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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5章 蘇家之訊,幽蘭傲骨

  江晨抖了抖衣袖,收回「斷舍離」匕首。女子魔神最后是被這柄邪刃斬斷了生機,因此她的死也會成為無人記得的謎團。雖然可能終究瞞不過風雨樓主,但至少能讓他迷蒙一會兒,不虧。

  寺里的眾人面上都泛起一抹迷茫之色,感覺好像忘了什么東西。只有北豐秦的眼睛清亮如常。

  江晨走近幾步,拍了拍北豐秦的肩膀:“北豐老弟,人都說‘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你現在是老光棍一個,怎么出手還猶猶豫豫的?”

  北豐秦平靜地站著,如蒼松磐石,面上無悲無喜:“是我心志不堅,江兄見笑了。”

  這時,從他身后的馬車中跳出一個人影,大笑著朝江晨豎起大拇指:“江兄,你剛才那一拳,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小弟剛才在車里都嚇得一哆嗦。”

  江晨看清那人模樣,也露出笑容:“蘇兄,別來無恙?”

  從馬車走出來的英武少年,正是曾經在星院武道大會上與江晨并肩作戰的盟友,蘇蕓清的族弟——蘇子修。

  雙方算得上是朋友,再加上蘇蕓清的那層關系,自然覺得親近,一陣寒暄。

  江晨于是便知道,原來蘇子修與北豐秦同時出現在這幽蘭寺,其實是各自代表了一方勢力,來商討結盟之事。

  蘇子修不用說,自然是代表了蘇家。而北豐秦也不再是星院中那個憂慮孤獨的游俠,此時他已經成為了新登基的女皇陛下的御前第四騎士,奉的是女皇陛下的旨意,來迎接蘇家使者入京。

  “蘇家與皇族結盟了?”

  江晨雖然驚異,卻也不便多問。

  畢竟,他自己也不再是當初那個逍遙不羈的浪子,同樣也代表了一方勢力。朋友歸朋友,但公私當分明。

  他暗自思索,很快又意識到,新登基的女皇陛下恐怕還不能代表整個皇族,她的幾位皇兄弟還在打著“清君側”的旗號作亂,御前騎士也只有四位聽命于她——這還包括了趕鴨子上架的新人北豐秦。

  女皇雖然名義上坐上了至尊之位,成為了天下共主,但也未必坐得安穩,所以才上趕著與蘇家加盟,其實就是想借蘇家之力鎮壓幾位兄弟的叛亂。

  蘇子修又談起蘇蕓清的近況,說她連月閉門不出,潛心習武,已習得龍皇拳八訣全部真傳,包括第七訣「吞乾坤」和第八訣「開鴻蒙」,境界今非昔比。

  雖然蘇子修說的都是好事,但江晨卻隱隱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他聽蘇蕓清說過,龍皇拳的后三訣十分難以修煉,每一訣所需要耗費的時間都數以年計,而且必須循序漸進,將前一訣融會貫通之后才能修煉下一訣,蘇蕓清練了這么多年,也才剛剛練到第六訣「暗日月」,怎么這次回家才三四個月,就一口氣練到了最后一訣?

  而且后兩訣不光難度高,還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第七訣「吞乾坤」僅有十一位長老方有資格修煉,第八訣「開鴻蒙」更是家主身份的象征,只有歷任家主才能練。蘇蕓清開始修煉第八訣,是不是意味著她已被正式確立為下一任家主?

  可她的父親蘇鎮虎明明還正值壯年,有這么急著傳位嗎?

  蘇家是不是發生了什么大事?遭遇了什么危機?所以這次才答應了女皇的結盟邀請?

  江晨始終覺得,蘇蕓清好像是趕鴨子上架一般,匆匆忙忙地被推上了這個位置。

  他向蘇子修追問了幾句,蘇子修卻語焉不詳,笑著說蘇蕓清一切都好,只是偶爾想念江晨,希望他有空去蘇家做客。

  江晨知道也不能怪蘇子修,他自己此時的立場也曖昧不清,畢竟還有一個號稱青冥魔女的未婚妻,是皇族的死敵。看在曾經的交情份上,蘇子修也只能說這么多了。

  寒暄之后,三人匆匆作別——由于遭遇了風雨樓的刺殺,北豐秦唯恐夜長夢多,連飯都顧不得吃一口,打算連夜趕路。

  臨別之際,江晨托蘇子修返程后給蘇蕓清帶一封信,由于時間匆忙,只寫了寥寥幾句話,除去問候之外,便主要講了八年前林家圣器對于蘇蕓清的心靈暗示,導致了那一段扭曲的愛戀,希望蘇蕓清能夠認真審視自己的內心,找回真如本性。

