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道然念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句真言時,千宿真人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整個人怔住。
千宿真人完全沒想到有人會用索命梵音來對付他,這可是他自己嘔心瀝血,以涂灰外道的魔功與旃檀功德佛法蛻相互融合,另辟蹊徑創造出來的法術。
這索命梵音威力極大,能將人的魂魄直接送入大自在天的神國之中,只要片刻就會魂飛魄散。
但威力這么巨大的法術,施展起來也是極為苛刻,沒有佛魔兩道的法力相互融合,是沒辦法施展的。千宿真人自己都不行,必須要借助旃檀功德佛的法蛻才行。
而現在,道然站在他面前,直接念出了這句真言。
而且威力還想當不錯,千宿真人只覺得魂魄被重錘命中,暈乎乎的,差一點就要被送入大自在天的神國里。
還好,千宿真人對這法術非常熟悉,而且修為比道然強上許多,這才勉強穩住了自己的魂魄。
但等到千宿真人恢復神智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白素貞趁著這個機會,再次轟擊重陽觀外的陣法,眼看著破綻越來越大,氣運之龍竟然與陣法徹底分離,朝著皇城飛去。
失去了這氣運之龍的守護,重陽觀外的陣法就變得不堪一擊,被白素貞徹底破開。
陣法已經徹底被毀,再也沒有修復的可能。
千宿真人看著陣法被迫,皺起眉頭,對道然說:“原來,你奪了我的國師之位。”
他是靠著國師之位來調動大周氣運的,如今氣運之龍離他而去回歸皇城,唯一的理由就是他被剝奪了國師之位。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辦到的?”國師問道。
柴熙誨落在荒村地宮,應該已經命喪干尸之口,太子能夠監國,千宿真人也出了一半的力氣,是誰剝奪了他的國師之位?
“阿彌陀佛,因為太子殿下沒想過長生不老。”道然說。
來重陽觀之前,道然先入了皇宮,找到了那位興奮得半夜沒睡的太子殿下。
原本已經被下了大獄,以為自己這輩子已經完蛋,沒想到突然就讓他監國,這很明顯是要登基為皇的節奏。這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讓他怎么能睡得著?
六十歲的人了,也不知道能做多少天的皇帝,少睡一天也沒什么所謂了。
道然突然出現,讓這位太子嚇了一跳,但他不愧是等了六十年的人物,很快就冷靜下來,對道然說:“道然圣僧深夜來此,不會是要我的性命吧?就算是,能否等我登基之后?我就算死,也想以皇帝的身份去死。”
道然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小僧并非為殺殿下而來。只是想請殿下下一道旨意,除去千宿真人國師之位。”
“圣僧是要對付千宿子?”太子問道。
“不錯,千宿真人禍國殃民,今日正是清算之時,因此小僧想請殿下除去他的國師之位,以免連累了大周皇朝的氣運。”
太子沒有猶豫,一口答應:“好,我這就下旨。”
這態度反而讓道然有點意外,原以為還得用點別的手段,沒想到這位太子這么干脆。
太子看出道然的不解,笑道:“我早就想殺了那妖道,圣僧既然愿意代勞,我當然是全力配合。”
“殿下不想長生不老?”道然問道。
“長生不老,然后等著我的兒子或者孫子頭發花白時拿著刀刺入我的胸口嗎?”太子蒼老的面容露出苦笑,繼續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都受不了這種折磨,何必讓我的子孫承受?人固有一死,我只要是以皇帝身份死去,于愿足矣。”
“或許,殿下到時候可以退位當太上皇?”道然試探著問。
太子擺了擺手說:“我知道這張龍椅有多誘人,無數人得手就不愿意放開了。我父皇曾經是個雄才大略的君王,最終變成了一個昏君,我遠遠不如他,還不如現在先斷了念想。”
道然聽了,敬佩地說:“阿彌陀佛,殿下能這么想,先帝不如殿下多矣。”
這話也是真心誠意,長生不老的好處放在眼前,太子竟然都能拒絕,換了道然是絕對辦不到的。
就這樣,太子寫好了詔書,在蓋上玉璽的那一刻,皇朝氣運就發生了變化。氣運之龍開始掙脫重陽觀外的法陣,讓千宿真人失去這張最大的底牌。
這還是因為圣旨還沒公告天下,要是在早朝上直接宣布,那氣運之龍就不是掙扎,而是直接沖破陣法,千宿真人再厲害十倍也攔不住一朝氣運反噬。
