。
“雷法修士的確是煉體修士的克星。”靜誠接茬道。
石念遠看向田浩天泉吟劍上的雷光,有些哭笑不得。
玩電?
石念遠手中突然出現一個圓筒狀物件,田浩天警惕看向石念遠手中圓筒,猜測是不是什么暗器或者類似于墨家火雷那樣的一次性靈寶。
不過,看臺上許多學子都看出了石念遠手上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木子濤有些錯愕,不知道石念遠為什么會在戰斗中突然拿出那東西。
石念遠端起圓筒,打開塞子,隨手朝旁邊一丟,抬頭吐槽道:“你緊張什么?田大少爺沒下過廚,沒見過鹽罐?”一邊說,一邊往頭發、肩膀以及身體各處灑上食鹽,一瓶灑完還嫌不夠,再掏出一瓶灑上。
田浩天怒從心生,沉聲道:“你在干什么?戲弄田某嗎?”話音未落,持劍瞬轉,高速掠近。
石念遠朝后快速撤步,后跳躍起,雙手中出現一個半人高的木桶,田浩天驚訝于石念遠空間靈寶內蘊空間寬敞的同時,下意識覺得石念遠會將木桶擲出,結果石念遠一拳打破了木桶,桶中水灑下,石念遠渾身上下淋了個通透。
四周看臺上,觀戰弟子與田浩天一樣一頭霧水,不知道石念遠到底在干什么。
田浩天驟然加速,泉吟劍身上,道道雷光變粗變密。
欺身已近的田浩天抓住石念遠跳起落地的時間差,在石念遠快要落至地面時一躍而起,一劍斬下,沉聲低喝:“再強的體魄,也不能阻擋雷電滲透!”
石念遠披散的頭發因為沾濕了水,耷拉緊貼在皮膚與衣物上。
“是嗎?”
轟——
田浩天一式躍斬勢大力沉,以薄窄劍身發揮出了刀斬的效果來,轟得石念遠半跪在擂臺平面,白玉石板向下凹陷,揚起一陣煙塵。
“有煙無傷,曉得不?田大少爺。”
煙塵散去,顯露出擂臺上的兩人。
四周看臺上的觀戰學子再次發現驚嘆呼聲。
半跪在地的石念遠被震傷,吐出一口鮮血。不過,讓眾人驚嘆的顯然不是這個。
石念遠再次以雙指夾住了泉吟劍身,縱然石念遠右手明顯錯位,顯然已經骨折,不過,還是空手接住了白刃,泉吟劍身上的道道雷電流到石念遠身上,道道電蛇在石念遠周身不停流轉。看上去似乎被電得不輕,只是作為施術者的田浩天最是清楚,泉吟劍在未接觸到石念遠時,劍身上的雷電就突然亮起光球,雷電自發朝石念遠身上流轉,卻并無一絲侵入石念遠體內,石念遠左手突然出現一把袖劍,朝田浩天握劍右手扎去。
田浩天悶哼一聲,回氣的同時想要向后撤離,卻突然發出大聲哀嚎。
石念遠身上溢散出來的靈壓帶上了一股田浩天無比熟悉的氣意——雷法。不過,石念遠并不像田浩天那樣,能做到化出道道電蛇,加持于身的地步。
石念遠從關圃城回到天山以后,換閱了許多關于靈力形態變化的書籍,特別著重研究了靈力化雷的技巧,也就是修士俗稱的雷法。其實,石念遠并不認同“靈力化雷”這個說法,經過實驗,石念遠發現,所謂的雷法,是利用靈力控制了游離電荷,而只要能產生電勢差,自然就會引發電流,從而達到“靈力化雷”的效果。
道道原本在石念遠身上不停流轉的電蛇,盡數竄向石念遠插在田浩天右臂上的左手上,再驟然消失。
“啊——”田浩天不住哀嚎,平時使用雷法時如使臂指的雷電竟然順著經脈,直奔自己丹田氣海,田浩天靈力翻涌,半跪在地,石念遠順勢從田浩天右手中奪過泉吟劍,朝半跪在地的田浩天后心插去,即時,石念遠腦中閃過諸般念頭,將劍刃稍略偏轉,避開了田浩天心臟要害,一劍完全刺透腰腹,將田浩天釘在擂臺平面白玉石板上。
“發生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田浩天怎么突然倒下了?”
