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其實并不好為人師,一點兒都不。
無論是在柳葉寨,還是在皇宮,教那些孩子,教皇子公主,他都是抱著一種玩玩的心態,除了錢多多之外,在這之前,能讓他將知識掰開了揉碎了,一點點喂給他的,只有李翰。
李翰現在成了景國算學院院長,大權獨攬,是所有皇子都羨慕的對象。
錢多多現在是齊國…,齊國,齊國反讀書人聯盟盟主。雖然這個聯盟只有他一個人,但以他一人之力,就能讓齊國各州府的偽讀書人聞錢多多之名色變,論成就,不在李翰之下。
他要是寫一本《對付偽君子的99種方法》《如何打偽君子的臉》《錢氏打臉一百招》,或許會暢銷齊景兩國。
可是,他的成就不在商場,也不在朝堂,他的成就在于打臉,這一點,他已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李易實在是教不了他什么了。
了解了齊國京師的形勢之后,他能為他做的,能為三皇子做的,也就這些了。
錢多多倒是想在這里多留一些時日,這幾日,和李易的交流中,他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又似乎什么都沒明白,說不定再聊幾天,那層窗戶紙就被捅破了…
但他如果再不回去,今年就要留在柳州過年了。
他的老爹錢財神曾經立下了一個規矩,錢家的生意做的再大,事情再忙,也要回家過年。
從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不怎么陪在他身邊,整日在外奔波,有時候甚至一連數月都看不到父親。
可每逢除夕,元宵中秋,端午重陽,父親總會出現,沒有一次例外。
父母都在京師,過年之前他要是還不回去,絕對會被父親把腿打斷。
“李兄,婉如姐,再見了…”
錢多多坐在馬車上,向后方揮了揮手,一臉的不舍。
他沒有幾個朋友,志趣相投的更是沒有,那些人圍在他的身邊,不是為了他的錢,就是為了他的錢,為此阿諛奉承不知道有多少,聽的他都有些反胃,食欲大減,好幾年沒有再長肉了。
李易隨意的揮了揮手,走回院子。
和錢多多深入交流之后,他才發現,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比李軒還傻的人,這次,他可能真的白費口舌了。
馬上就到年節,若卿已經懷孕數月,開始有些顯懷,醉墨扶著她,在院子里面踱著步子。
李端已經能夠拉著李慕一起蕩秋千,永寧在旁邊護著,不會出什么意外。
林婉如今年也在柳州過年,很久很久以前,林家對她,就沒有一點兒人情味了,這些年即便是年節,她也都是在外奔波,拓展生意。
這是景國改元之后的第三個年,李易也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沒有回過景國。
景平四年的年節,一家人說什么也該團團圓圓了…
齊國,京師,錢家。
京師是齊國最為繁華的地方,其中不知道有多少豪閥巨族,一手便能攪動整個齊國的風云。
錢家或許不是齊國最具權勢的家族,但卻是最有錢的。
財不外漏,沒有哪個家族有錢到擺兩只純金的獅子放在家門口鎮宅,別的家族有錢恨不得藏著掖著,錢家則是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錢家很有錢,非常有錢。
在水深的京師,如此招搖的家族一般沒有好下場,錢家似乎一點兒都不在乎,外州受災,錢家捐銀最多,平日里也經常施粥布飯,善名傳遍整個京師,近幾年間,不僅沒有受到打壓,家門口的金獅子,還越換越大…
錢多多踏進家門,耳邊就傳來了一道不滿的聲音。
錢財神挺著肚子,從堂內走出來,瞥了他一眼,“你還知道回來啊?”
“這不是過兩天才除夕嗎…”錢多多走過去,說道:“我這不是和婉如姐學做生意,一不小心就耽擱了時日…”
錢財神哼了一聲:“你要是有林姑娘一半的本事,我就是現在死,也能瞑目了。”
錢多多急忙道:“爹你可別這么早死,要不然,錢家這么多的家產,遲早要被我敗光…”
在錢財神抄起院子里的掃帚時,錢多多已經一溜煙跑了。
錢財神指著錢多多的背影罵道:“混賬東西,你要是開了竅,娶一房老婆,生個兒子,給我錢家留下香火,你爹我就是現在死也沒什么了!”
“財神什么事情,生這么大的氣?”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錢財神回頭望了望,說道:“今兒個這是刮了什么風,又把你們兩個一起吹過來了?”
楊彥州和趙修文同時對他拱了拱手,說道:“進去說吧。”
“爹,茶來了。”錢多多端了幾杯茶過來,轉身欲走。
“站住。”錢財神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要是死了,錢家就得交到你手上,你就站在這里聽著,多和兩位大人學學。”
錢多多撓了撓腦袋:“爹你不是不讓我和他們那些讀書人學嗎,你說他們只憑一張嘴,沒啥本事,婉如姐一個人頂他們幾千幾萬個…”
“住嘴!”錢財神瞪了他一眼,看著對面兩人,說道:“三皇子這次有什么吩咐?”
楊彥州和趙修文表情平靜,已經習慣了這位錢公子如此說話。
要論做生意賺錢,他們兩個加起來,幾千個幾萬個可能也不如錢財神和林姑娘雖然整個齊國就出了一個林姑娘,他們還是沒辦法反駁。
趙修文輕咳一聲,說道:“是這樣的,殿下近日在讓人清查戶部的賬目時,發覺有些地方有問題,懷疑戶部的賬目被人動過了,不過,那做賬之人的手段實在高明,殿下派去的人查了好幾次,也沒有發現更多的端倪…”
楊彥州接口道:“戶部的賬目有問題是肯定的,他們如此小心的隱瞞,其中定有更大的蹊蹺,戶部尚書是太子的人,若是能借著這次的機會,將他扳倒,如同斷了太子一臂,若是能趁機扶持我們的人上去,對殿下大有益助…”
錢財神看了看他們,問道:“你們想讓我幫忙查賬?”
楊彥州和趙修文同時點了點頭,“財神慧眼如炬,和銀子有關的事情,哪怕蹊蹺再小,也逃不過你的眼睛。”
“我知道了。”錢財神點了點頭,說道:“如今殿下和太子勢均力敵,太子一邊的那些朝臣,深得他的信任,對他忠心耿耿,已不可能唯我所用,每拔除一個,便能削弱他們一分力量,戶部尚書位置特殊,若是…”
錢財神說著說著,目光瞥了一眼,發現身旁的錢多多歪著頭,撇著嘴角,還在自言自語,似乎對此頗為不屑的樣子,心中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說什么呢,來,我不說了,你來說!”
錢多多怔了怔:“我說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還不給我好好聽著!”錢財神忍不住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腳:“你以為會做生意就夠了,這里面的門道多了,朝堂上的事情,你一點兒都不懂,讓我怎么放心的把錢家交給你?”
“爹,你怎么就不懂這個道理呢…”錢多多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世界上,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共通的,做生意,打仗,或是奪嫡,都有很多共同點可以借鑒,就拿三皇子和大皇子爭皇帝舉個例子,其實這和做生意是一樣的,不就是互相搶人嗎,哪有那么難…”
錢多多說到這里,語氣忽然一頓,擺了擺手,說道:“我說這些做什么,你們繼續,我好好聽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