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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章 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希寧低頭看著桌子上的圖案,這下總算看明白了,臉頰微微泛紅,別開眼神,道:“依我的直覺來看,鬼隱門跟幽大姐走得更近些,因為昨晚我說出真相的時候,雅二姐臉上的驚訝不像是裝的。”

  江晨頷首道:“你有觀音的神通,能洞悉人心,照見真如本性。既然你這么說,那雅二姐大概確實不知情。”

  “昨天我們在醉仙酒樓外面看到雅二姐上去又下來,難道是跟鬼隱門談判失敗了?她當時臉色那么紅,是被鬼隱門羞辱了嗎?”

  江晨若有所思地道:“這樣一來,鬼隱門昨晚挑動獵團與雅二姐廝殺,理由也就說得通了…《英杰榜》高手朱雀,白狐古月,雙劍鐵穆,一個個粉墨登場,只要我們耐心看下去,就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別忘了,還有你這位惜花公子,只要一天賴在白露城不走,就是他們的眼中刺、肉中釘。”

  “有道理,我如果不做點什么,恐怕不足以讓他們放心。”

  安云袖好奇地問:“公子想做點什么?”

  希寧雖不動聲色,身子也悄悄傾過來幾分。

  “做點符合「惜花公子」身份的事情。譬如…白露城有哪些美貌女子?”

  希寧先是一愣,繼而露出“果然如此”的鄙夷神情,扭開頭去。

  卻聽見安云袖細若蚊吟的嬌羞嗓音:“公子身邊不就正好有一個嗎…”

  次日,醉仙居。

  尉遲雅腳步輕快地登上三樓。

  白衣男子今天沒有撫琴,桌上只擺著一壺酒,兩個盞。

  尉遲雅在對面坐下,斟酒。

  兩人一言不發,默默喝了一盞酒。

  尉遲雅懶懶散散地倚著桌子,左手托腮,把玩著手中酒盞,輕聲吟道:“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

  白衣男子等她唱完一段,提起酒壺,為她斟滿。

  尉遲雅又飲下一盞,英氣逼人的眉眼添了幾分柔和,星眸映著窗外殘陽,半是迷離半是璀璨。

  “你有心事?”

  往常,都是白衣男子問出這一句,今天卻反了過來。

  白衣男子不答,只是飲酒。

  他今天一反常態地沉默,又為雙方斟滿,舉杯待飲時,卻被一只玉白的纖手蓋住酒杯。

  “世間還有什么難事,能讓獨孤先生也如此煩惱?”尉遲雅往前傾了傾身子,盯住白衣男子的雙眼,“說出來,也許我能為你分憂。”

  白衣男子放下酒杯,沉思良久,方道:“白露城這灘渾水,可能比我想象中還要深得多。”

  尉遲雅雙目一亮:“你又發現了什么?”

  白衣男子抬頭迎上她視線:“你自己身邊之人,難道沒有一點察覺嗎?”

  “你說的是誰?”尉遲雅疑惑地眨了眨眼,“朱雀?”

  白衣男子搖搖頭:“朱雀名列《英杰榜》十二,放眼整個白露城,沒幾人能接她三招兩式。但你有沒有發現,你身邊還隱藏著一個比她更強的高手?”

  “你就別跟我打啞謎了,老這樣吊人胃口,我又是造了什么孽才喜歡上你這種男人…”

  “給你當馬夫的那個小子,阿英,你有沒有調查過他的來歷?”

  尉遲雅先是搖頭,繼而神情怪異地一笑:“你莫非吃醋了?”

  不像別的女子扭扭捏捏,愛就是愛,恨就是恨,直言不諱,絕不會因為膽怯而退縮。尉遲雅就是這樣一個清爽入骨、灑脫入骨的女人。

  反倒是獨孤鴻,被她這么一問,半晌沒出聲,過了一陣才說:“阿雅,我們是在談正事。”

  尉遲雅笑著道:“行吧,你繼續說。”

  “朱雀難道沒提醒過你,要小心那小子?”

  “她沒這么說。”

  “她也沒察覺到,阿英極可能是個隱藏身份的絕頂高手?”

  尉遲雅搖頭:“她沒跟我說過。”

  獨孤鴻道:“連她都沒發現,那也許是我猜錯了…”

  尉遲雅笑道:“如果阿英有什么問題,朱雀一定會提醒我的。她和你一樣,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說著,她舉杯示意,與白衣男子共飲一杯。

  她手指輕敲桌面,伴著節拍吟道:

  “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游俠多少年。

  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

  酒樓下。

  阿英坐在馬夫位置上,腦袋一晃一晃地打盹兒。

  耳畔隱隱約約傳來悠揚的笛聲,不知是哪里的賣藝人,用清幽的曲調將他引入更深的夢境。

  ‘這曲子真好聽…’

  阿英心中只剩下這個念頭,感覺自己仿佛躺在一葉扁舟上,身邊是粼粼波光,頭頂是皎潔的月色,聽著笛子,沉入睡鄉。

  “阿英,快醒來!”