石念遠身體猛一下踉蹌,奮力平復體內經脈中瘋狂奔涌的靈力,好不容易才撐住未摔倒。
石念遠上前兩步,一腳踩在田浩天的臉上:“本來我想繼續裝一下逼的,不過,畢竟你仙道境界更高,斗戰經驗更足,再玩下去,我怕會把自己玩死,所以,我不打算繼續玩了。”。
石念遠用腳尖將田浩天的臉龐勾起,畫面似曾相識,不過角色已然互換:“如何,我的雷法?”
石念遠的雷法確實是不如田浩天的,不管是熟練度,還是招式威力,甚至石念遠還根本沒辦法利用雷法使用出雷電法術來。
石念遠用雷法做了兩件事。
其一,在身體被生理鹽水淋濕后,以雷法控制電荷,在身體外面構筑了一層法拉弟籠。理想狀態下的法拉弟籠,是由一個未破損的、完美的導電層組成,其作用是防止電磁進入或逃脫,通過靜電屏蔽來防止外部電場傷害。當田浩天以雷法形成電流時,法拉弟籠對石念遠進行了保護,本來以石念遠的想法,法拉弟籠形成電勢等位的護罩,可以讓身體內部免受雷電傷害,不過顯然理論是一回事,實踐是另外一回事,哪怕利用具有強導電性的生理鹽水來增強體表皮膚的導電率,還是沒有構筑出能發揮足夠效果的法拉弟籠。
其二,操縱電荷,提升自身電勢,從而在自己與田浩天之間形成正電勢差,電流會自主由電勢高的地方流向電勢低的地方。故而,田浩天自己以雷法激發出來的電流,全部返流向田浩天,流向田浩天以靈力致使電荷集中從而使用出雷法的氣海丹田。
石念遠腳上加大力度,在田浩天臉上狠狠蹂躪:“田大少爺,其實,我的雷法不如你,我根本做不到以雷法形成電蛇,而我所激發出來的電流,強度甚至連你的百分之一都沒有,沒辦法,我只能用盡全力提高自身電勢,運氣不錯,借你的雷法重創了你。”
石念遠打量著手中泉吟劍:“這柄劍也不是不夠鋒利,不過,我徒手接劍的原理說起來復雜得很,就懶得再跟你說了。”感受到田浩天的掙扎,石念遠嘆了口氣續道:“差點忘了,反派死于話多,你一直悄悄回血回藍,我也蠻困擾的。”
田浩天忽然強提一道靈力,不顧劍傷扯裂,猛力朝旁一滾,泉吟劍扯裂了田浩天腰腹上的傷口,田浩天緊咬牙關,悶哼一聲將泉吟劍一下拔出,手上涌動電光,直接朝傷口印去,傷口瞬間被燒灼,卻也止住了流血。
四周看臺上的觀戰學子看到田浩天的動作,大都情不自禁倒抽冷氣,仿佛自己的腰腹也挨了一刀一般。
田浩天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喉頭一甜,卻忍住咳嗆,將血飲回腹中。
這番攻防轉換,石念遠看似逼格滿滿,實則有苦自知,初學不久的雷法根本沒辦法完全護住石念遠周全,傷敵的同時,自己身體內部同樣遭受電擊與燒灼。如同在關圃城石念遠引下天雷攻擊的秦墨一般,如今,外界電流強烈干擾了石念遠體內生物電,特別是引導電流流向田浩天的左手,知覺感觀完全錯亂,想要抬起左手,神經信號卻讓石念遠左腿顫動了一下。
并且,石念遠用來提高肉體強度,從而空手接白刃的手段,其實是基于靈力加持時附帶增加兵器或身體強度與剛度的效果,強度與剛度的增加,其實是由于物性鍵的加強,而連接原子與分子之間的化學鍵,是依靠五大基本力中的強相互作用力。
由于靈識還沒有細致入微到可以觀測原子分子,石念遠完全是用試錯法利用黑箱理論試出來的,這也是石念遠這段日子以來天天趴在庭院狀若死狗的原因,讓身體局部強化的目的是達到了,卻也同時破壞了血肉組織結構。雖然看不出傷痕,可是石念遠的右手食指與中指的血肉組織已經完全壞死,而只增強兩只手指的話,手指早就會在攻防碰撞中從強度驟變點受到剪力切斷,是沒法做到徒手接劍的,石念遠強化了整只右手,除去食指與中指外的地方雖然沒有手指那么嚴重的創傷,不過也已經血液不通,失去知覺,剛才將田浩天插到地上的那一劍,完全是利用靈力以提線木偶的手法控制的,到現在不過一小會兒,手部經脈盡數壞死,靈力無法流轉,右手完全變形,耷拉在身側。
無聲嘆了一口氣,石念遠平靜望向田浩天,扯出一個難看笑容:“你口中的廢物比你更懂雷法,感覺如何?”
