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一章 大敵
大朝會一直持續到晌午時分這才正式拉下帷幕，退朝之后，百官們三五成群的一邊說著話，一邊自太極殿向著朱雀城門走去。
細細聽來所談論的內容，也是離不來國庫清點，太子，皇子這類敏感話題。
盡管朝會以散，但這次朝會一波三折的過程卻是令人目眩神迷，嘆為觀止，可以想見的是，這次國庫清點恐怕將會有更多類似盧大人這樣的高官落馬，一場政治風暴也是即將到來 百官后面，二皇子冷維螓面色陰沉，黝黑的臉龐似乎更加黑了幾分，而他旁邊八皇子，九皇子的臉色也同樣不好看。
“沒想到，太子這一手釜底抽薪還真是高明。”八皇子冷維泗冷聲說道：“二哥，現在這種局面你看如何應對？太子擺明車馬就是要報復我們。”
冷維螓深吸口氣，盡力壓抑住心中的煩躁情緒，說道：“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試問這滿朝公卿又有那個真的干凈，他若是真要借題發揮，把事情鬧大，我看他以后還有何面目面對群臣。”
“不錯！“九皇子冷維義點頭贊同道：“二哥所言甚是，方才父皇言語之間也是頗有保留，看樣子他也希望不把事情鬧大。”
“不過，你我這次損兵折將怕是免不了了。”冷維泗搖頭說道：“就是不知他會對那位下手，我等也好早做防范。”
“防不住，如果太子鐵了心要辦你，你根本防不住…”冷維螓這般說著，隨即眼前一亮說道：“不妨讓你我手下群臣上奏父皇，表明要協助太子辦理此事，倒是可以略做掣肘，爭取將損失降到最低。”
“此計甚妙！”八皇子冷維螓臉色隨即卻是遲疑說道：“不過，父皇他會同意嗎。”
“必定是會的。”冷維螓冷靜分析道：“
父皇既然不想把事情鬧大，那他肯定是會同意大臣的請求，否則到時太子做的太狠，只怕他也是不好收場。”
“好，那我這就讓他們上書。”
既然商定好對策，幾人也不在遲疑，匆匆各自回府安排去了。
看著幾位皇子逐漸遠去的身影，六皇子冷維空輕輕笑笑，對著旁邊某位身著紫色朝袍的官員說道：“左老，不知你對今日太子的行徑有何判斷。”
被六皇子稱為左老的官員，苦笑說道：“六皇子何必要套老朽的觀點，事涉皇子，在下又那里敢輕易下判斷呢。”
“哈哈，若是連身為吏部尚書的左老都不敢明言。”六皇子冷維空望著他，笑道：“試問這舉朝上下還有誰有資格呢。”
吏部作為六部之首，掌官員升遷，吏部尚書更是被尊為天官，左老左三思為官多年，在朝中根基深厚，這等人物自然是有資格點評皇子的。
“六皇子抬愛了。”左三思依舊維持著方才的態度說道：“在這朝堂之上比在下有資格的雖說不大，但也絕不在少數，試問今天他們都說話了嘛？沒有，他們都沒有說話，那在下自然是更沒有資格說話的。”
左三思口中的他們自然就是鳳閣的那些閣臣們。
說起大乾的官制，其實與明朝頗有類似，不過區別在于明朝的是內閣，大乾的是鳳閣，而且官員之間相互制衡，倒也不似大明那般集權，封建時代的發展趨勢就是加強皇權，這點倒不令人奇怪。
方才在大朝會之時，這些手握實權的大人物可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三緘其口，針對這次事件是一點都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皇帝之所以如此從容不迫，大乾之所以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照常運轉，就是因為這樣真正的大人物還沒有真正下場，畢竟奪嫡之爭稍有不慎就是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似盧琬這等罷官免職的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當然，如果等這些大人物主動下場的那一刻，只怕大乾朝堂立馬都是要變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額，這…”六皇子冷維空一時有些語塞。
