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請神上身這種事,沒誰比靜煣擅長。
常人遇事會先想著自己解決,沒辦法才求神拜佛,靜煣則不然,自己解決那是對神實力的褻瀆!
這就和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非要用腦子一樣,你準備讓錢來做啥?
以前遇到麻煩,本著好用就可勁兒用的理念,能請死婆娘上身就絕不自己冒險。
但這理念有個瑕疵,就是婆娘自身遇上麻煩的時候,她作為閨蜜,沒法請婆娘上身幫婆娘。
不過靜煣對此也早有預料,心里早就有了備選方案她是‘請神教’最赤誠的教徒,又不是‘一神教’的教徒,滿天大羅金仙,誰管用請誰不就是了。
早上在黃粱夢境中蘇醒后,湯靜煣上來查看,就發現了樓上三人不見了蹤影。
心中詢問,婆娘讓她別煩人,繼續去婆娑洲便是。
湯靜煣和玉堂心意相連,感受到了玉堂的危急,沒敢多嘴;但在屋里等待良久后,就開始感受到玉堂的各種情緒變化:憤怒、自信、決然、悲壯、乃至向死而生…
湯靜煣沒經歷太多風浪,被這種世間最極致的情緒,沖擊的幾乎站不穩,想嚎啕大哭一場。
這些是玉堂的情緒,是玉堂想哭,怒天地的不公、恨自身的‘羸弱’,但靜煣知道玉堂沒哭出來,甚至自始至終都沒有失去自信,更沒有心生絕望。
靜煣不知道一向心如鐵石的玉堂,為什么會流露出這么極端的情緒,甚至出現了對活著的留戀,和那一抹難以描述的遺憾。
靜煣只知道,玉堂現在肯定遇到了沒法應對的局面,如果沒人幫忙,很可能這個不似血親神似血親的姐妹,就要永遠消失在心底。
靜煣自幼失去家人,所以比任何人都在乎身邊的每一個人。
在難以言喻的急切下,靜煣找到了深藏心底的那尊神明!
靜煣對神明從沒有什么敬畏,在她眼里,陵光神君和玉堂沒啥區別,都是和她心湖有聯系,高高在上的神仙。
玉堂都知道有事兒就幫忙,你幾年不露一次面,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候都不幫忙的話,你待在老娘腦子里干啥?
房租也不交,你要臉嗎?還神君…
陵光神君朱雀,顯然不會在意神使對它是否尊敬;天地就是如此,你無比赤誠視起為父母,天災地害照樣會降臨;你指著天地鼻子唾沫,視起為豬狗,該給你的一文不會少!
在感受到極力的渴求后,陵光神君在心湖間睜開了雙眼,靜煣看到了遠在天涯之外的登潮港。
看到了窮兇極惡的大狐貍,看到了浴血奮戰的玉堂和左凌泉。
靜煣沒有絲毫遲疑,飛出了窗外,團子心有所感,也跟著飛了上去。
以靜煣的境界,根本不可能遠渡重洋,但海洋、陸地、距離、高低,都只是生靈對天地的形容而已。
作為此方天地的支柱,九洲山海和蕓蕓眾生,都不過是它身體表面的一粒沙塵。
而靈谷幽篁、玉階忘機,也只是凡人對天地之力的定義,對天神來說,只是把一個地方的東西,暫時放在生靈體內寄存而已。
凡人想竊取天地之力,會遭遇千重雷劫;而天地想要給予力量,你哪怕是一只小麻雀,也能讓你變成撼動一洲的天神地祇!