田浩天眼神中終于再不掩飾陰毒,憎惡的剮向石念遠:“呵…別開玩笑了,你比我更懂雷法?”
田浩天右手被石念遠袖劍刺穿,如今鼓蕩起殘存靈力,全部匯集到左手,一團雷光在田浩天手中出現,先是噼里啪啦作響,而后雷光朝四面八方彌散,一道道密集電蛇再次出現,田浩天左手如同百蛇朝珠一般,隨著電流增強,噼噼啪啪的聲響變作尖銳唳鳴。
主觀武臺上,靜誠訝意道:“此子雷法造詣竟然如此之高!好凝煉的雷電之力!”
徐月半混在人群中,聽著旁邊學子一聲聲尖叫高呼,心煩無比。
石師弟!你可一定要贏啊!師兄可是將一半家當都用來壓你贏了!
石念遠看著田浩天左手刺眼雷光,心頭大駭。
臥槽尼瑪!千…千鳥?
石念遠心中吐著大槽,趕緊看了一下二人所站方位,臉上莫名其妙盈上自信笑意。
那貨雖然不懂電流電壓,卻并不是不懂雷法,不能過于自負的認為自己認識世界的方法就是最優解,以那些電蛇的延伸長度,電荷溢出的能量極大,明顯的電壓極高,出奇不意可獲奇效,以短碰長卻是愚蠢。
石念遠長長呼出一口氣,同樣調起殘存靈力,同樣集中到了左手。
在田浩天左手雷光開始銳聲唳鳴時,石念遠左手縈繞起了風。
都用上風遁了,真可惜老子不會搓丸子…
石念遠左手上的風由緩至疾,速度激增,左手內部,經脈之中,靈力洶涌奔騰,體內靈力回路在左手上構筑出幾道前粗后細的通道,靈力持續灌入,從而提高輸出靈壓,提升法術威能。
風在石念遠左手上形成風刃,風舌如一柄狂霸長刀,刃口上的風以極快的速度回旋,石念遠還在不斷壓薄風刃。
石念遠深知,提高速度是提升招式威力的必要條件。前世,用紙片換下切割機的切割片,高速旋轉的紙片,鋒利程度會遠非磨得錚亮的刀劍可比;以高壓水槍射出的足夠系的水流,甚至可以割開金屬。
呼嘯風鳴聲起,與銳利雷電唳鳴聲遙相響應。
還好老子站在右邊,自古對波右邊贏…他娘的,不知道為什么,老子總覺得會突然從什么奇怪的地方冒出來一個粉毛,大聲喊“雅蠛蝶”。
石念遠自嘲一笑,與田浩天同步朝彼此疾掠,二人都已經用不出瞬轉身法了。
石念遠靈識瘋狂運轉,多次在識海中建立起的空間直角坐標系再現,并且,這一次,石念遠體內靈力回路自主回應靈識,氣海丹田處,靈力回路沿伸出三道兩兩垂直的靈軌,以丹田為原點,構建出三條數軸。雕琢靈力回路的效果即時反饋,石念遠突然感覺到靈識的計算力更上層樓,田浩天左手中的雷光電蛇的細節盡數反饋在識海當中,映射成道道不停變化的曲線。
主觀武臺上,靜陽為石念遠與田浩天的戰斗做出結語:“田浩天意外重創,殘存靈力量與石念遠相差不多,塵微境不同品階,靈力的質差別不算太大,石念遠贏在了靈識上。”
白玉擂臺上,石念遠與田浩天位置互換,畫面定格。
田浩天伏倒在地,一動不動,左手小臂被風刃霸刀整齊切斷,與身體分離,左肋處有一道細若游絲的傷口。
石念遠半跪在地,左手與右手一樣,都耷拉在身側,身上衣服多處焦糊,皮膚多處灼傷,心臟律動極不正常,時快時慢,甚至時啟時停。
石念遠很想站起來,指著田浩天裝逼說:“我贏了,真是一場有趣的決斗啊。”
不過,石念遠現在連倒下去躺著都做不到了,身體已經完全不聽使喚。
四周看臺上的觀戰學子不約而同的靜默,偌大的拭劍峰白玉擂臺,落針可聞,直到靜誠以靈力加持聲音,朗聲宣布:“甲辰田浩天,挑戰甲子石念遠!石念遠!勝!”
