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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帝旨

  客廳內,黃林被光頭罵得狗血噴頭。

  黃林之所以懷疑光頭,是因為這哥們曾經跟黃毛酒后干過架,結果被黑柱和黃毛合伙揍了一頓,后來他告到周老板那里,也沒招待見。

  在黃林想來,應該是老板在縣里的生意得罪了人,對方派人來鎮里打聽到消息,買通黃毛殺了黑柱三人。

  三人一死,黃毛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周老板在鎮里的二把手,若是他再跟縣城的人里應外合,便可掀翻了周老板,自己上位。

  然而黃林的推斷雖說聽起來像那么回事,但光頭有不在場證明啊!

  巡捕站推測的三個遇害時間,光頭都能找到人證明他不在場,一通電話打下來,光頭將黃林懟得啞口無言。

  周老板冷冷地看著外甥,一臉陰霾。

  想他當年花了十來萬,才將這不成器的草包弄進了巡捕站,后來又花了二十多萬幫他弄了個站長,結果這小子當了幾年的巡捕,就這點兒水平,真是票子都塞進了狗屁眼兒!

  韓護院見光頭越罵越狠,狠狠瞪了他一眼,提醒道:

  “強子,你差不多就行了,別忘了你的身份!”

  光頭聞言一愣,生生將嘴邊的臟話給噎了回去,黃林再怎么草包,畢竟是周老板的外甥,而他光頭強終歸是個外人,罵的這么難聽,的確是有點兒越界了。

  周老板斜了眼光頭,又斜了眼黃林,一句話沒說,自顧拄著下巴愁眉鎖眼。

  想他周慶坤一世英名,卻養了一群草包,遇到大事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

  想來想去,周老板還是覺得縣里的人嫌疑比較大。

  三個月前,他在縣里的燈籠街新開了一家歌廳,因為裝修豪華價格也實惠,來上班的妹子自然也多,開業不久便搶走了一大票生意,同街的兩家老歌廳直接就倒閉了。

  在燈籠街開夜店的老板,多少都有點背景,不是沾白就是沾黑,總之都不是善茬。

  他周老板搶了人家的生意,自然有人想報復,但他兒子在縣里當差,歌廳又有打手護著,對方應該是不敢在縣城下手,這才派了人來鎮上收拾他。

  思慮一番之后,周老板還是覺得鎮上不能久留,對方派來的點子不但是把好手,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屠夫,南榕鎮巡捕站一共就三個人,就算加上韓護院,也不定保得住自己,縣里的打手雖然有十來個,但一時半會兒卻也不好調回來的,兩家歌房投了那么多錢,沒了看場子的,被人砸了怎么辦?

  說是周老板的財路主要還是鎮上的門臉和廠房租金,但房契地契都是他的名字,對方也不可能開個坦克過來把房子拆了,他完全可以等調查出了幕后之人,擺平了這樁事再回來。

  兩權相害取其輕,周老板最終決定,立刻帶上值錢的家當,跟韓護院一起返回縣里,至于鎮上的生意,暫且交由黃林打理,但這廝不能做決策,只能傳遞消息,凡事必須匯報,由自己親自拍板兒。

  周家大宅北邊兒的山頭上,簡浮生拿著望遠鏡,目送著周老板的兩臺車揚長而去。

  這兩天來,盡管他順利地殺掉了周老板三個手下,自己的狀態卻也十分糟糕。

  車開到溝里都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簡浮生終于意識到,自己有些不正常!

  前天傍晚他在水庫邊逮住了黃毛,暴打他的過程中,再次出現了短暫的失憶,等他清醒過來,黃毛已經死了,而且死狀慘不忍睹,一張臉上到處都是凹坑,該是被圓棍的棍頭給拄了無數次!

  當晚睡覺的時候,簡浮生好像做了個很可怕的噩夢,可當他冒著冷汗驚醒的時候,卻又記不得夢里的內容了,只是隱約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畫面,全是一片血紅!

  所以昨天找到疤哥的時候,簡浮生沒敢再用圓棍,干脆故技重施,以搭車為名坐上疤哥的副駕,趁其不備一槍打穿了他太陽穴。

  至于周老板匆匆而回,又匆匆而去,簡浮生已有預料。

  周老板這種人,別看他草菅人命,自己卻惜命得很,一旦感受到威脅,肯定會迅速轉移…畢竟搜刮了這么多錢財,人家還指著慢慢享受呢!

