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幼月朝那爛嘴一瞪眼兒,怒道:
“你說誰是阿姨?”
下一刻突然回過了神兒,一溜煙躲到了曹婉紅背后,一邊抖著小腿兒,一邊飆著眼淚道:
“你你你…你怎么會在這兒…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曹婉紅也面色蒼白,不過她沒見過女仙,只當那爛嘴是馮川修了邪魔法門,反倒沒那么害怕。
哎,師妹方才是那般的英姿颯爽,此刻卻又是如此的膽小可愛…
真是個妙人兒!
想到這里,曹婉紅拼著傷體打出了兩只流火環,直奔馮川而去。
流火環綴著熊熊烈焰,眼看就要砸上了那只爛嘴,卻只見那爛嘴微微開合,奶里奶氣地喊了聲:
“我吸!”
熊熊火焰瞬間熄滅,流火環靈性盡失,咣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吸走了流火環的靈蘊,爛嘴還吧咋了兩下,露出一口大黃牙,不滿道:
“就這么點兒,都不夠本君塞牙縫!”
曹婉紅目瞪口呆,顫聲問道:
“師…師妹,那…那是什么東西?”
姜幼月一把抱住曹婉紅的腰,牙關打著顫道:
“它…它它它它…它是仙人身上的邪祟…”
曹婉紅一聽,身子也哆嗦了起來,她臉色一青一白地變換了一陣,忽然將嘴唇咬得一片血紅,決然道:
“師妹你快跑,師姐重傷在身,反正是逃不掉了…等它過來了我就自爆丹田,替你擋上一陣!”
姜幼月一聽,心中感動:
師姐與我不過數面之緣,大敵當前卻肯為我壯烈犧牲,真是俠肝義膽的大好人哪!
那我先走一步,拜拜了您嘞!
等等!
本姑娘跑了,豈不是成了臨陣逃脫,茍且偷生之輩!
不行,本姑娘不是不義之人,不能丟下師姐…
對了!上仙不是教過本姑娘一篇鎮邪咒嗎?
剛才一害怕,居然忘了!
想到這里,姜幼月又支棱了起來,猛地松開了環著曹婉紅的小手,一閃身繞到她前方,將她護在了身后。
眼瞅著那爛嘴正操縱著尸體一步步靠近,姜幼月雙手結了個降魔扇印,神色肅穆道:
“天道畢,日月俱,丹生氣,氣通神,金光現,覆護身,鎮邪魅,斷瘟門,百萬天兵扶亂世,萬里驚雷鎮妖神,魑魅魍魎皆虛妄,道合天心返自真…”
一篇天心辟邪咒念完,碧空中忽然雷光隱現,姜幼月一頭青絲無風自起,燦燦金光如霞披加身,九顆氤氳著雷光的水球環繞在她身周,令她看上去真似那天上的神仙!
手印一翻,姜幼月指向那緩緩行來的殘尸,清吒道:
“急急如律令!”
九顆水球令出即發,頃刻間連成一線,噼啪作響地砸向了殘尸脖頸上的爛嘴。
一顆顆水球怦然炸開,刺目的雷光爆射而出,晃得二女睜不開眼。
待到雷光消散,二女睜眼一看…
瞎了。
爛嘴不但毫發無傷…
還長好了!
此刻頂在那殘尸頭頂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鱷魚腦袋,先前含在爛嘴里的琥珀色眼球,也移動了到了腦袋的正前方,變成一只靈動的大眼睛!
曹婉紅與姜幼月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
然后刷地一下抱在了一起!
“師…師妹你還是快走吧,讓…讓讓讓讓…讓我來…擋擋擋擋擋住它!”
“唉呀媽呀,什么狗屁上仙,什么狗屁咒文,坑死本姑娘了!”
兩人正抱在一起哆嗦,就聽那鱷魚頭奶聲奶氣地道:
“阿姨,別來無恙啊,沒想到分開不過片刻,咱兩這么快見面了!”
姜幼月一把抱起曹婉紅,撒腿兒就跑。
鱷魚頭見二人想逃,咧嘴一笑,操縱著殘尸捏了個道指。
剎那間,九千丈階梯消失不見,整個擂臺從四面八方開始向內折疊!
