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版悲愿顯然判斷錯了,他以為如果明河覺醒前世,一定會有一個復蘇期。
倒也不能怪他判斷錯誤,世人都會這么判斷的。就像此時孟輕影,她已經算是比別人更直接的了,也不過是恢復乾元圓滿之能,無相這個坎不是說跨越就跨越的。
正常來說,即使明河覺醒,實力上最多也就是在乾元后期,而卻已經盡復冥河意,此時吞噬就很合算了。
誰能想得到,冥河兵解之前的后手布置居然是這樣的。
差不多類似于,把本源全部留在這顆建木之實的暗面里,當本體找到它,就立刻吸收恢復,成就冥河新生。
等于悲愿親手給冥河送上了復蘇的鑰匙。
而這玩意對于別人幾乎沒用,因為里面不是蘊含力量,而是意志本源,外人膽敢吸收一點就會迷失本我。
就連此時的明河,也算得上是迷失本我了。
這種沖擊,比直接去冥河里的沖擊更重百倍…她沒能守住。
她已經是冥河。連實力都是,最多就是未復巔峰,但卻已經無相。
“區區輪盤,也敢妄論魔心!”
隨著這聲冷喝,整個世界都起了變故。
海妖歡呼長嘯,冥海魔意滔天。
當幽冥之主降臨世間,那世間就是幽冥。現在實力未完全,若是完全了,整個天下都將陷入黑暗。
如今至少已經影響北冥一地的天時。
北冥之處,本來說是陽光照耀不到,可也不是純粹的黑暗,還是有光的。可這一刻徹底消失,如同唯一那么一縷陽光已經被黑暗徹底吞噬,天狗食日之感。
而人世間,所有相關的血戾、魔性、幽冥意,全部共鳴起來。
裂谷妖城,全體妖怪仰天長嘯,均是雙目赤紅。
程程一巴掌一個全拍了回去:“全給本王閉嘴!你我妖脈,問的是祖圣之意,追的是開天之能,而不是耽于血戾,自墮幽冥!冥主復蘇算個老幾,便是出現在本王面前,本王也撕了它!”
妖怪們抱頭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荒漠深處,閉關療傷中的左擎天捂著胸口,眼里已經盡是血色:“這股血戾的共鳴,猶如地獄深處直抵靈魂的回響…怎么回事?”
海天中央,饕…狗子坐在樹梢上,抬頭望天:“幽冥復蘇?不是,位界未復,其意覺醒,這是什么載體?咦為什么我會覺得秦弈在罵娘?…還有你們,鬼叫什么,信不信本王吞了你們!”
海中妖怪:“…”
三大王太兇,它們也想抱頭,卻不知它們的狗子大王已經先抱頭,躲在一片葉子下面不動了:“別逼我,老子不想出去吞人,趕緊給我壓下來!狗秦弈你行不行啊你!”
幽冥之底,玉真人也在療傷之中睜開了眼睛:“去,看看冥河位置,是不是出了狀況?”
不多時,有下屬回報:“宗主,冥河生波,血海翻浪,似乎正在復蘇了。”
“自行復蘇?”玉真人低聲自語:“怕是轉世覺醒了吧…若真有她的能力在,祭煉幽冥,即使不要忘川之地都能成,她揮手之處就是忘川,回眸凝望便為血海…”
下屬膽戰心驚:“這…”
“有她的話,說不定這場祭煉根本不需要什么血祭,也不會有陽間崩塌的災禍…不知此人肯合作否?立刻聯系輕影,讓她找…呃…”
玉真人頓了頓,神色古怪:“算了還是你們自己去找,就說當年幽皇拜會冥主,有事相商。還是別讓輕影知道了,否則輕影怕是會先跟她撕起來…這倆撕起來說不定我全盛期都鎮不住…”
下屬:“…”
妖族與魔道感受較明顯,而正道修士的魔性壓制較深,甚至是致力于磨滅于此的,對這方面的共鳴也就感受得不明顯。基本都只是覺得有些心悸感,心中也有些煩悶暴躁的感覺興起,又很快壓制下去,并未感受到是幽冥之變。
只是天機冥冥有感,曦月鶴悼之流頂級修士還是會有不安之兆,各自都測算了一下。
得到的結果都是魔頭現世之兆,但很奇怪的,無咎。
無咎?
曦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測算結果,心中不安、魔頭現世,這兩種特征加起來,最后告訴老娘無咎?
怎么回事啊,現在天機測算怎么越來越不準了,從昆侖回來之后修行明明提升了,都突破后期了,算東西反而越算越模糊了,簡直見了鬼。
曦月不信邪地摸出乾坤羅盤,再算了一次。
坎上,離下。
山水蒙,探真之卦。
此卦若對事業,則需探賾索隱,撥云方可見日。
若對姻緣,則雙方需妥善溝通交流,排除障礙,方可圓滿。
曦月咬破指尖,血光指引,以求更準確的方位…
血色落于歸妹位。
大吉。
你妹啊,剛才還說無咎,見血了反而還大吉?
曦月差點沒把羅盤給丟了。
不算了,破技能!
反正怎么算都是無咎、大吉,管他們呢。
不管外界怎么為之震動,此時的旸谷之內,魔主所化的黑霧剛剛彌漫在明河身周。
想要包圍,卻發現怎么也包圍不了。
那冥河之意,幽深、宏遠,磅礴無邊,深不見底,猶如貫通三界之梁,天地勾連之架,銀河瀉于九天,幽冥洞徹十地。不可往,不可追,沒有盡頭可言。
“太、太清意!”魔主靈魂狂震,黑霧觸電一般收回,就要遁走。
明河伸出了玉手。
黑霧之中發出一聲慘叫,變得薄弱了許多的霧氣一團,直沒入天際,不知何往。
明河安靜地看著手中一團黑霧,面無表情。
魔主試圖吞噬她未成,反而被她抽取了一絲本源。
其實此刻明河還沒有恢復力量,一時半會攻擊都難,否則不會讓對方離去。
她這是法則。
逝者欲渡河,當然要留下點什么。要么褪去血肉,褪去記憶,褪去靈光…或者是留下生命之源。
反正就是過手不空回,渡河之資是天道規則。這個魔主能夠存在的三尸本源都被抽取了一半。
“骯臟的靈魂。”明河輕輕一捏,黑霧散盡,盡化虛無。
“砰!”秦弈一棒砸開一群擋路的幽日族人,旋風一般刮到她面前:“明河!沒事吧!”
明河慢慢轉頭,幽深的眼眸對上了秦弈的眼睛。
秦弈心中一個咯噔。
糟了。
這不是明河的眼神。
她的眼神雖然遙遠平淡,但很清澈,看得出是一位正道修行者,并且這種特質在見到他秦弈之后往往就崩沒了,會有一種喜滋滋的情緒蘊藏其中。她以為自己遮掩得很好,可落在秦弈眼里卻根本藏不住。
可眼下這個明河…眼眸幽幽,深邃而廣淼,就像無垠的幽冥,暗無天日的寂。
沒有一絲波動,仿佛不認識他秦弈一般。
秦弈心都涼了半截,試探著問:“你…冥…”
“你…”對方慢慢開口,聲音還是清淡:“你是來找我報恩的么?九萬年前的渡河者。”
秦弈傻了。
這什么和什么?
冥河問:“你要何物?”
秦弈大聲道:“我什么都不要,你退回去,把我的明河還給我!”
冥河不語,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眸,仿佛看盡了幾萬年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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