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聲巨響,震爆長街。
北院里,那緊閉的大門,此刻,豁然爆碎開來,木屑崩飛,更有一條人影口鼻噴血,倒射而入,直飛出十幾米外,然后砸在了墻上。剎那間,仿佛一坨爛泥摔在了墻面上,那人背貼石墻,周圍血跡成濺射狀散向四面八方,足足過去十來秒,這才像是一灘爛泥般滑落下來,筋骨盡碎,氣絕當場。
大門外,原本死寂的街面,已是驚呼遍地,百姓被駭的腿腳哆嗦,連滾帶爬的跑啊。
而門內那被巨響驚動的侍衛高手,此刻也都聞聲趕來,等看清眼前一幕,無不大驚失色,滿目駭然,只見那門口,正有一尊身影煞氣沖天,雙手一左一右各抓著一名侍衛,抓扣著二人的脖頸,緩緩踱步而入。
“有刺客,戒備!”
厲喝四起。
一干侍衛紛紛拔刀以待,院里更有驟急的腳步聲飛快逼近,密集如雨落。
遙遙對峙中,侍衛里,就瞧見有一人個頭瘦矮的漢子,懷抱雙臂,踩著黑靴,穿著長袍馬褂繞了出來,此人身形似猴,雙腳起落更是古怪,如那靈猴竄跳,輕的都聽不出一點聲響,像是踮著腳走過來一樣,而且更是快。
就這一身練到骨子里的猴架把式,武門里,怕是十個瞧見九個都得繞著走,非是等閑。
自然不是等閑,“八卦門”的掌門能是等閑么,不錯,此人正是那大內侍衛統領,宮寶田。
他眼皮微垂,緊抿著嘴,怕是這一路上護送那二位令他身上沾染了些風塵氣,臉頰瘦的都癟下去不少,眼皮微鼓,只往上一翻,就已看向門口的人。
宮寶田慢悠悠的抖了抖雙袖,抖出了那雙手,邊揉搓著十指,就聽他語氣平淡的道:“現在走,我權當沒見過你!”
蘇鴻信一停腳,似眨了眨眼睛,然后輕聲道:“就憑你這句話,我今天饒你不死!”
宮寶田仍是那副面無表情的神態,只是兩腮的筋肉,卻是微微鼓動著,就像是在咬牙,在吞氣。
儼然是話已說盡,到了這般地步,剩下的,就只有打了,如他們這般,誰又肯比誰氣弱,江湖,說到底不過一豎一橫。
天色已昏,一輪淺淡的寒月已是隱約顯出了輪廓。
也就在蘇鴻信話語出口的同時,那院里已涌出一支火槍隊,約有是人,前后五五成行,二話不說,對著門口的蘇鴻信就扣動了扳機。
蘇鴻信神情平常,只是將手里那兩具尸體提到了身前,腳下仍是不急不緩的走著。
“砰砰砰…”
硝煙彌漫。
就見在一連串的槍聲里,那火槍所射彈丸全都被半空中的兩具尸體擋了下來,血花四濺,可是那人仍舊似閑庭漫步的往前走著,離眾人越來越近,一雙逐漸陰厲的眸子,在那血肉模糊的尸體后時藏時顯,露著猙獰。
宮寶田望著越來越近的蘇鴻信,一雙手不住蜷縮著十指,像是在不斷握住,又在不斷松開。
猝然,但見蘇鴻信本來平緩的步子猛的往前一撲,那火槍隊卻是眼睜睜的看著面前人堂而皇之的過來,卻無能為力,難阻其勢,皆是面露驚色,心頭大慌。
只眼前一花,那兩具早已被槍林彈雨射的稀爛的尸體已朝他們撞了過來,竟然被蘇鴻信抓著脖子整個掄了起來,當成兵器,帶出駭人呼響,看的所有人頭皮發麻。
他們何曾見過這么兇悍的場面,心神驚懼,不及反應,身前已有勁風襲來,下一刻,便連人帶槍倒飛著翻滾了出去,一個個筋斷骨折,吐血的吐血,慘叫的慘叫,還有兩個倒霉蛋被掃中了腦袋,立聽嘎巴一聲,脖子都歪到后面去了,一陣哭爹喊娘,院里登時紅的白的濺了一地。
也就在這眨眼一瞬。
“刺啦!”
一陣奇異響動自院角冒了出來,卻見暮色里似是有一頂帽子帶著金鐵嗡鳴之聲,像是鋒刃交旋,閃爍著幽森寒芒朝著蘇鴻信的腦袋罩了過來 蘇鴻信卻是玩味一笑。
“血滴子?”