  不過早在對黑柱下手之前,簡浮生就給了兀子三千塊錢,讓他去縣里打聽周老板的消息。

  可惜兀子畢竟只是個農村孩子,沒有刑偵方面的經驗,搜集了這么久的信息,也就弄到了周老板名下兩家歌廳的地址,連老賊在縣里住哪兒都不知道。

  簡浮生從下午一直等到傍晚,周家大院卻一直沒人出來。

  兩天死了三個人,周家的人都噤若寒蟬,連光頭都躲進了小樓不愿出門。

  無奈收起了望遠鏡,簡浮生走下了山頭,撒算找那黃林問清周老板的動向。

  巡捕站位于小鎮的東首,緊挨著一條二級公路,是鎮上唯一還有點兒人氣的地方。

  日暮西斜,黃林走出了巡捕站,跟手下兩個巡捕道了個別,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

  周家的案子又有了點兒新進展:

  一個餐館老板回憶了兀子的長相,口供已經傳到了縣里的巡捕處,交給了專業的畫像師。

  一個小超市的老板也匯報了一個異常目標,這人三天前來的,皮膚很白,雖說著本地話,看起來卻像是城里人,第一天就買了一個露營用的簡易帳篷,兩套衣褲,第二天又來了一次,買了很多食物和水。

  根據那個巡校畢業生的判斷,對方應該是派了兩個人過來,一個負責打聽消息,一個負責盯梢殺人,那個買帳篷衣服的人,很可能就是殺手!

  給舅舅打了個電話,黃林往巡捕站旁邊的燒烤店一坐,點了三十個羊肉串和幾瓶燒酒,反正家里也沒媳婦兒,他一般都在外面喝夠了才回家。

  酒過三巡,黃林跌跌撞撞地拉開了巡邏車的車門,查酒駕的都是他的手下,他愛喝多少喝多少。

  黃林搖搖晃晃地開著車,巡邏車也在馬路上慢悠悠地搖著,跑得歪歪扭扭。

  十來分鐘后,車燈照亮一個路邊的一個紅磚墻小院,黃林的家就快到了。

  巡邏車從小院門口搖搖晃晃地開了過去,開了一截吱嘎一聲剎車,又搖搖晃晃地倒了回來。

  倒著開的巡邏車路過小院門口也沒有停,一直退到了五百米開外,又剎了一次車,再次遙遙晃晃地開向了小院。

  黃林醉醺醺的摸著方向盤,稀里糊涂地道:

  “催你個老炮,今晚邪門了啊,俺家滴院門怎么跑天上去了,老子的車又不會飛…不對,俺已經成仙了,家也搬進了南天門,老子坐的是筋斗云…還不給俺飛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戴著口罩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車前方,張開雙臂攔住了巡邏車的去路。

  黃林醉眼朦朧地瞟了眼攔在車前的簡浮生,罵道:

  “哪里來的哮天犬,敢擋我二郎神回南天門!”

  說著,黃林猛踩一腳油門,正朝著簡浮生撞去。

  簡浮生一驚,猛地撲倒在巡邏車的引擎蓋上,從車頂一路滾到了車尾。

  落地之后,簡浮生一連在地上滾了三圈,才狼狽不堪地爬了起來,破口大罵道:

  “去尼瑪的巡捕,酒后駕車,當街撞人,你踏馬連黑社會都不如!”

  黃林聽見罵聲,仿佛好像是清醒了點,一腳踩住剎車,他又一把拽開車門,摸著手槍從車里滾了下來!

  費力八交地爬了起來,黃林舉槍指著簡浮生,迷迷瞪瞪地罵道:

  “哪里來的妖怪,敢來南天門作亂,俺二郎神這就斃了你!”

  簡浮生目瞪口呆地看著黃林,愣了半天才問道:

  “哥們,你車不要了?”

  原來這黃林踩了剎車,卻沒掛P擋,他人是下來了,車還在自個往前開…

  黃林回頭看了眼遠去的巡邏車,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道:

  “沒事,那是俺滴筋斗云,一念咒語就回來!”

  簡浮生一聽,笑得肚子都疼了。

  感情這哥們跟咱一樣,都是修仙的呀!

  望著站都站不穩的黃林,簡浮生靈機一動,忽悠道:

  “黃林…阿不,二郎神,你認錯人了,我是那天庭的赤腳大仙,帶著玉帝的圣旨來的,你小子福緣不淺,很快就要加官晉爵了啊!”

  黃林一聽,趕緊收了手槍,醉醺醺地往地上一跪,一邊磕頭一邊道:

  “原來是大仙啊,俺,俺謝謝玉帝,謝那個主…什么來著?”

  “那叫謝主隆恩!”

  “啊對對對,俺謝主隆恩!敢問大仙,玉帝給我賜了個什么官兒?”