一陣山呼海嘯傳來,并不知二人過節的觀戰學子只覺得欣賞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斗戰盛宴。
當然,并不全是歡呼,同樣還有哀嚎,勝負已分,盤口兌現,幾家歡喜幾家愁。
人群中,一張肉乎乎的肥臉,笑出了花。
靜陽朝靜誠平靜道:“我帶石念遠,你帶田浩天,去躍龍峰醫療殿。”說罷,身形消失,再出現時,已在石念遠身前。
只不過,靜陽還是慢了。
靜陽身前,空間扭曲的波紋尚未散盡,早有一位銀發如瀑,白裙勝雪的女子將石念遠溫柔抱起。
這等類似于相宇穿游一般,干涉空間法則的神通,遠不是靜陽可以想象,心中驚懼,不由出聲問道:“不知前輩是…”
“水月洞天。”若湖一雙桃花眼目光始終未離石念遠,輕聲回答。
石念遠虛弱的看向靜陽,投過去一個安心眼神,眼珠朝上示意了一下天山絕巔。
靜陽并不知曉水月洞天,而那突然出現的神秘女子,修為境界也遠非靜陽可以得罪,只得將疑惑壓在心底,留待稍后再去詢問烈陽觀長輩。
靜陽看向石念遠:“精彩絕倫,靈識與靈力琴瑟和鳴的斗戰藝術。”
石念遠沒有聽完靜陽的贊賞,就已經昏迷過去。靜陽抬頭看向神秘女子:“前輩,請隨晚輩前往躍龍峰醫療殿。”
若湖眉心處顯化出如同朱砂勾勒的血紅印記:“稍后我會將他送去。”話音未落,人影已經在擂臺上消失。
“靜陽師兄。”靜誠抱著田浩天,走到靜陽身邊:“那位前輩是…”
靜陽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不過以那位前輩的境界,若是真的想針對石念遠,甚至針對烈陽山麓,也已經不是僅憑你我就可阻攔。”靜陽看向靜誠懷中的田浩天,斷臂已經被靜誠以靈力暫時接續:“你快帶他去醫療殿吧,我先去一趟凌霞峰。”
流風雪懷中,雪白小狐貍已經消失不見,徒留流風雪怔然發愣。
對若湖的實力早已有所猜測的慕容姍感知到烈陽令蕩出靈波,出聲道:“甲子洞府靈禁開啟,他們已經回到洞府了。”
半月后,天山七十二懸峰,躍龍峰。
年關將近,有許多學子都計劃留在烈陽山麓,并不打算回家過年。特別是在看過半月前甲子序列與甲辰序列的對戰之后,更是想要努力修煉,提升境界。
不過,對于大多數少年少女來說,常立志而志不長是為常態。這一股小小的修煉熱潮,很快就冷卻了下去,畢竟,一些更加有趣,并且遠不像修煉那般需要堅定信念、堅毅恒心、通明道心的事情成為了近日主流。
一周前,干支榜上發出公告,確定了年假時間,同時,青嵐峰的烈陽觀外事弟子與躍龍峰的烈陽院本屆學子都開始在青嵐峰與躍龍峰四處打點布置,鳴雷帝國各處的過年風俗如同大雜燴一般燉到了一起——宮殿檐角掛上了大紅燈籠、洞府門邊貼上了門神對聯、教舍窗戶糊上了剪紙窗花、白玉石欄支起了標旗花燈…不少學子更是在百花峰上擺起了攤來,售賣著五花八門的獵奇年貨——荒誕古怪的祈福面具、童趣十足的竹馬高蹺、制作精美的龍燈獅袍…總之,濃濃年味在天山上,尤其是在躍龍峰與青嵐峰之間彌漫開來,而躍龍峰與青嵐峰之間,也逐漸加深了溝通與交流,原本神圣莊嚴的仙道圣地,多了許多人情往來的溫暖味道。