他神情驟變猙獰,瞪眼立眉,整個人猝然在血滴子落下的同時平底翻起,躍起,翻空而起三米來高,隨后腰身一展一挺,如飛燕橫空,登萍渡水般,踩踏著血滴子繃起懸空的鏈鎖,朝另一頭掠了過去。
雙臂一展,竟是身在空中,連連急走,只看得那些護衛們都傻了眼,心肝一顫,都忘了動作。
委實是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看著變化很多,但其實也就那須臾一瞬。
“小畜生,你身為刑門中人,卻屢屢與朝廷為敵,當真死不足惜,嘿!”
眼見蘇鴻信踏著鐵索如燕撲至,這屋檐下的陰影里,已見一條人影閃出,卻是個面白無須,相貌蒼老的老太監,渾身上下帶著一股陰嗖嗖的氣機,連聲音都聽著陰惻惻的,如同在墳堆里埋了十天半月,聽的人肌膚起栗。
只瞧著蘇鴻信越來越近老太監索性一松血滴子,嘴里冷笑道:“哼,單槍匹馬也敢來闖著龍潭,咱家倒要瞧瞧,你這只猛虎,是否真如傳聞中說的那樣,不可一世!”
話落,老太監身子驀的一矮,雙袖表面嘩啦如水泛漣漪,不住扇動,一雙手往外一探,俱是拇指彎曲,剩余四指并攏,形如鷹爪,而后展臂半蹲,卻是那鷹爪拳,手上功夫。
而他面前,蘇鴻信腳下失了依托,懸空下墜之際,他口中提氣,雙腳已在空中噼啪掃出條條腿影。
“來的好!”
眼見這般,老太監雙手已向著蘇鴻信的腳踝探去,臨到近前,五指一扣,已成鷹爪,連抓帶拿,所謂“沾衣號脈,分筋錯骨,點穴閉氣”,天下擒拿功夫,這鷹爪當是首屈一指,此刻這廝竟然是打算生擒蘇鴻信。
而那些護衛,也終于有了動作,手持腰刀,朝著蘇鴻信撲來。
“咱家今兒非得擒下你,剝皮拆骨,才能泄我心頭之恨。”
“啪!”
老太監五指一扣,竟是抓了個正著,只一挨上蘇鴻信的腳踝,他冷笑一聲,雙手勁透筋骨,連環拿捏出招,只似尋穴打穴般,往膝蓋扣抓而去,五指落下,就聽噗噗連響,蘇鴻信的褲子已被連連抓出一個個窟窿。
可他抓著抓著,突然察覺到了不對,蓋因面前這人竟然不動了,只似任他施為,不光面前的人不動了,那些本來圍上的護衛也都僵在了原地,滿臉驚容的看過來。
老太監心頭莫名一顫,他只覺得腦門發寒,竟不由自主的仰頭瞧去,然后臉頰一抖,眼前,一雙非人獸瞳正泛著幽幽血芒半垂著眼皮瞧來。
“啊!”
但到底是老江湖啊,眼見事有不對,老太監口中怪叫一聲,已是向后翻跳,兔起鶻落,暴退開去。
可他剛跳到空中,一雙眼卻是乍然目眥盡裂,眼珠子幾乎就要瞪出眼眶。
蓋因有一只手,已輕飄飄的落到了他的頭頂,五指一扣一抓,他那天靈蓋上,赫然已多了五個冒血的窟窿。
蘇鴻信渾身溢著縷縷黑氣,抓著老太監的腦袋,扭頭回望一眼,只在眾人發顫的眼神下,他右手一抖,老太監本來還在微微掙扎的身子,瞬間就和脫節的長蟲一樣,軟了下來,成了死蛇,等到蘇鴻信松手,手里的尸體才撲倒在地,七竅流血。
“來吧!”
說著話,蘇鴻信腳下一動,卻是踩在了老太監那張至死都有些難以置信的臉上,發力一壓,腳底下,瞬間就和西瓜爆開了一樣。
“殺!”
宮寶田微顫的眼皮突的一定,擲地有聲的吐出一字。
那些侍衛也終于有了動作,個個眼露殺意,紅著雙眼,口中發著厲嘯,不要命的朝蘇鴻信圍殺過來。
但蘇鴻信卻是先抬左手,掌心朝外,已和一只悄無聲息貼來的肉掌對了個正著。
就見宮寶田此刻神情凝重,他說道:“想不到你竟然還通曉這種旁門左道的手段!”