靜煣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東洲,只知道飛了一會兒,就回到了熟悉的荒山腳下,大丹京城。
覺得自己戰力低微,靜煣想要尋找力量,大地深處的滔天火海,就化為力量從神火洞天涌出,來到了她的身邊。
不過神使只算半神,在有使命時得天地庇護,使命完成依舊會淪為凡人;天地會賜予力量,但不會讓一個凡間生靈,真正變得能撼動天地根基,一旦有人掌控這種力量,就會被天地扔去天地之外,也就是飛升。
所以靜煣得到的力量也不多,梅近水也沒法突破生靈的上限。
而團子不一樣。
團子是神祇,生下來就位列仙班,受封九鳳,是整個玉瑤洲南方的化身,上限有多高,可以參見上一任被天地排斥失去不死不滅神通,尚能滅世的魔神竊丹。
大地涌出的浩瀚天地之力,被團子全數吸納,身形以恐怖的速度變大。
這樣的汲取并無上限,因為團子的職責,就是收納這些無主的天地之力,在竊丹失去神位后,這些東西本就該收攏到它體內。
但靜煣在團子長到一定程度后,還是強行呵斥,叫停了團子。
因為靜煣很早就隱隱意識到,當團子長大,體型突破某個臨界點的時候,就會飛回它小時候過來的那片山林里,再也見不著了。
所以靜煣一直不讓團子吃胖,因為團子是她曾經唯一的家人。
團子很聽話,當然,也可能是發現自己吃太大了,恐怕會永遠小魚干等人間美味,更不能鉆娘親懷里。
所以團子就開始吐!
那場面,說實話一言難盡。
仇封情正在驚露臺心驚膽戰,關注海外的局勢,忽然發現一只大鳥站在荒山外面噴火,直接蒙了!
啥玩意?竊丹回來啦?
好在靜煣知道分寸,不想讓團子浪費實力,才沒把荒山的修士嚇死。
然后一人一團,就開始往凳潮港疾馳。
登潮港那邊的正邪梟雄,打的是蕩氣回腸,而這邊的場景則可謂奇葩。
團子走地雞當習慣了,第一時間竟然是張開大翅膀,左搖右晃往海邊跑。
好在大丹外面是南荒,沒啥城池,否則非得重演一次魔神滅世。
在靜煣的訓斥下,團子終于肯煽動翅膀飛了,但團子的好奇心實在可怕,一路超低空飛行,觀察米粒大的人群和房子,弄的是沿途雞飛狗跳。
這也就罷了,路過大燕王朝京城,瞧見站在房頂上眺望海外的司徒震撼,還“嘰嘰”打了個招呼,差點把緝妖司房頂掀沒了。
好在一路瞎折騰,一人一鳥總算是趕到了戰場。
團子落在了登潮港外,瞧見堂堂奮力搏殺,總算是老實了些,學著夢里教的樣子,不緊不慢的往海邊走去。
湯靜煣遙遙呼喊一聲后,瞧見體型遮天蔽日的九尾狐和云霄盤龍,心里其實有點慫。
她站在團子大腦袋上,腰都陷入了絨毛里,可能是覺得不夠氣勢,就飛起來,落在團子的鳥喙上,沒有理會在背后斗雞眼望她的團子,從玲瓏閣里取出火羽扇,想學秋桃教的臺詞擺出氣勢:
“感受痛苦吧…崽子們…”
察覺到正邪雙方數以萬計的異樣眼神,靜煣慢慢閉了嘴。
團子可沒忘記桃桃的教導,把拓天王八踹道海里后,也落在了海里,因為不喜歡水,所以和鴨子一樣飄了過去,沿途:
“嘰嘰嘰…”
復述著老娘應該講的臺詞。
正邪雙方,都懵逼了!
怒氣沖霄的左凌泉,硬是被這場面把怒氣搞沒了,持劍站在原地,仔細感覺了下,以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奇葩夢。
上官玉堂饒是仙君的心智,都被靜煣這進場方式搞得頭皮發麻,覺得今天要是打不過戰死,那肯定是此生最大的污點。
太奇葩了!