  送別蘇子修之后,江晨朝天空望了一眼。

  夜幕深重,藏在云層中的那只詭異眼睛,已經消失不見了。

  “算你識相。”江晨輕輕哼了一聲。

  倘若不動明王真敢出手,不僅是白費力氣,而且集江晨、北豐秦、蘇子修三人之力,或許還能讓他付出一定代價。

  現在,江晨終于可以解決自己的事情了。

  他邁步走向佛堂。

  大殿前的僧人們舉著棍棒,結成戰陣,妄想阻住他的腳步。

  江晨只輕輕哼了一聲,僧人們便如遭雷擊,頭皮發麻,腿腳一軟,紛紛跪倒在地。

  為首的那名胖和尚雙目赤紅,面目扭曲,強撐著沒有跪下去,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他是幽蘭寺的浮屠殿首座苦陀禪師,具備六階搬血體魄,平日德高望重,架子甚大,此時若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倒,那真是比殺了他還難受。

  “活著不好嗎?”

  江晨邁著輕快從容的腳步,從胖和尚身邊走過。

  苦陀禪師咬著牙,兩腿打著擺子,感覺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在訴苦,好像承受不了這一身肥肉的重量了,但他硬是扛了下來。

  直到江晨擦肩而過之后,苦陀禪師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低吼一聲,整個身軀就好像被壓扁的彈簧一樣猛然彈飛出去,暴跳兩三丈高,落地之后飛快轉身,擦了一把汗水,心有余悸地瞧向大殿之內。

  對于江晨而言,只是簡單的幾步路。對于苦陀禪師來說,卻像是再世為人,重活了一遭。

  望著周圍倒了一地的武僧,一向嚴苛的苦陀禪師這回卻沒有呵斥他們。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知道,要想在一頭史前巨龍面前站穩,需要多大的勇氣。

  放眼整個幽蘭寺,也只有浮屠殿首座苦陀禪師才具備這樣的勇氣。他沒有給幽蘭寺丟臉!

  大殿之內,江晨望著眼前的血腥場景,不由皺起眉頭。

  許遠山一手按著白飛霜,一手拿著匕首,渾身沾滿了鮮血。

  都是從白飛霜身上流出來的血液。

  倒在血泊中的白飛霜,身上已沒有半點生命的氣息,儼然活不成了。

  許遠山的手上、身上、臉上都是血跡,手里的匕首還在往下滴淌血珠。

  他的表情猙獰又詭異,像是一只剛剛從地獄逃出來的惡鬼。

  察覺到江晨的到來,許遠山轉過頭,染血的臉上似哭似笑:“江公子,你終于來了。”

  江晨沒有說話。

  他看著許遠山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像是看著一只癩皮狗,或者一只蒼蠅,一條蛆蟲。

  蒼蠅叫得再響,人也不會跟它說話。

  許遠山嘴角抽搐著,發出尖利又怪異的聲音:“這個女人背叛了我,我殺了她,能不能將功贖罪,饒我一條狗命?嘿嘿嘿…咕咕…呼呼嗬嗬…你不會殺我的對不對?你一定不想臟了手對不對?饒了我…嗬嗬…”

  江晨看著這個瘋癲般的可憐蟲,默立片刻,忽然轉身向殿外走去。

  許遠山癱坐在地上,心臟狂跳,丟開匕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涕淚橫流。

  他忽然想到一句話,忘了是誰說的,但在此時此刻格外應景——只要你把自己變成一坨屎,就再沒人踩在你頭上了。

  哪怕像蛆蠅一樣卑微活著,但終究是活下來了,不是嗎?

  哪怕是像蛆蟲一樣靠啃食尸體而活,但總好過變成尸體被蛆蟲啃食,是不是?

  許遠山捂著臉,滿手沾濕,不知道是血還是淚。

  大殿之外,苦陀禪師正活動著腿腳關節,卻發現剛剛進去的那尊煞神又走了出來,并且正在朝他走來。

  苦陀禪師睜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他那雙剛剛緩過來的腿骨,再次發出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不能跪!不能跪…”

  苦陀禪師咬緊牙關,給自己打氣。

  你剛剛已經做到過一次,這次也一定能做到的!

  所有人都看著你,他們都是軟骨頭,只有佛爺你是幽蘭寺最后的脊梁!為了幽蘭寺,佛爺你不能跪!

  苦陀禪師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抖動著滿身肥肉,在與天地命運抗爭。

  他看著江晨一步步走近,心說這是黎明前的黑夜,只要多堅持一刻,就能看到破曉的希望。

  “來啊!來啊!”