姜幼月左沖右撞,卻被一道道折疊的金色高墻攔住,困在一片一里見方的空間內。
曹婉紅見此情形,一把推開了姜幼月,丹田爆發出一團紅色火光,眼看就要向那鱷魚頭沖去。
姜幼月一看,眼眶濕潤,一手拼命拉住曹婉紅,另一只手掏出M500,一口氣將五發子彈都打了出去。
單手持槍姜幼月還不熟練,五發子彈偏了四發,只有一發瞄準了鱷魚頭操縱的殘尸。
可殘尸雖然新開了個窟窿,鱷魚頭卻恍若不覺,反倒低頭看著身上的空穴,咿咿呀呀地詫異道:
“咦?這是何物?看著很眼熟啊…讓我想想…哎媽…本君的記憶實在是太模糊了,想不起來了…”
曹婉紅見姜幼月的神秘法器無功而返,回頭癡癡地看了一眼姜幼月,灑下幾滴淚水,隨后一把甩開了她的手,直奔那鱷魚頭而去。
“不————”
姜幼月大喊一聲,伸出手想要夠住她,卻已來不及了!
曹婉紅抱著必死之心,丹田中的紅光越來越旺,頃刻間已化作一片烈焰,點著了她的全身!
單腿一蹬,曹婉紅魚躍而起,張開雙臂撲向了鱷魚頭。
鱷魚腦袋正低頭望著身上的窟窿,聽得動靜,腦袋上的眼球向上翻了半圈,瞥了曹婉紅一眼,隨后嘴巴一張,奶聲奶氣地喊兩個字:
“下去!”
下一刻,只聽吧唧一聲!
曹婉紅渾身烈焰熄滅,呈“大”字型砸在了地面上。
猛地抬起頭,曹婉紅大呼一聲:
“師妹快跑!”
然后腦袋一耷拉,昏了過去。
鱷魚頭看了眼地上的曹婉紅,又看了眼眶濕潤的姜幼月,一臉莫名其妙。
指了指地上的“大”字,鱷魚頭奶聲奶氣地問道:
“阿姨,她是不是有病?”
姜幼月目眥欲裂,凝出三尺水劍,怒道:
“邪祟…我跟你拼了!”
誰知那鱷魚頭接下來一句話,卻給姜幼月整懵了。
“拼啥呀阿姨?本君不是來殺你的,而是來幫你的呀!”
姜幼月懵了一陣,見鱷魚頭真的沒對她出手,一臉不信地道:
“你…你騙人!剛才你還慫恿那馮川殺我來著!”
鱷魚頭砸吧了一下嘴兒,奶聲道:
“那是他們想要殺你,與我何干?本君見你膽小如鼠,難成大器,特意化出一縷神念,附在這小輩身上,一來是想潛出這大陣透一透氣,二來么,就是覺得阿姨你雖然慫了點兒,卻是個可造之才,打算指點你一統江山,成就一代女帝呀!”
姜幼月哪里肯信,反駁道:
“你胡說!剛才那馮川對我狠下殺手,你怎么不阻止他?”
鱷魚頭眨了好一陣眼睛,磨嘰了半天才開口解釋道:
“其實吧…本來么…一開始…我也是要殺你的!但你不是念了那辟邪咒嘛,本君臨時改的主意!”
姜幼月一臉無語。
鬧了半天,原來這天心辟邪咒還是有用的呀!
可是…可這咒語的效果,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啊?
鱷魚頭似是料到了姜幼月所想,咯咯笑道:
“你是不是以為,那辟邪咒一出,本君就魂飛魄散了?”
姜幼月好奇道:
“不然呢?”
鱷魚頭嘆了口氣,解釋道:
“若那咒文管用,本君又怎會落得這般田地!邪祟也好,真仙也罷,一體同生了這么久,早就不分彼此了,那咒文咒的是誰,連老天爺都分不清楚,自然也是時靈時不靈,施展出來是個效果,全憑運氣!”
姜幼月聽得云里霧里,半響才喃喃問道:
“那…那你到底是誰?”
鱷魚頭搖頭晃腦,冥思苦想了半天,才道:
“啊這…本君的名字,好像有點多!碧落天華驪龍元君,吞天噬地青鱗饕餮,尸山血海黑煞天魔…還有好多記不清了,總之你可以尊我一聲元君!”
姜幼月一聽,心道這仙人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怎么跟個大雜燴似的,好像是各種亂七八糟的神魔異獸煮了一鍋亂燉啊?
不過見鱷魚頭確實沒有傷害自己之意,看起來也沒有先前那么恐怖了,姜幼月的膽子漸漸大了些,跟鱷魚頭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
鱷魚頭的說法,跟女仙的說法并不相同,照他的意思,那女仙根本就沒病,不過是煉功走火入魔,內氣紊亂才跌入了凡間。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相當于女仙月經失調,痛得從天上摔下來了…
而仙人的念頭千千萬萬,每一個念頭都有獨立的意志,其中善善惡惡,正正邪邪,根本就說不清!