與之相比,異族群豪則要嚴肅的多。
妖獸這東西,體型小道行不一定低,但體型大道行絕對高,只是所善天賦略有不同罷了。
眼前這只白山精領主…不對,應該是白山精精英老祖,體型和拓天王八差不多,還橫豎都有兩里,雖然比九尾妖狐還是小了點,但也是全場第二大的妖獸。
白山精是鳳凰屬,算猛禽,這么大肯定會噴火,雖然這只樣子不太像鳳凰,但體型擺在這里,誰敢上去接一口?
而身為萬妖之祖的九尾妖狐,對妖族譜系極其了解,只是一眼,就知道這只大白鳥不屬于妖族。
因為這只大白鳥身上散發的氣息,異常恐怖。
梅近水再是神使,也是腰間掛著天官牌的凡人;而這只鳥身上散發的,像是真正的神力,這點從白鳥一出現,此方天地的五行之火,就如同百鳥朝鳳般向它靠攏就看得出來。
團子爪爪滑動海水,用了約莫一刻鐘,才從海岸滑到了九尾妖狐面前,低頭看向目瞪口呆的左凌泉,還用翅膀尖好奇摸了摸:
“嘰?”
左凌泉耳朵差點被震麻,微微攤開手,不知道該說啥。
崔瑩瑩則是目不轉睛盯著團子,有些難以理解。
隱于天地之間的梅近水,重新從龍首之上顯出身形,凝望湯靜煣,眼底并無忌憚,只是有些許難以琢磨的意味。
上官玉堂在靜煣駕到后,感覺目前的局勢有了轉機,自然不再舍命一擊,她身形飄起,落在了團子的腦袋上,看向九尾妖狐:
“青九,今天怕是你的忌日了。”
九尾妖狐在謀劃之外的力量入場后,眼底首次顯出遲疑,抬起頭顱,望向天空。
梅近水注視片刻后,輕聲一嘆,開口道:
“玉堂,你可知,當年本尊為何離開玉瑤洲?”
這個問題,不光上官玉堂,在場所有東洲修士都想知道,他們曾經對梅近水多敬重,心里就有多不解。
崔瑩瑩飛身而起,落在了上官玉堂身邊,抬眼望向九天之上的女子:
“為何?”
“你們都是修行眾人,天地相生相克,陰盛必陽衰、陽盛則陰衰的道理,你們知曉。”
梅近水身形下降了些,眺望東洲大地:
“以前我是東洲舊主,知道斬斷長生道的意義,所以是上古先賢的擁護者’但竊丹之戰,改變了我的看法。你們覺得,魔神竊丹,和降世天魔,誰的破壞性更大?”
上古玉堂道:“竊丹滅世,道行再通神,滅的無非一洲之地,生靈沒法撲滅,天地也自會平衡;魔神降世,必禍亂九洲,天地不會干涉,且來時不定,長則千年斷則數十年,九洲永無寧日,你覺得誰破壞更大?”
眾人也是點頭,而且竊丹滅世只有一次,這兩件事根本就沒法放在一起比。
梅近水繼續道:“竊丹滅世如果只有一次,本尊不會改變看法。但陰衰則陽盛是必然,北方屬陰,所以日漸衰敗,而南方為陽極之地,日漸繁盛,這些你們有目共睹。
“物極必反,當南方之火強到一定程度,天地失衡必有異變,竊丹由此脫離了天地束縛,而這樣的事情必然還有下一次…”
梅近水說了片刻,發現靜煣一臉茫然,覺得太深奧了,就解釋道:
“水氣褪去,火焰自然越燒越旺,這是天道法則,在沒有限制的情況下,火焰會焚盡一切,不會自行熄滅;這便是天地失衡,你明白嗎?”
靜煣這次聽懂了,輕咳了一聲。
上官玉堂道:“即便有此事,一洲動亂,也強過九洲永無寧日。”
梅近水搖了搖頭:“陽極之地、萬火之主,不是竊丹,是凌光神君朱雀。天神只按天道法則行事,沒有自我意向,所以行為很好預測。伱們覺得,當太陰和北方之水一直衰敗,南方之火會做什么?”