  江晨走到苦陀禪師面前,停了下來。

  苦陀禪師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

  你站在我面前做什么?我又沒擋你的路!你倒是走啊!再不走,佛爺我就堅持不住了!

  “走啊!走啊…”

  苦陀禪師心里哀叫著,感覺自己已經到達了極限,只要再加上一片羽毛、一根稻草,佛爺偉岸的身軀就會轟然倒地。

  “老弟,請你幫我個忙。”江晨輕輕拍了拍胖和尚的肩膀。

  他并沒有用力,但這個輕微的動作卻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苦陀禪師兩腳一軟,胖大身子“噗通”跪倒在地,濺起大片煙塵。

  “完了…”苦陀禪師心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幽蘭寺唯一的傲骨,倒下了。

  如果放在前世,有一個詞可以貼切地形容苦陀禪師的感受,叫“社死”。

  “不必多禮,起來吧起來吧!”江晨拉了苦陀禪師一把。

  苦陀禪師面如死灰,望著周圍的一雙雙眼睛,人雖然站起來了,但心已經死了。

  “請你去把殿里的那個跛子帶出來,跟我一起回白露城。”江晨吩咐道。

  他的確不屑于親手殺那條蛆蟲,但也絕不會饒過它。它背叛了白露城,白露城自會給它審判。

  苦陀禪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進殿里,揪著許遠山的頭發,一把將他提了起來。

  “大師這是何故?我捐了香火錢的!我是佛主的貴客!你不能這樣對我…大師輕點!”

  許遠山驚恐不已,哀嚎連連,四肢打著擺子蜷縮成一團,本就瘦小猥瑣的身軀愈發如小孩子一般,被胖大和尚輕易提出了大殿。

  江晨道:“就這樣,跟我一起走吧。”

  苦陀禪師點點頭,不說話,也沒有向同門告別。

  他的心已經死了。

  次日。

  還是在山下的茶鋪。

  江嫣與蕭凌夢相對而坐,靜靜飲茶。

  兩人不說話,茶鋪里很安靜,其他客人們也都不說話。

  昨天江嫣的事跡已經在附近一帶傳開了,客人們遠遠地瞻仰一下仙子的風采已經需要莫大的勇氣,哪有人敢打擾仙子喝茶的雅興。

  “來了。”江嫣開口道。

  蕭凌夢點點頭:“保重。”

  “不送送我嗎?”

  蕭凌夢猶豫良久,緩緩搖頭:“相見不如不見。”

  “什么歪道理。”江嫣失笑,“看一眼又不會懷孕。”

  “我…”蕭凌夢欲言又止。

  江嫣喝了一口茶水,靜靜等待她的下文。

  蕭凌夢沉吟良久,輕聲道:“你不要走近,不要跟我說話,就在遠處,讓我遠遠地看上一眼吧。”

  “這么矜持嗎?我們兩個昨晚可是…其實都是同一個人啊!”

  江嫣不太明白她今天為何變得如此忸怩。昨晚兩人還同榻而眠呢!

  蕭凌夢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能一樣嗎?說是同一個人,但也就是說的輕松,男人跟女人完全不一樣的好吧!”

  “那好吧。就遠遠地看一眼?”

  “嗯。”

  “他已經到了。”

  蕭凌夢猛然一驚,心臟好像漏跳了一拍,轉頭望向窗外。

  只見遠處的地平線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披著霞光,朝這邊揮手。

  蕭凌夢身子一軟,跌坐在椅子上。

  手里的茶杯“砰”地摔在地上。

  只是遠遠地望了那人一眼,她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

  “你怎么了?”江嫣關切地伸手去扶她。

  蕭凌夢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長喘一口氣,捂著心口道:“誰讓你揮手的?快走快走!”

  “你不再多看幾眼?”

  “不看了!”蕭凌夢閉上眼睛,“會死人的!”

  “那我走了。”

  “嗯。”

  “有空再一起睡覺。”

  “滾!”

  良久,身邊再沒了動靜,蕭凌夢睜開眼睛,對面的椅子已經空了。

  她的心臟也好像空了一塊,再度轉頭望向窗外。

  地平線上,兩個人影逆著霞光,一起朝她揮手。

  “還來?”

  蕭凌夢再次捂住心口,呼吸艱難,仿佛要窒息。

  但嘴角卻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笑容。

  披著朝霞,阿秀默默地跟在江晨身后。

  苦陀禪師提著許遠山,落后他們十余步,既不敢跟太緊,也不敢落后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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