“好了六皇子，時間不早了，老朽這肚子早就是餓的咕咕亂響了，這就告辭了。”左三思微微對他拱了拱手，隨即便也是當先走遠了，不過看他那活靈活現的樣子，那像是餓壞肚子的樣子。
“老狐貍！”
面對如此圓滑的老人，冷維空除了悄然罵他幾句，也是實在沒有太好的辦法來。
身后一直觀望著兩人談話的禮部侍郎周懷庸，見左三思當先離開，也是小步追了上來：“六皇子，如今太子來勢洶洶，我們應該怎么辦。”
“放心，太子還不敢朝我們動手。”
似是早就料到來人是誰，冷維空只是一直看著頭前那道蒼老的身影消失在朱雀城門里邊，這才回頭望了眼莊嚴肅穆的太極殿，將眼中的熾熱暗自收斂住，這才隨意說道：
“他現在還沒有做好與兩方人馬同時開戰的準備。”
周懷庸點點頭說道：“幸好當初二皇子相邀共同聯手的時候，被你拒絕了，此次太子可謂是籌謀良久，若是答應下來，恐怕我們也是沒有什么好下場。”
“周大人，你該不會真以為這場逆轉是那位太子一手操辦的吧。”冷維空斜睨他一眼，隨即便也是向著宮城外走去。
周懷庸眉頭一皺，連忙追了上去，“若不是太子，那就是十二皇子？”
“我們那位太子爺什么德行你還不知道嘛？一向是志大才疏，極善逃避問題，這場針對他的行動，沒把他嚇得肝膽俱裂就已經很不錯了。”
冷維空冷聲笑道：“至于老十二，雖說性子也是綿里藏針，粗中帶細，但近似這種壯士斷腕的舉動，想來他也是下不了狠手的…他們背后有高人。”
“高人！？”周懷庸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觀此人行事，天馬行空，恢宏大氣，絕不局限于一官一職之得失，堂堂從二品的戶部侍郎說扔就給扔了，這種事情便是我也是要猶豫再三的…方才末了那一手驟然反制，更是令人嘆為觀止，自古精于權謀者，極擅借勢而為。”
走在宮道上，看著愈加臨近的城門，冷維空猛然停下腳步，扭頭，目光凜然望著老人說道：
“此人乃是大敵！”
就在百官在為未來朝局的局勢感到擔憂的時候，大乾皇帝冷霖也是心情不錯的回到了御書房內。
今日太子的表現可謂是讓他眼前一亮，不僅處事果斷，進退有據，表現出來的氣度也是讓他十分滿意，這才是大乾儲君該有的氣度來。
當然以冷霖對這位皇后遺留的唯一血脈的了解，自然也是明白太子后邊約莫也是有高人指點，不過他倒是沒有失望的意思來。
作為大乾至高無上的統治者，統轄億萬民眾，能力固然是一方面，但用人同樣也是至關重要的一部分，歷朝歷代，名君當有賢相配合，如此方能國泰民安。
正這般想著的時候，御書房外卻是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隨即曲公公便也是捧著奏折推門進來了。
“啟稟皇上，方才工部侍郎袁沛孝，刑部給事中趙思德上書，國庫清點雜事繁多，愿自請替太子分憂。”將奏折呈遞到老人面前，曲公公恭聲說道。
“嗯？”冷霖眉梢一挑，接過奏折，粗略看上幾眼，對于他們的用意便也是了然于胸，沉吟片刻后，從象牙架上提起天星狼毫，填飽朱砂后，便也是用梅花小凱在奏折上批了一個“閱”字。
也就是相當于準奏的意思。
曲公公接過奏折，卻是沒有著急離開，反而從懷里取出一張墨跡淋漓的宣紙出來，說道：“陛下，這是這一個月來，太醫院記錄的鎮國公的病情記錄，請您過目。”說話間，便將手里的宣紙遞了過去。
“嗯。”
冷霖隨手將宣紙拿起，端詳片刻后，花白的眉頭便也是皺了起來，看到最后他心中積攢的怒火終于是在也忍耐不住了，將宣紙望桌上一拍：