“喔…”
此言一處,正邪陣營都響起些許嘈雜。
因為這個道理很簡單,天地從來不玩陰謀詭計,天道法則是明的,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當火焰過旺又缺乏限制時,稍微一想都知道,會演化為焚盡天地的大災變。
上官玉堂皺了皺眉:“不要危言聳聽,現如今的九洲,遠沒有衰敗到天官五獸發生動亂的程度。”
梅近水望向湯靜煣和下面的大團子:
“等生靈察覺到天地異變,往往已經無力回天,不過在事前,總能看到些許征兆。你們可曾見過,能有自我意識,在天地間亂跑的天神地祇?”
“嘰?”
團子攤開大翅膀,斗雞眼望向老娘,意思是這是在說鳥鳥嗎?
天神地祇不死不滅,不掙脫天道束縛根本就不會換人,更新換代的時間極其漫長,換代也不一定被人族記載,所以在場沒人知道,上一個幼年神祇是什么樣子。
上官玉堂淡淡哼了一聲:“你非神明,豈知天地用意,你覺得它像魔神竊丹?”
“不像。它確實是玉瑤洲未來的南方之主,但你沒發現,它的上級過于強勢了,號令東海龍王,九洲無神祇敢攔?”
湯靜煣有些聽不懂,只知道上面這婆娘,沒說什么好話,就問道:
“你到底啥意思?”
梅近水示意天上的青龍虛影:
“青龍主木,行生長、復蘇職責,所以這世上有了我,而我的職責是恢復九洲大地生機,這是天道使然;朱雀主火,行焚滅、重生之責,會無休無止焚盡天地萬物,沒克制不能自行熄滅,這也是天道使然。
“陵光神君沒錯,這位姑娘的出現的沒錯,但她們要做的事情,對九洲生靈來說是一場浩劫;四方神祇處于弱勢地位,便是五行之火過旺的體現,如果不讓天地恢復平衡,等這位姑娘成長為九洲霸主,九洲生靈便再無抵御之力,這方天地將化為永恒火域,而以目前來看,這一天不會太遠。”
這番論據很有說服力,異族之所以能壯大到今天的地步,也是因為南盛北衰的現象已經深入人心。
但上官玉堂知道這些事情,比所有人都懂這些道理!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正邪相爭,爭的從來不是打開長生道的對錯,而是打開長生道的時機,你憑什么如此篤定,時機是現在?一旦打開,九洲大地便陷入永無寧日的浩劫,早開一天,葬送的就是無數生靈性命,你可考慮過這些?”
梅近水道:“能站在你我這個位置的人,靠的都是對天地的直覺。本尊覺得迫在眉睫,你覺得時機未到,那誰也說服不了對方,對錯只有在浩劫來臨之際才會知曉;。”
梅近水輕輕嘆了口氣,身形再次緩緩升起:
“但你們知道,本尊不會為了證明你們是錯的,就拿九洲天地去賭;就算最后證明是本尊錯了,提前葬送了無數生靈性命,至少也提前化解了這場浩劫;總好過現在心慈手軟,在浩劫降臨時無力回天、追悔莫及。”
雙方交流結束,天地再次陷入死寂。
無論是正道豪杰,還是異族梟雄,其實都明白這番對談的意思。
這是個死局,雙方都站著大義,都沒錯,今人沒錯,古人更沒錯,錯的是這個莽荒無情的三千世界。
站在九洲之巔的人,每個人肩膀上扛的都是這片天地的存續,不可能放棄自己的看法,把九洲大地的安危交由外人之手定奪。
在雙方出現分歧的時候,唯一的解決方式,只能是滅掉所有攔路石,讓九洲天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即便最后錯了,這個責任和悔恨,也只能是自己扛。
這是山巔仙君該有的魄力,也是山巔仙君的無奈。
崔瑩瑩依舊堅定的站在上官玉堂這邊,因為九宗的太平盛世有目共睹,她相信上官玉堂的判斷。
但聽見梅近水的話,她也明白了仙君哪來的正邪善惡,僅僅是道不同罷了。
崔瑩瑩沉默少許后,開口道:
“你固執己見,就不能怪我等晚輩不念舊情了,事到如今,誰都沒辦法。”
梅近水緩緩隱如青龍眉心,露出了一抹微笑:
“本尊不是交代遺言,是想讓你們在落敗之時,能明白本尊的苦衷,放下執念,不要妄送性命。”
話說到這里,火藥味自然又上來了。
上官玉堂提起雙锏,沉聲道:
“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能走到現在的人,何惜一條性命,殺!”