乙丑洞府,流風雪嫌棄廚房太小,三下五除二,一鼓腦的將大部分廚具都搬到了院落中來,堂屋與房間里的桌椅也沒逃過魔爪,統統被大小姐扛到了院落里頭。
烈陽院在明日正式放年假,故而,院中眾人都逃掉了傳道課程,也未穿烈陽山麓制服。
木子濤研好墨,提起一支軟毫,在墨水里蘸了蘸,再在寫廢的紙張上試了一筆,而后滿臉專注的寫起對聯。
旁邊一株歪脖子樹,葉已落盡,上面掛滿了晾墨的福字與對聯,楊七凌走回木子濤身邊,小心翼翼的將對聯展開,以免墨跡浸染。
“天山好風光,簇錦團花,幻彩懸峰移入畫;躍龍新年節,賓朋滿座,燃情歲月綴成詩——木子濤,我喜歡這副,送給我怎樣?”南荒十萬大山文化風俗迥異于鳴雷帝國,這幾天,武煉少年勤學好問,仔細研究起帝國年俗。
木子濤笑道:“自然可以。”
寫對子這項工作,本來是大小姐拍著胸脯想要包攬下來的,不過被包括一向與大小姐比較合得來的妮莉艾露在內的所有小伙伴全票否決了。
“雖然還沒太搞清楚人族審美,不過以我族審美,你的字也丑上天際,在洞府門上貼你寫的字,我覺得丟人。”在流風雪將祈求支持的眼神投向妮莉艾時,一向有話直說,所以顯得情商并不如何及格的芊發高挑少女是這樣回答的。
妮莉艾露今天未覆假皮,原因是石大少爺一本正經的告訴精靈少女,這種辭舊迎新的年節,要以最真實的模樣來面對。
妮莉艾露跪坐地面,手握搟面杖,神情無比專注,似乎正在做的事情在精靈少女心里,與對戰凝元境一樣值得認真面對。妮莉艾露身前擺了一塊砧板,正在砧板上一來一回的搟面皮,細長如鞭的尾巴居然還伸了出來,縛了一根擂杖,一下一下的在身后擂缽里不知道在搗碎什么東西。同樣沒有見識過人族年俗的精靈少女,比楊七凌還要興致高昴,高冷話少的人設崩塌,完全變身為好奇寶寶。
轟——
廂房門板破碎,一個人影從里頭撞破門板飛出,劃過一條拋物線,落到了門外池塘中。
“臥槽!大小姐!本公子是傷員!傷員!有你這么虐待病號的嗎?”石念遠渾身濕透,從池塘中爬出,運轉靈力蒸干衣物。
流風雪怒氣沖沖的跑出來,指著石念遠的鼻子吼道:“流氓!有你這樣突然直接闖進女孩子閨房里來的嗎!”
“次奧!鬼知道慕容姍正在里面洗澡!我這不是去找粑槌嗎?”石念遠毫不示弱,理直氣壯的懟了回去。
“粑…粑槌…”流風雪一字一頓,額頭青筋一突一突,拳頭緊握,骨節發出噠噠聲響:“粑槌這種東西!怎么可能會在老娘的房間里!”
石念遠撓了撓頭:“哎?也對喔…”
砰——
一把木制棒槌被流風雪狠狠砸向石念遠,再次將石大少爺砸進了池塘。
蘇泉從廚房里扛了一樽木槽走出,哈哈大笑看向石念遠,豎起拇指:“膽肥,會玩!我輩楷模!”
“楷模你個大頭鬼…”石念遠撈起池底粑槌,抬頭問道:“我家小狐貍蒸好糯米了沒?”
蘇泉將粑槽放到掛滿對聯的歪脖子樹旁邊,走過來朝石念遠伸出一手:“尚需片刻火候。”
石念遠搭住蘇泉的手重新爬出池塘,再次運轉靈力蒸干了衣物:“這種好玩的時候,要是阿瑛在就好了。”
銀發如瀑的若湖正好從廚房里走出,聽到石念遠話語,柔聲道:“要不收假時我們早些回來,去水月洞天看看阿瑛?”