  簡浮生正在編瞎話,就聽轟隆一聲,巡邏車撞在了拐彎處的水泥護坡上。

  黃林聽得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喃喃道:

  “大仙,俺滴筋斗云好像壞了?”

  簡浮生翻了個白眼,胡謅道:

  “你看錯了,那是雷公的云,剛才他在云上放了個屁…你那筋斗云跟玉帝請了個假,今晚找母云開房去了,要明天才能回來上班!”

  黃林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簡浮生掏出手機,裝模作樣地念道:

  “二郎神聽旨!”

  黃林五體投地,直接趴在了地上。

  就聽簡浮生忽悠道:

  “奉天承運,玉帝詔曰,二郎神素有功勛,受命下界游歷,鋤強扶弱,懲惡揚善!待爾返回天宮后,本當官至一品,任巡仙統領之職!然爾此番下界,與那周慶坤狼狽為奸,做盡欺行霸市,魚肉百姓之事,可謂是罪孽磊磊,劣跡斑斑!爾當立刻認罪,將所犯惡行,如數告于赤腳大仙,并將你身上不義之財,盡數交于赤腳大仙保管!今日之后,你當悔過自新,自去那下界巡捕司自首,于牢中蹲滿二十載,方可將功抵過,重列仙班,返回天宮統領群仙!”

  一篇玉帝圣旨編完,簡浮生摸出手槍指著黃林,一臉警惕地爆喝道:

  “你可知罪!?”

  黃林一聽,雙手猛地撐起了上身,一臉驚慌地跪著道:

  “大仙冤枉啊,俺這次下凡,本來就撈了個掏糞的活計干,是我那舅舅作惡太多,為了找個長期的保護傘,才花錢買通了前任站長,將俺塞進巡捕司的啊!壞事都是我舅舅跟他手下的人干的,俺可從來沒動過手,頂多是有人跑來報官,俺沒將案宗錄入系統罷了!”

  簡浮生見這哥們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了,不由神情一松,滿面笑容道:

  “二郎莫怕,玉帝還是很看重你的,你且一五一十將那周慶坤的罪行揭發出來,本仙替你跑一趟,先收拾了他,再替你在玉帝面前美言幾句,你便不用坐牢了。”

  黃林連聲道謝,不但將周老板干的罪行都揭發了一遍,還告訴了簡浮生周老板在縣城的住址。

  簡浮生聽完,不由怒火中燒,這周老板當初拿了鎮西的廠房用地,卻沒給當地農民的拆遷款,后來被人告到縣里,他出了很多錢才將事情擺平,卻將破財的怒火撒到了那告狀之人的頭上,派黑柱幾個殺了那人一家老小,從此之后,便沒人再敢上縣里告他了。

  冷冷盯著黃林,簡浮生拉下槍栓就想斃了他。

  但快要扣下扳機的那一剎那,簡浮生猛地一愣,手指滑出了護環。

  什么時候,我的殺心變得這么重了?

  黃林是正兒八經的巡捕,官家的人,我要真殺了他,大明官方必然一查到底,我他媽還要不要命了?

  沉吟片刻,簡浮生嘆了口氣,問道:

  “你從周慶坤那兒收了多少贓款?”

  黃林想了想,含含糊糊地道:

  “俺記不清了,也沒多少,一百萬不到,八十萬是有滴,俺剛在縣城買了個房,花了七十來萬,卡里還剩七八萬!”

  簡浮生點了點頭,督著他給坤哥的賬號轉了賬,加上之前從黑柱和黃毛那搞來的錢,這兩天他已經給坤哥還了十來萬了。

  不過這些錢都是周老板搜刮來的民脂民膏,簡浮生拿來還債,心里難免過意不去,他打算等自己從姜幼月那搞來了大錢,回鎮上查清哪些人被周老板盤剝過,再想辦法暗中償還。

  等黃林轉完賬,簡浮生靈機一動,讓他把周老板和自己的罪狀又重新念了一遍,拿著手機從頭到尾錄了下來。

  這玩意發到網上去,丟的可是兩津市巡捕局的臉面,周老板的那點財力,怕是還打不通市里的關系吧。

  臨走之前,簡浮生撇了一眼醉成爛泥的黃林,冷笑道:

  “玉帝讓我給你帶句話!你此番下界,罪孽深重,想要洗脫,虛得物用其極,你這便去附近尋個糞坑,用那糞水好好洗洗吧!”

  黃林像只蛆一樣從地上爬了起來,沖簡浮生抱了抱拳道:

  “謝謝大仙指點,糞坑不用找,我家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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