話落,江成劍等人再次飛身而上,直逼九尾妖狐,戰意沖霄。
但這次出了點意外。
仇泊月駕馭黑龍,本想率先發難,卻發現背后傳來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燥熱是神火洞天最為熟悉的鳳凰火。
“閃開!”
妞妞的未婚夫凌泉,也在后方急聲大喊。
仇泊月沒有遲疑,迅速往側方規避,途中回頭看了眼,結果驚的是三魂去了七魄。
隨著玉堂下令,湯靜煣雙手掐訣,繼而兩掌往天空推出:
“離!”
一條通天火蟒,從靜煣掌中浮現,化為倒灌星河的金色瀑布,直沖九天之上。
靜煣已經入玉階了,根本沒料到自己破壞力這么強,金色朱雀火沖天而起,把她都驚了下。
但靜煣終究還是九洲生靈,這一下威勢駭人,但也不算超出認知。
而坐下早已饑渴難耐的團子,就不一樣了!
團子在胸脯那么大時,噴出的火龍就能有兩丈方圓,身形變成龐然巨獸,全力一口對著九尾狐噴下去,場面可想而知。
團子以吞天之勢,張開鳥喙,直徑都有十余里的赤紅火龍,從海岸線附近噴出,瞬間蒸發了下方的海水,場景猶如煉獄噴涌、火神降世。
如果不是左凌泉提醒的快,沖出去的江成劍等人,恐怕會瞬間被火海淹沒,非死即殘。
體型如山岳的九尾妖狐,本來仗著體型碾壓,在團子蓄力時,還想張口和團子對噴一下。
但直徑十余里,能完全把它淹沒的火龍沖出來,九尾妖狐瞬間炸毛。
在九尾妖狐眼里,前方壓過來了是一面赤紅火墻,似是能焚盡天地、熔煉萬物。
鳳凰火九尾狐能硬抗片刻,但也得有個限度。
它山岳般的體型,站在鳳凰火里洗澡,不用想都知道,片刻之后就會被燒成沒毛的白皮豬。
九尾妖狐瞬間閉嘴,龐大身形騰空躍起,竟是在火龍躋身之前,躲開了這一擊,把后方數百里外的異族群雄駭的肝膽俱裂,四散飛逃。
團子打起架來賊猛,這么噴人不是第一次了,直接張開大翅膀,在海岸線外擺出胖鳳凰展翼的造型,搖頭晃腦,在干裂的海床上上下左右橫掃。
呼呼呼 登潮港外的情況,猶如赤炎煉獄,驚的東洲豪雄齊齊色變。
神祇就是神祇,自誕生之日起,就注定了位于九霄至上,凡世生靈永世難以企及。
團子噴火,可能技巧方面遠迅速于各路仙君,氣勢也差之萬里。
但就和海嘯臨城、火山噴涌一般,在絕對的天地之力前面,講個什么技巧氣勢?
凡人戰力再高,高的過天?底蘊再厚,厚的過低?
九尾妖狐揚言能打七天,團子背靠玉瑤洲,天地不倒它不滅,能在這里噴到玉瑤洲靈脈枯竭。
天地如果還和凡人講道理,那還算什么天地?
