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十三章 慘然

　　“你們若是和和平平地來幫助我，我心就與你們相契；你們若是將我這無罪的人賣在敵人手里，愿我們列祖的神察看責罰…”

　　這就是古瑟夫站在臺上的主題，和平。

　　另外兩位牧首也引經據典的強調和平才是目前烏克蘭最迫切需要的環境，希望一切都能夠回到和平的狀態下來談判，用上帝的名義希望各方都能夠放下武器，呼吁和平重新回到烏克蘭。

　　東正教的宗教領袖幾乎都不會介入到政治，這場活動更像是祈福，在目前這個劍拔弩張的情形下用宗教的形式為局勢注入點理智和溫情，所以各方也都樂于促成這樣的集會。

　　但站在側面的巴克注意到古瑟夫大人和以前在教堂講經時候的神情真的不太一樣，他的肢體語言更加豐富，話語也更有感彩，這讓另外兩位牧首希望他談談整個東南之行的過程，似乎就變成了他的個人演講。

　　當然還是帶點宗教風格的演講：“主囑咐我應該去看看，去體驗疾苦，去尋找這一切惡果的根源，我就去了…”

　　巴克驚訝的發現老人家幾乎能記得一路行來每個停留的地方，甚至能點出某些接受他祝福的教徒姓名，這讓整個東南之行宗教布道色彩更加濃厚，當老神父提到他親身經歷了頓涅斯克機場爭奪戰那重炮轟擊下，人群的血肉模糊跟殘肢斷臂慘狀的時候，全場一片鴉雀無聲，好多人都捂住嘴在流淚，擅長講經的牧首讓現場教徒感同身受，那些詳細描述的細節更是令人發指。

　　巴克有下意識的看另外兩位牧首，理論上來說三位牧首掌管了整個烏克蘭的教區，互相之間沒有高低之分，但起碼首都是屬于中部地區牧首，這里大多數也是中部教民，按照華國人熟悉的那些彎彎繞繞，這位牧首會不會覺得古瑟夫有點逾越了區域？

　　但很明顯，皺緊眉頭的牧首大人完全投入到古瑟夫的演說中，絕沒有半點其他情緒，這讓巴克自嘲是不是有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古瑟夫大人不偏不倚，沒有指責任何一方武裝人員的言辭，只是純粹從人道主義和上帝寬容的角度來講述過程，講述了沒有給養的士兵如何厭戰，如何想逃離戰場，但有點特別的是他提到那些在克里米亞的前烏克蘭特種部隊成員又是如何在為俄羅斯人服務，這稍微引起點下面的騷動，最后提到他跟韃靼人教士的溝通：“基于共同價值以及真誠的愛，穆斯林和基督徒都應該攜手，促進公義、和平、人權以及人與人之間的尊重…”

　　整個講話大約五十分鐘，中間被掌聲打斷和齊聲頌揚了六次，古瑟夫大人最后展開手臂面對安靜的教民：“接下來我們共同祈禱烏克蘭的命運…我們希望把武力徹底摒棄掉，所以在這里我們進行一場特殊的懺悔儀式…”

　　說完三位牧首大人就朝著臺子邊緣稍微讓開，其實只有一米多高的臺子，全場人都能看見那地面鋪滿象征烏克蘭的藍色布毯，而現在后面掛著的同樣藍色布幅被拉開了，一大群穿著便服的男人就站在那里，場面有些寂靜，所有人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巴克也有點聚精會神的判斷事態變化，偷偷用目光看古瑟夫大人。

　　這些穿著黑色皮夾克、羽絨服的男人普遍都在三十歲以上，基本都是短發甚至近似于光頭，少數兩三個年紀靠近四十的還有點禿頂，可一個個體型壯碩彪悍，長相都帶點屠夫般的滿臉橫肉，巴克只看了一眼就確認這些家伙應該都是軍人或者…手上有人命的那種亡命之徒，而且他們身上那種明顯是用血和生命積淀下來的沉穩，和西伯利亞得意洋洋在身上刺青表示自己殺了四個人的流氓輕浮，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那位中區牧首開口了：“有人說，整個烏克蘭動亂暴力的開端就在首都，就在這里，就在那場臭名昭著的清場行動，我們不談論這場行動的對錯細節，我們只是希望對這種以暴制暴的行為表示遺憾和懺悔，這里…有部分參與過那場行動的別爾庫特成員希望能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道歉，希望能夠得到死難者家屬的原諒…”

　　轟的一下！

　　片刻前還安靜的廣場上空好像撒了一把鹽的油鍋，頓時炸開了。

　　巴克腦子都轉了下彎，別爾庫特…那不就是金雕特種部隊的正式稱呼么，至于金雕不過是因為他們的徽標上有個金燦燦的雕形才這樣叫開的，原來這些人就是當初參加了驅逐示威者的那些特種部隊成員，當有相當一部分挾槍投奔俄羅斯以后，還是有部分留在了基輔？

　　整個金雕不是都被政府命令解散了么？

　　剛才還在宣揚仁愛、寬容的廣場現在到處一片咒罵、怒吼、痛斥！

　　甚至有人朝著臺上扔東西！

　　也許剛才古瑟夫大人有意無意提到部分金雕投奔了俄羅斯，更助長了這種氣氛？

　　看巴克有些驚訝的轉頭看附近那些幾乎要沖上來的教徒，站在巴克旁邊的神父輕聲：“相當一部分死難者的親屬是這次集會的重點召集人，你們到來前兩位牧首大人就是在為他們祈禱做禮拜。”

　　對啊，寬容，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對于殺害了自己親人的劊子手，有那么容易原諒的么？

　　巴克收回目光看臺上那三十多名男人，雖然都低著頭，但臉上表情肯定不一樣，有兩個站在最前列的半禿頭表情最淡然，縱然有手機或者別的什么砸到自己都一動不動。

　　但后面有幾個大漢低垂的雙手都握緊了拳頭在顫抖！

　　情緒很復雜！

　　巴克也聽說過，當時清場這些人不過是接到內務部的要求出動，據說還是示威者先開槍，這些看見戰友傷亡以后才反擊的專業人員那當然是大殺四方，造成80多人死亡，數百人受傷，他們不過是桿槍，怪得著他們么？

　　更想不到的在后面，原本是山呼海嘯齊聲誦經的場面忽然就變成了整齊劃一的喊聲：“跪下！跪下！”

　　巴克注意到有些男人下頜邊的肌肉都咬緊了！

　　當過兵的人就明白軍人的那種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