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普通銀灰色大眾轎車上,巴克坐在后座翻看自己手機上的GPS定位,鬣狗一直在念叨嗚格蘭,仿佛回到這熟悉的中亞東歐地區,特別是從格魯吉亞的高加索地區山地間的公路穿出來,那種靠近祖國的感覺讓鬣狗還是有些不自在:“在東南亞享受這些日子,才覺得以前我們在家的時光多悠哉游哉,再也回不去了!”
巴克不抬頭:“不會的,折騰總有個盡頭,我看見新聞上古瑟夫大人好像已經宣布成立了政黨,正在謀求競選穩定局勢呢,他是個有智慧的人,要相信他。”
鬣狗看看后視鏡:“你回去競選總統怎么樣?”
巴克驚訝的哈一聲抬頭:“我?怎么可能!”又低頭繼續搗鼓自己的信息。
鬣狗苦笑:“那倒也是,你在東南亞和華國已經是成功人物了,肯定不愿回去那個亂糟糟的地方。”
巴克搖頭:“我的祖國是華國,就跟你的祖國是嗚格蘭一樣,這跟亂不亂沒關系,我們是小人物,你明白么,這些日子我見過一些大人物了,那…包括古瑟夫大人在內,成大事的人心態都跟我們不一樣,他們不會在乎一城一池或者幾個人的死活,要的是整體局勢,偌大個國家跟其他的國際形勢在他們眼里就是一盤棋,你做得到么?我做不到。”
鬣狗再看看后面的同伴:“可你…已經跟以前的巴克不太一樣了。”說完又連忙解釋:“大家沒有別的意思,其實很明白如果不是你在東南亞營造出這些,現在我們已經在俄羅斯跟嗚格蘭之間被絞成碎片了,現在日子很舒心,這次聽說你想回來干一把狠的,都說想來,可是你卻只要我跟鐵錘,其實你知道我不是最強的,可我倆都是最能逃命的…這次很危險?”
巴克放下手機開始檢查包里的東西:“我舍不得讓大家再回來冒險了,就這一次吧,我們再干這一回,就把這邊交給其他人,不再攙和這邊了。”
鬣狗默默的點頭。
由東北向西南近千公里的路程呢,兩個人輪流開車,也沒那么著急,路上比較小心的走了好幾天。
中途還翻越了一座連綿巍峨的雪山,只是因為距離黑海沒多遠,實際上海拔也就不到六百米,逐漸從比較稀疏的山區逐漸進入茂密的大草原,再到人口開始密集起來的平原湖泊地區,這個擁有豐厚歷史沉淀的國家,這時候看到的區域都是平安祥和的,很美麗。
真的很美,橫跨歐亞的土耳其從來都是世界旅游勝地,大多數城鎮看起來生活相當悠閑自在,可巴克手里的地圖上也標注出了星星點點的矛盾地,這個國家對東部的庫爾德人打壓控制從來都沒有停止過,而庫爾德人試圖反抗引起的流血沖突也一點都不比任何地方的更輕松。
但起碼從這一路看上去,還是太平。
所以經常偷換當地牌照的大眾轎車一路上都沒受到什么查驗,鬣狗把后座變成了一個臨時的手工作坊,有時候住在酒店還會利用簡易的電烙鐵之類做點兩人的防范武器,他倆是沒攜帶制式武器的,但有信心把各種民用物件變成利刃。
偶爾抬起頭看看外面的鬣狗突然有點感慨:“這世上要是真沒有了戰爭,都這樣安居樂業該多美好,哦?”
巴克雙手疊在方向盤上盡量放松的開車,苦笑:“是啊…誰都知道是個夢,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天真夢,有國家,有民族,有宗教,再有貧富不均,那就遍地是矛盾,灑滿汽油一樣,丟個火星就能燒起來…”
鬣狗嘿嘿兩聲,繼續低頭搗鼓自己的,慢慢前排副駕駛座位上就丟了一個又一個的塑料小盒,城鎮里面藥房常見的那種方形小藥盒,可以裝個十來粒膠囊,方便隨身攜帶的那種。
巴克就經常把手里的自拍桿拿出來,兩人加油或者吃飯的時候笑嘻嘻的合拍,再傳回家里去,兩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年輕人,就慢慢靠近土耳其南部接近愛琴海的敘利亞邊境了。
氣氛果然如前面金雕偵察兵所說,有點詭異的繁忙。
路上的軍警開始多起來,但是對掛著附近地區牌照的普通轎車基本都只是看看,從未截停過,但是對各種貨車,特別是從邊境那邊駛過來的貨車就檢查得很密集,很多大貨車的擋風玻璃上貼滿了各種通行證,但武裝軍警還是不厭其煩的要求車輛停下來檢查。
兩名搭乘飛機返回格魯吉亞匯報情況的金雕就提到過這點,軍警會在機場嚴格檢查外國人的身份跟攜帶物品,所以巴克他們才選擇千里迢迢的駕車過來,這個做法實際上跟黛茜她們租車偷偷進入IS軍的地盤是類似的。
緊張的氣息一點點在加深,那種隱隱嗅見硝煙味的感覺讓兩個久經沙場的尖兵都更小心。
晚上住在小旅館里面都開始輪流睡覺,不光是放哨,也要開始調整身體機能,熟悉這些生物鐘。
巴克每晚都會在旅館天臺或者陽臺的角落,仔細的把自己所見所聞傳遞回向婉那里,這時候還能利用社交軟件把照片跟視頻傳遞回去,向婉終于偶爾把家里人的照片也傳給丈夫,悄悄的說一聲注意安全。
有時候巴克坐在清冷的天臺屋檐下,光是看著孩子跟老婆的照片跟視頻,都能靜靜的呆兩三個小時。
對于很多人來說,有家有老婆孩子,還有一堆看起來很有錢途的事業,似乎就該花天酒地的享受,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
可如果誰都這么想,那誰來做頂起的脊梁呢?
巴克有時候會坐在那傻笑著發怔。
距離把牟晨菲送上去巴黎的航班七天后,巴克跟鬣狗終于看見了已經在國際新聞中炒作了兩三年的敘利亞邊境線。
遠遠的,用一個香煙盒大小的單筒望遠鏡把一兩公里之外的邊境線收入眼臉中。
土耳其這邊一條簡易的軍用公路一直沿著荒原上的國境線,方便軍車可以隨時穿梭巡邏,鬣狗還觀察了那些前蘇聯制造的輪式裝甲車,和巴克說笑干脆兩人下去伏擊一輛裝甲車,直接開到敘利亞那邊去算了。
因為這兩個國家之間,基本上國境線就全靠一人多高的鐵絲網來分隔,裝甲車完全可以碾壓過去。
然后各種各樣的車輛卻聚集在敘利亞一側,已經被反政府武裝肆虐了好幾年的敘利亞民眾,不管之前是有錢沒錢,這個時候只想用盡一些辦法逃離這個夢魘般的戰亂國度。
無論是破爛的老爺車還是名貴的奔馳寶馬,這個時候成群結隊的一團團擠在鐵絲網旁邊,所有人都灰頭土腦的希望獲得一個生存的空間,這時候無所謂民主、人權或者享受生活,只想有個活下來的機會。
短短幾天時間,從生活富庶的意大利到慵懶的格魯吉亞,再到逐漸緊張的土耳其邊境。
身為一個人,理解對生存的定義,就開始不斷的往下拉。
鬣狗瞇著眼,最后選擇翻身仰躺在山丘草叢里看著湛藍的天空一言不發,巴克知道他肯定想到自己的家鄉了。
沒了國,哪里還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