雙掌相對。
蘇鴻信咧嘴無聲發笑。
“知道你一直不服輸給我,那今天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輸!”
他眼中獸瞳血芒大盛,而宮寶田的臉色同時也在急變,只因蘇鴻信推出的右手和他的左手仿似粘在了一起,他一時間竟然掙脫不開。
“太極拳?”
吃驚之下,宮寶田再起右手,蘇鴻信自然以左手相迎。
“啪!”
雙掌齊對。
蘇鴻信面露狂態,口發怪笑,抵著宮寶田的雙掌,已發勁推了出去,狂奔了出去,沖破了一眾護衛的圍殺之勢。
遠遠看去,二人就似公牛角力一樣,宮寶田雙腳不動,卻被蘇鴻信推著貼地倒滑出去,不光腳下在動,二人雙掌也在動,似推風攬云,已在懷里劃動開來,場面奇怪,可宮寶田的額頭卻飛快冒汗,臉色鐵青。
連著倒退出去十幾二十米,就聽“轟”的一聲,宮寶田退路已盡,撞在了一堵墻上,他后背一拱,那磚墻立時凸出去一個大包。
“哇!”
宮寶田口中吐血。
“哼!”
但隨即他耳邊再聽冷哼。
就見蘇鴻信口中吞氣,渾身毛孔一閉,筋肉一緊,兩條手臂就似猝然漲大一倍,對著宮寶田又壓了下去。
那一尺多厚的磚墻,終于是不堪重負,嘩啦坍塌,被飛出去的宮寶田撞開一個大洞。
摧枯拉朽。
“殺啊!”
那些侍衛們揚刀再來。
蘇鴻信回身一掃,不急不緩的走到大門口,原來這北院大門外,左右各放著一尊石獅子,一米來高,造型精巧,卻是慈禧入住北院后,為講究排場,找的西京城里最好的工匠耗了大半月雕的,重達五百來斤。
那些護衛剛奔到跟前,突然一個個頭皮發麻,竟然不約而同的趴到了地上。
原來,那獅子竟然被蘇鴻信雙手給生生托舉了起來,就見他口中沉氣,面皮一紅,一手托著石獅的基座,一手按著獅頭,雙腳一沉,口中暴喝一聲。
“起!”
石獅子已是到了蘇鴻信的懷里,被他舉到了半空,對著眾人就拋了了過來。
“轟隆”一聲,慘叫聲中,幾人來不及躲開,已被石獅砸成了血泥,剩下的,那是擦著就傷,磕著就死。
就算是沒傷的,趴地上,嚇得尿都尿褲襠了,動都不敢動彈。
長街上,遠遠的就聽無數腳步聲像是洪流一樣沖了過來,八成是城中清兵想要來救駕。
蘇鴻信眸光一轉,也不遲疑,奔著后院的一間屋子就沖了過去。
“嘎吱!”
推門而入。
他目光掃視一圈,最后停在了床底下,就見那床褥下面,正趴著個瑟瑟發抖,不住哆嗦的身子。
蘇鴻信幾步掠到近前,伸手一抓,已將那人扯了出來,入眼所見,乃是個戰戰兢兢的老婦,披頭散發,面相蒼老,臉上皮肉松垮,這左眼上,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
他擒著此人,二話不說,朝院門方向奔去。
只等走到門口,街面上,已見無數兵卒林立,持槍端弩,將北院團團包圍,圍了個水泄不通。
“救我!”
老婦嘶聲呼救。
“大膽,你已插翅難逃,還不幾快快放開太后!”
當先一人頂戴花翎,滿臉驚急的神情,急的是滿頭大汗,手足無措,這實在是有些太突然了,誰能想到,這等境地,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來做刺殺的勾當,而且單槍匹馬,實在讓人措手不及。
“本來這一刀,我當年就該落下。”
蘇鴻信面無表情,他左手往后一翻,只見那斷魂刀拔空而起,帶出一陣顫鳴。
“你害死的那些人,都在下面看著你呢!”
他語氣輕低,對著身旁面如土色,抖若篩糠的老婦說道。
“等等,你殺了我你也活不了,放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赦你無罪!”
老婦神情凄然,忙急聲道。
蘇鴻信沉吟片刻,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同意的時候,只見蘇鴻信突然大笑起來,放聲狂笑。
“哈哈哈…啊…”
“啊!”
笑聲未止,已見橫刀而過,慘叫聲中,一顆帶血的頭顱,已是骨碌碌拋飛出去,落在地上,滾出去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