  他胳膊猛地被拽了一下,猝然驚醒。

  “朱雀姐姐,怎么了?”

  “你再不醒,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朱雀望著長街盡頭,臉上浮現一抹凝重之色。

  在她視線凝注之處,一個如虛似幻的白色身影橫吹洞簫,飄然而來。

  簫音如寒泉流淌,散布在長街,絲絲縷縷地浸潤在心頭,編織成美好的幻夢,聞者無不心神迷醉。

  不知不覺中,整條街道都安靜下來。

  行人們一個接一個地陷入簫音迷夢中,或坐或臥,如癡如醉。

  唯有那一道虛幻倩影由遠而近,衣袂飄飄,雙足凌空而行,猶如天上仙子,不染塵埃。

  “陽神?”

  朱雀瞇起眼睛,發現無論怎樣運注目力,都無法看清此人的模樣。

  她前行兩步,攔在馬車之前,頭也不回地道:“阿英,你躲遠些。”

  說著,她身軀冒出紅色火焰,整個人都仿佛被點燃,散發出驚人的熱量。

  這個赤紅色的人形火炬,與那不真實的白色身影逐漸靠近。

  一者熾烈如火,一者孤寒如月。

  兩股截然相反的氣勢,即將相撞。

  “轟!”

  氣浪鋪展,殺機肆漫。

  造成這股巨大聲勢的,卻不是兩人中的任何一人。

  而是來自躺倒在街道上的一名行人。

  金印衛!

  貴為白露城二小姐,尉遲雅無論走到哪,都至少有兩名金印衛暗中保護。潛藏在人群中的這名刀客,就是其中之一。

  趁著白衣女子與朱雀正面放對,這名刀客當機立斷地從背后發起偷襲,刀勢瞬間催生至頂點,撕碎狂風,兇猛地斬到白衣女子身后。

  白衣女子躲閃不及,竟被這霸道的一刀攔腰斬成兩截!

  ‘這么容易就得手了?’

  刀客微微一愣。

  但他接著就發現,這女子的上下兩截身軀雖然分開,卻沒有鮮血濺出,反而化作無數只白色蝴蝶,漫天飛散。

  ‘是幻術?’

  刀客倏然抬頭,就看到那千百只蝴蝶在上空重新聚攏在一起,拼湊成一輪圓月。

  月光灑落長街。

  刀客茫然四顧,周圍的一切聲音和人影都變得極為遙遠,偌大的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一人,煢煢孑立,分外寂寥。

  在這靜謐畫卷中,忽然傳來一陣幽幽淡淡的笛聲,婉轉低徊,哀怨動人,牽動著他心底的憂思,其中蓄蘊著濃郁得化不開的哀傷,令人忍不住潸然淚下。

  身經百戰的刀客消去了一身殺氣,怔怔望著自己的影子。

  月光灑落在他身上,似乎欲將他擁抱。

  月華中暗藏的殺機,他茫然無覺。

  空靈,寂靜,無聲無息。

  他就這樣毫無知覺地被月光吞噬了。

  在朱雀和阿英的視線中,只看到這刀客從人群中跳起,長刀撕碎狂風,但在劈砍到白衣女子背后的前一瞬,突然停在了原地。

  然后,他身上冒起一團又一團白色的光暈,如同被月光包裹。隨著白衣女子輕輕一揮,便同月光一起片片破碎。

  街上沒有留下任何血跡。

  等月光散去,那名金印衛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何等優雅、何等詭異的殺人術!

  阿英瞪大眼睛,頭皮陣陣發麻。

  只聽前方朱雀語氣沉重地道:“空月幻境!你來自西山狐國?”

  白衣女子淡淡地回答:“我叫古月。”

  尉遲雅唱完一曲,再度舉杯,一飲而盡。

  “阿雅…”獨孤鴻輕輕喚了一聲。

  罕見他有如此柔和的口吻,尉遲雅本還想調笑兩句,但抬頭瞧見他嚴肅的表情,便收起玩笑之心,應道:“有話要跟我說?”