“嗯啊。”石念遠習慣性的想要理一理頭頂上并不存在的雪白襲帽,抓空之后朝若湖尷尬笑了笑。
慕容姍的聲音遠遠傳來:“大小姐…我實在是不習慣…哎喲——”
慕容姍正在從屋中走出,一下子踩到了裙擺,差點摔倒。
“哪有什么習慣不習慣的,你上次不是說,你沒有穿過裙子嗎?明明就是女孩子,怎么能不嘗試一下!你看,你穿上多漂亮呀——這件廣袖流仙裙可是我在來烈陽山麓前,在留鄴城精心挑選的呢…”流風雪說到這里,醋意又生,語調酸酸:“還有許多都還在留鄴城武侯府,我就帶了幾件最喜歡的上山來…”
徐月半站在躍龍峰甲子洞府門前,在靈禁上撫了好幾次都沒有什么反應。
“莫非石師弟跑到他姘頭那里去了?”徐月半走到不遠處的甲寅洞府前,撫上靈禁,等了半天,依然沒有什么反應。
“看來是出去逛去了,也對,天山上就數這兩天最是親適熱鬧了。”徐月半自言自語,邁步離開。
走到甲辰洞府時,徐月半看到了一個相貌俊逸、風度翩翩的佳公子,田浩天站在洞府門前,身上還綁有不少繃帶。
“乙丑洞府。”田浩天輕聲開口:“十有八九可以在那里找到你想要找的人。”
徐月半并不知道田浩天與石念遠的過節,聽到田浩天那么了解石念遠的動向,還以為二人如今已是不打不相識的好友,抱拳謝過,相邀同行。
田浩天眉眼低垂,搖了搖頭。
當徐月半撫上乙丑洞府靈禁,靈禁打開,推門而入時,就看到了院中喜慶熱鬧的景象,肥臉不由自主盈上笑意。
“諸位好!”徐月半大聲道。由于靈舟殿任職,可以說徐月半基本上能與所有學子都打上照面。院落里頭的眾人,徐月半大多熟悉,院中眾人也大都友好的作出各自回應。
徐月半笑意盈盈,目光搜尋到正在歪脖子樹旁揮動木槌,一下一下朝木槽打去的石念遠,屁顛屁顛的邁步走去。
話癆胖子路過流風雪、流風霜、妮莉艾露、若湖眾女所在的大桌前,指著桌上餃子不斷點評道:“這一片…這一片…都包得好精致。咦?這位銀發俊俏師妹我怎么沒有見過?哇——這一片的面皮也搟得太厚了…噗…這一片包得實在是…”
“徐胖師兄!”流風雪出聲打斷了徐月半,感受到一對凌厲眼神,徐月半自然而然的改口續道:“別具一格,各有千秋!”
徐月半一路向前,路過木子濤身旁時,甩下一句“筆走龍蛇,大善”的評語。
終于走到了歪脖子樹下,徐月半朝石念遠說道:“石師弟,靈舟的事情,師兄已經全部安排好了。”
石念遠將手中粑槌交給旁觀的楊七凌:“明天就放假了,要不,現在就去將學分轉給師兄?”
徐月半大笑著拍了拍石念遠的肩膀道:“不著急不著急!什么時候都一樣!石師弟有所不知,半個月前你與田浩天的那場比斗,師兄可是狠狠的撈了一大筆靈石!哈哈——”
“那…不如再給師弟一些折扣?”石念遠聳眉問道。
“呃…”徐月半一時語塞,頓了頓,肉疼道:“那就再優惠師弟五十學分。”
慕容姍從廚房中走出,扛了好大一口鐵鍋,蘇泉跟在后面,抱了一大堆柴火。
徐月半拐了拐石念遠,附耳小聲道:“石師弟,據說那長腿帥妞是你第二個姘頭?現在還跟你同住甲子洞府?原本是哪區的?什么來路?可以嘛你小子——”
徐月半哪里知道慕容姍擁有一枚特殊烈陽令,只道是像其余學子一樣,在逐漸認識熟悉之后,擁有洞府的學子,會邀請住在集體宿舍的好友同住。
石念遠笑而不答。
夕陽西斜時,乙丑洞府中。
笑語歡聲,觥籌交錯。
“新年好!干杯——”已經喝了不少酒的石念遠臉頰通紅,踩上凳子,舉杯高呼。
“干杯——”眾人舉杯同飲,暢懷大笑。
石念遠飲盡杯中酒,大著舌頭說道:“明天,老子打/飛機帶大伙兒去留鄴浪,不是老子吹牛逼,老子在留鄴,那叫一個要啥有啥——”石念遠想了想,將靈舟停在魚龍營是再好不過的選擇,石大少爺春風滿面,意氣風發:“小狐貍,倒酒——待到明日,城郊下靈舟,縱馬入蒼云!”
風起,時間的長河涌起波浪,歲月的古書不堪吹拂,緩緩翻過了一頁。
第二十回完烈陽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