當然,這些細節沒必要給千宿真人細說,面對滿腹不解的千宿真人,道然勸道:“沒了國運之佑,國師你不如束手就擒吧。”
“呵呵,你以為沒了陣法,我就輸定了?小和尚,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千宿真人冷笑,無數黑色流風從他身上飄出。這狂暴的黑風猶如實質,重陽觀被直接撕碎,托著千宿真人的身體飛到半空。
白素貞沒有絲毫保留,張嘴吐出一團三昧真火,烈焰覆蓋了方圓百丈距離,讓千宿真人無處可逃。
但這黑風似乎也并非凡俗,竟然能夠將三昧真火吹到兩邊,保護這千宿真人不傷分毫。眼看三昧真火無效,白素貞也不浪費法力,粗大的尾巴橫掃而過,鱗片上還有金光流轉,附帶著堅不可摧的金剛之力。
要是當初在蘭若寺出手的是白素貞,這一尾巴下去,整座蘭若寺連帶樹妖姥姥都要被掃成碎片。
如此恐怖的力量,千宿真人并沒有硬抗,身體瞬間虛化,與黑風融為一體。白素貞的長尾橫掃,只打散了一團虛影。
千宿真人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見,白素貞吐出猩紅的舌頭,感應著四周的法力變化,試圖找到千宿真人的所在。很快,白素貞就鎖定了千宿真人的位置——就在道然身邊。
千宿真人身體虛化之后,悄悄來到了道然的身邊。自己苦心算計了一切,結果都被這個小和尚破壞,千宿真人對道然是恨之入骨,自然要先將他殺了。
千宿真人剛現身,周身的黑風就化作利刃,朝道然絞殺過來。黑色流風之中,隱約可見金色的絲線埋在里面,這是厲風等國師門徒用過的金線符咒,此時有千宿真人親自施展,威力大了何止十倍。
別說是肉體凡胎,就算是精鋼鑄造的山峰都能切成粉碎。
道然仿佛反應不過來一樣,被這些暗藏金線的黑色流風纏住,金線深深地勒住他的身體,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這些比飛劍還要鋒利的金線,竟然切不開道然的血肉,連皮都沒破,道然只是被捆起來而已。
“羅漢金身?!這怎么可能?!”千宿真人震驚地說。
見鬼了,這小和尚修煉的是什么功法,硬得跟修成正果的佛門羅漢一樣。
道然自然不會跟他解釋,開口又念了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千宿真人的腦袋嗡嗡嗡地亂響,耳邊全是這句真言的回響,震得他暫時失去了思考能力。
這次距離更近,效果更好。
道然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心中默念天龍八部護身咒,血光與烈焰齊現。兩道婀娜多姿的曼妙身影出現,正是道然最強的兩位護法,幽禪天和羅睺猗。
幽禪天剛現身,朝著千宿真人打出一道純粹得透明的火焰,這是琉璃火。琉璃乃是佛門七寶之首,這琉璃火乃是幽禪天最得意的神通,這琉璃火不傷肉身,卻能將人體煉成琉璃。
聽起來像是好事,實際上是將人體的五臟六腑和經脈都化做琉璃,讓人變成一具凋塑,徹底失去生機。
與這晶瑩剔透的琉璃火相比,羅睺猗的攻擊就顯得簡單直接,就是掄起狼牙棒當頭砸來。但這狼牙棒上纏繞著濃烈的血光,所到之處全是黑色的細紋,仿佛連空間都要被砸碎。
千宿真人還處于暈眩狀態,身體無法動彈,琉璃火與狼牙棒便毫無阻礙地落在他的身上。
千宿真人先是身體迅速化為透明的琉璃,然后被狼牙棒徹底砸成粉碎。
只一次合擊,千宿真人就死無全尸了。
千宿真人一死,道然身上的金線便全部崩潰,只是身上的僧袍便成了一堆破布。
但道然顧不上用障眼法遮掩自己的要害,反而仔細盯著那滿地的碎渣。
事實證明,這并非他過分小心,那些琉璃碎片竟然重新組合起來,然后變回血肉狀態。明明已經徹底粉碎的千宿真人,竟然能夠在眨眼間恢復。
“天罡三十六變!原來你也會這門神通!”羅睺猗意外地說。
天罡三十六變與地煞七十二變一樣,都是大名鼎鼎的神通,變化之術只是次要效果,真正的用處是躲三災。
即使得道成仙,長生不老,活得久了一樣會引發風火雷三災。這三災都是才體內生成,任你是大羅金仙都逃不過,撐不住就要化為飛灰。
三十六變與七十二變都是應對三災的神通,練成之后就等于多了幾十條命。三災躲不過去,就以命抵命,自然就能順利避過災禍。
千宿真人也會天罡三十六變,剛才就是用其中一條命來抵擋了粉身碎骨的死亡。
雖然對手有這種逆天的神通,但羅睺猗沒有半點慌亂,反而興奮地說:“我倒要看看你練出了多少條命!吃我一棒!”