  獨孤鴻道:“既然你說那小子沒有問題,那么我也要告訴你一個真相。”

  尉遲雅端正了坐姿,沒有插嘴,靜待他說出后文。

  “你昨天那一計用得很妙,人心二字,易碎難補,無論杜山能否用手段獲取星三姐的原諒,至少在短時間內,他二人的關系是難以恢復到從前了。”

  尉遲雅矜持地微笑:“殺人不如誅心,你教我的。”

  “這一招可謂釜底抽薪,無論惜花公子有多厲害,江山獵團的聲勢有多浩大,一旦失去了星三姐這面旗幟,他們也就失去了爭奪城主的資格,縱有百般手段,也無從施展。”

  尉遲雅緩緩點頭:“那姓杜的原本就是個聲名狼藉的下流胚子,也只有阿星這種傻姑娘才會信他。他最近一陣還算掩飾得比較好,我也一直沒找到機會,還當他是個梟雄人物。沒想到我高估了他,不然瓊裳的這一步棋,至少要等到阿星大婚之日才會動用。”

  “無心插柳,也是一步好棋。接下來只需要盯住惜花公子的動向,不必耗費精力在姓杜的身上了。”獨孤鴻說到這里,語氣忽然一轉,“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星三姐雖然出局,但并不意味著你就高枕無憂了。”

  尉遲雅略一思索,道:“你在擔心大姐?”

  “不是擔心,是提醒。”

  尉遲雅沉吟道:“她被妖魔重創,臥床不起,我去探望過她好幾回,的確傷得很重…”

  她不自覺地摩挲著酒盞,英氣細長的眉毛微微蹙起,“但我確實也有過懷疑,那天晚上鬼隱門殺手的行為,是不是受了她的指使…當時真的很危險,如果跟惜花公子硬碰硬,恐怕已經血流成河了!”

  “在莪面前,你無需顧慮什么,把你心中最真實的猜想說出來吧,也許那就是真相。”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不知是否酒意漸漸上來,尉遲雅臉頰顯出一種嬌艷的暈紅,與她平日的英武氣質形成反差,給人另類的視覺沖擊,“我懷疑,大姐所謂的受傷,是她自導自演,為的就是降低我的警惕,坐視我與三妹爭斗!”

  獨孤鴻頷首道:“你一直都很聰明,不會輕易被假象蒙蔽。”

  “可是這么聰明的我,卻逃不出一個‘情’字。”尉遲雅投來一個幽怨的眼神,伴著酒后的紅暈,愈發驚艷動人。

  獨孤鴻目光柔和地看著她:“阿雅,你的情意…”

  尉遲雅擺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的答案,但我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權干涉我,包括你。”

  她拿起酒盞喝了一口,“我們繼續談正事。”

  獨孤鴻也端起酒盞,默默喝了一口。

  尉遲雅定了定神,繼續說道:“明面上來看,大姐的勢力是最弱的,只有皇甫松和幾位老一輩的長老支持她,如果正面相爭,她不是我們的對手,所以用苦肉計求自保也可以理解。但那幾個鬼隱門殺手,就有些畫蛇添足了。她明知道我會懷疑到她身上去,為何還要走這一步棋?”

  “你覺得是一步臭棋?”

  “不是嗎?雖然可能進一步激發我與三妹的沖突,但痕跡太明顯,容易引火燒身。換做是我,就不會走這一步。”

  獨孤鴻沉默了片刻,說道:“你也許低估了她。”

  “低估了她的力量,還是她的智慧?”

  “你有沒有想過,她的真正實力,可能是你們三姐妹中最強的?”

  尉遲雅臉上露出詫異之色,思索良久,才道:“她還有什么底牌?”

  “你覺得需要什么樣的底牌,才能在你面前翻盤?”

  “這實在很難…”

  見她陷入苦思,獨孤鴻循循善誘:“如果把所有不屬于你和星三姐的力量都歸到她身上,你覺得夠不夠?”

  尉遲雅腦中靈光一閃,剎那間想到一人,失聲道:“那位狐國之主,古月姑娘?”

  說到這里,她又是一驚,“最近冒出的那些妖魔鬼怪,也都是受她差遣?”

  不待獨孤鴻表態,她又搖搖頭:“這不可能!狐國獨立于世外,不會干涉凡俗的權力斗爭,誰當城主對它們來說都沒區別,古月沒必要插手…”

  獨孤鴻呵呵一笑:“那群狐貍可稱不上什么隱居避世,只不過以前受人所托,幫忙監視幽冥教的陰煞傀儡,現在幽冥教被惜花公子一力搗毀,古月也終于能抽出身來,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聽你這么一說,是有些麻煩,如果那群狐貍也插手進來的話…”尉遲雅沉吟著,揉了揉眉心,“不過她有古月,我有朱雀。兵來將擋,也不是不能應付…”

  “還有呢?”

  “還有?”

  “再加上「雙劍」鐵穆,「鐵劍」皇甫松,「血爪」孫烈…”

  “等等,你弄錯了吧,「血爪」孫烈是我的人!”

  “呵呵,他真的是你的人嗎?”

  “你是說…”尉遲雅領會他語中的深意,瞳孔微微放大。

  今天陪同她登上這座酒樓的金印衛,就是「血爪」孫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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