至于鱷魚頭本身,則是屬于亦正亦邪,善惡之間的那種,總之它這人行事就兩個字:走心!
除此之外,鱷魚頭還告訴姜幼月,進入玉掌的這群人中,除了她之外,還十一人都被選中,得了它本體的不同念頭指點,其中只有一人得了幫助她的指示,其余的全都接了必殺令!
也就是說,除了這馮川,還有九個人得了仙令要殺她!
聊到這里,姜幼月忽然心中一動,問道:
“這秘境誕生這么多年,仙緣也不只出現一次了!豈不是說,已經有不少人帶著你本體的念頭,跑到外界去了?”
鱷魚點了點頭道:
“不錯,但人數并不多!打個比方,若是我助你得了傳承,便會帶著你大殺四方,尋到其余的念頭盡數吞噬,就算有那么一兩個漏網之魚,這些年來秘境一共也才開了六次,潛出去的念頭最多也就是十指之數!”
兩人又聊了一陣,姜幼月突然想起了趴在地上的曹婉紅,連忙央求鱷魚頭將她救醒,幫她療傷。
鱷魚頭一臉嫌棄地看了曹婉紅一眼,果斷表示拒絕:
“本君不喜歡她!”
姜幼月心里不忿,卻也不敢發作,這鱷魚頭一身實力深不可測,她可招惹不起。
俯身捏住曹婉紅的手腕,姜幼月小心牽引著她的真氣,運轉了數個周天,待到曹婉紅臉上略見血色,呼吸趨于平緩,才松開她的手腕,給她喂了一枚丹藥。
感覺消耗了不少真氣,姜幼月沖著鱷魚頭道:
“那個…元君,你不肯給她治傷,總能幫我治治吧?”
鱷魚頭瞅了姜幼月一眼,點了點頭道:
“可以,但是,我有什么好處?”
姜幼月一愣:
“你…你不是來幫我的嗎?”
鱷魚頭撇了撇嘴道:
“我是來幫你的沒錯,但我也沒說不要好處啊!”
姜幼月不樂意了,輕哼了聲道:
“那你找別人去唄,我又沒求著你幫我,你一個仙人,我能給你什么好處?”
鱷魚頭搖晃著腦袋,奶聲奶氣道:
“天道筑基不好找,就是你了!本君的好意,你有拒絕的資格么?其實想要我幫你也很簡單,待你找到那沾了圣血的傳承之寶,別毀了它,將其交予我便可!”
姜幼月一聽,心中頓時警覺。
鱷魚頭口中沾了圣血的那件寶物,應該就是被污染的那件了,先前女仙神智清明的時候,再三叮囑姜幼月要毀了那邪寶,這鱷魚頭卻向她索要,必然有所圖謀。
口口聲聲說著要幫本姑娘,誰知道這廝安得什么心?
可惜我不是這廝對手,還須先跟它虛與委蛇…
心念及此,姜幼月假裝答應了下來。
卻沒想到鱷魚頭一開口,就要她立下天道誓言。
姜幼月立馬反悔,跟鱷魚頭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了起來。
兩人正吵著,曹婉紅緩緩睜開了眼睛。
望著跟那討價還價的師妹和鱷魚頭,曹婉紅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愣了好半天,曹婉紅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沖姜幼月問道:
“師妹…你們這是…???”
聽完姜幼月的解釋,曹婉紅頭一低,眼一垂,盯著腳尖不說話。
本以為自己英雄救美,為了師妹自爆丹田,壯烈犧牲…
結果演了個寂寞!
不過,經此一役,師妹和自己的感情應該更進一層了吧!
想到這里,曹婉紅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姜幼月哪知道曹婉紅的小心思,正一心一意地跟鱷魚頭討價還價呢。
吵了半天,二人還是沒能談攏,不過鱷魚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沒有動武強逼。
拖了半個時辰,最終兩人各退一步,商定一路同行,約定若是姜幼月能憑自己實力,取了那污染的傳承,便可毀了它。
但若是姜幼月遇到危險,需要鱷魚頭出手相助,便須將那傳承之寶交予鱷魚頭。
待姜幼月立下天道誓言,鱷魚頭捏了個道指,擂臺剎那間恢復如初,九千丈的階梯也徐徐垂了下來。
姜幼月扶起曹婉紅,白了一眼鱷魚頭,沒好氣道:
“你這身子一看就是具尸體,脖子上還頂了個鱷魚腦袋,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跟著我們?”
鱷魚頭一聽,獨眼瞪得老大,奶聲奶氣地怒吼道:
“鱷魚腦袋!?阿姨你罵誰鱷魚腦袋呢?本君是龍!龍!龍!龍!龍頭你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