血光繚繞的狼牙棒再次揮出,勢大力沉的重兵器讓羅睺猗玩出各種花樣,招式比劍法還令人眼花繚亂。
千宿真人再次架起黑風,將羅睺猗的狼牙棒擋住,努力地想要拉開距離。偷襲道然是個錯誤的選擇,他真沒想到這小和尚身體會硬成這樣,連他最厲害的金線符咒都切不開。
一步錯,步步錯,幽禪天和羅睺猗都是強者,要是本體降臨的話,單對單千宿真人都打不過。眼前兩個雖然只是分身投影,但這兩位戰斗經驗都非常豐富,法術與武藝配合得天衣無縫,將千宿真人逼得只能防守。
道然在一旁看著,同時不斷運轉法力,準備再來一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招雖然很好用,但消耗也巨大,沒辦法一直使用。
現在關鍵是不知道千宿真人有多少條命,不知道在法力耗盡,或者時辰到之前能不能將他徹底干掉。
趁著戰局膠著,道然悄悄揮手,一道灰色影子從他破爛的僧袍中飄出,迅速潛入地底。
千宿真人此時疲于奔命,完全沒注意到這個細節。犀利的黑風與金線不斷抵擋著兩位天龍八部護法的進攻,法力正在急劇消耗。
突然間,一道猩紅的細線毫無征兆地從地上飛出,直刺千宿真人的背心。千宿真人雖然看不見這道紅線,但作為修行者,對這種生死危機有著極為敏銳的感應。
不用看見,他就能感覺到背心一涼。千宿真人馬上控制黑風將身體挪開,但結果還是慢了片刻。這猩紅的細線從他身體擦過,黑風與金線都沒能阻擋,讓這道紅線在千宿真人的肩膀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
這么細小的傷口,根本不值一提,就算那東西帶有劇毒,千宿真人也不放在心上。他是煉丹的行家,天下絕大部分的毒素都很難對他造成傷害。
然而,就是這么不起眼的小傷口,卻成了他的催命符。
無法形容的劇烈痛苦從傷口處傳來,千宿真人體內的鮮血像是沸騰一般,紛紛朝著傷口涌出,瞬間化作血泉,將他徹底包裹起來。
在這濃稠的鮮血之中,無數張布滿利齒的大嘴咬向千宿真人的身軀。只一瞬間,他的身體便血肉模湖,被撕下無數血肉。
劇痛仿佛刻入靈魂,讓他慘叫出聲。
但在旁人看來,千宿真人身上根本沒有什么傷勢,也沒有血泉噴涌,他仿佛著了魔一樣痛苦地掙扎,如臂使指的黑風與金線都全部崩潰,他竟然痛得連體內的法力穩定不了。
千宿真人做了一個非常果斷的決定,法力在體內暴走,將他的身體炸成粉碎。
但很快,遠遠飛出的一塊血肉蠕動再生,重新恢復成千宿真人的模樣。
他又花了一條命,擺脫了剛才的可怕幻境。
“血池地獄!這是血池地獄的刑罰!為什么一個和尚能用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術?!”千宿真人震驚地想。
眼下形勢對他極度不利,千宿真人眉頭皺起,難道不等法海現身,就要將那張底牌拿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