“混賬！這太醫院研究了這么久，前前后后換了數位醫師，怎么鎮國公的病情還是沒有一點進展的樣子。”
歷朝歷代對于功高蓋主之臣，君主往往有猜忌存疑之心，其一舉一動也是置于他們的監視之下，但冷霖讓太醫院記錄那位鎮國公的病情，純粹只是出入個人的關心罷了。
畢竟在大乾勢如水火之時，正是這位鎮國公李志高，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將大乾與戰火的泥沼中解脫。
盡管在外界的評價中，他可謂是聲名狼藉，但在冷霖心中，對這位國公他也是充滿了感情的，不過從如今的病情報告中，鎮國公的情況恐怕也是有些不容樂觀了。
“信大人一早在聽聞這個消息的，便也是立刻趕了過去。”曲公公在旁邊說道。冷霖搖了搖頭，痛惜說道：“眼下我大乾內憂外患正是用將之時，鎮國公用兵如神，正當為我分憂解難，難不成是天意如此。”
“陛下切勿憂慮。”曲公公連忙勸慰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大乾千秋萬載，定然可以安然度過此次劫難。”
“說的好聽。”冷霖輕嘆口氣，說道：“可這李大人身上的病癥一日不消失，誰又能替朕去帶兵打仗呢。”
曲公公醫師一時語塞。
“上次御醫評比不是說要選出什么一兩個神醫出來嘛，為何針對李愛卿的病情還是如此呢。”冷霖搖了搖頭，腦海中卻是猛然閃過一道清瘦的身影來。
像我之前深受疲勞折磨，尋得多少神醫，吃的多少靈藥可都是無濟于事，但經那人隨意診治段時日，這病情就減輕許多，想來此人也是極善醫術，反正太醫院都是束手無策，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何不讓他去試試呢。
這般想著，冷霖也是緩緩做了個決定出來…
李素并不知道短短一天之內，他便是先后入了一位皇子和一位皇帝的法眼，實際上就算他已經知道，此時只怕也是要無暇顧及的。
云婉兒跟夏云錦的關系自然是極好的，這種良好的關系在兩人同住在同一個屋檐后，也是得到了進一步的凝聚加深。
不過相處日久之后，也是難免會因為李素爭風吃醋起來，當然這種爭風吃醋，絕無那些普通后宅里尋常婦人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等惡俗戲碼，更多的還是以一種玩鬧的心思進行的，不過卻是難為了李素。
“哼！送我東西的時候，千挑萬選就送了個玉梳過來，送別人倒是給了塊寶玉，這下我算是明白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了。”
城南云家別院西北角的廂房內，夏云錦坐在梳妝臺前微微撅著嘴，別著頭，宛若小女孩撒嬌般對著李素說道。
“好，你若是想要，明天我就陪你走上一遭，把離京最好的玉器買過來帶到你身上，你說好不好。“李素聞聽此言，雖說一頭霧水，但也是本能的感受到危機來。
時間還早，云婉兒正在金風細雨樓里邊忙活，回家約莫還得過段時間了，平常趕上患者多的時候，夏云錦也是會過去幫忙，不過今日李素回來的早，她便也是提前回來了。
不過一回來便也是發生了方才那一幕來。
“這有的比嘛？。”
夏云錦嬌哼一聲，眼帶風情的白了他一眼：“那塊寶玉上面可是刻著你的名字，你平日里像是個寶貝疙瘩一樣藏起來，婉兒妹妹要是不說，我都不知道。”
經她這么一說，李素這才想起來，夏云錦口中的寶玉，也的卻是塊寶玉，上面記錄著他的名字，似乎像是信物一般，他本來也是頗為好奇，不過天長日久的，也就把這件事情忘到腦后。
跟云婉兒住在一起后，這塊玉佩便也是被李素當做禮物，送給她當做配飾之用，不成想這事情居然兩人當做談資，被夏云錦知曉了過去。
李素未來的美好生活，瞬間出現了重大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