轟轟轟 滔天火龍席卷滄海,硬生生壓得百里外的海水都沒法逼近,接觸熱浪就變成了升騰的水霧。
九尾妖狐在天地間上躥下跳,并未被菜雞灼傷,但好幾次想還擊噴團子一口,都在這種毫無間歇的純粹力量面前,被逼的找不到空隙。
上官玉堂瞧見此景,都有點唏噓了。
凡人渴求一生而不得的力量,在天地面前不過是無足輕重的‘玩具’,這對她們這些揚言‘逆天而行,踏破天道’,甚至準備以一人之力,改變天地走向的修行中人來說,何嘗不是一種無聲的嘲諷?
竊丹焚城也好,天魔降世也罷,滅的都只是生靈,滅不了天地!
哪怕變成永恒火域,它還是天地!
九洲山海、萬世生靈,在天地面前,也不過是匆匆過客,別叫囂什么‘拯救天道,恢復平衡’,天道就在那里,你們不過是在莽荒中掙扎求生而已!
不過無論心中如何感嘆,天地目前還算是站在上官玉堂這邊的。
有了團子限制九尾妖狐,上官玉堂把目光移到了蒼穹之上,和那雙龍眸對視。
湯靜煣完全燒不到梅近水,但都是神使,對天地的感知遠超常人,能摸清梅近水的位置。
上官玉堂和靜煣心意相連,甚至不用開口交流,就獲得了這份超常的感知能力,身形再度躍起,直逼東宮蒼龍。
梅近水模樣柔婉舒雅,內心道心似鐵,既然堅定自己的判斷,就會不惜一切,去把這條‘道’走到終點。
面對忽然傾斜的局勢,梅近水也展現出了全力,只見天幕之后,傳來一聲:
“震。”
眨眼之間,天幕之后雷霆滾動,浩瀚天威,甚至壓下了大地之上的禽獸爭鳴。
在數萬人驚悚的目光中,天幕之上出現數百個雷霆漩渦,漩渦之中是紫黑雷矛,直指沖天而起的上官玉堂。
雷矛顯然是桃花尊主保命絕技的強化版。
左凌泉和崔瑩瑩,正驚疑梅近水竟然能同時駕馭數百根雷矛,但下一刻,他們就發現了自己凡人眼界的淺薄。
轟隆隆隆 雷如雨下!
數百個漩渦內,雷矛激射而出,根根帶著摧毀萬物的天威,刺向上官玉堂。
在一根雷矛劈下后,漩渦之中迅速凝聚出雷矛,繼而再次劈下。
天地之間電閃雷鳴,讓人難以目視。
全力爆發,頂著玄武盾沖向天空的上官玉堂,竟然在千百道雷矛的轟擊下,硬生生被砸了回去,落在地面,頃刻間在海床之上壓出一個巨型天坑。
雷矛無休無止,根本看不到結束的時刻。
上官玉堂可能意識到沖正面有億點難度,腳下空間驟然撕裂,身形出現在了蒼穹側面。
但梅近水對術法的掌控,到了何種地步,萬千術士也是到此時才明白。
轟隆隆 當空落下的雷矛,本該直擊地面。
但在落地炸裂之前,竟然集體掉頭拐了個大彎,猶如千百把巨型飛劍,追向上官玉堂。
從當前陣勢來看,梅近水的爆發力甚至要超過九尾妖狐,而眾人也是此時才想起來,梅近水身份是九洲最強術士,醫道不過是其副業。
江成劍等人有心馳援,但面對鋪天蓋地的雷矛,根本沒法上前他們劍修,可沒有上官玉堂那么霸道的防護力,不出意外中一下就得重傷,兩下就得暴斃。
陳朝禮飛身而起,想要操控五行方術,和梅近水隔空斗法,但沒法鎖定梅近水位置的情況下,通神術法也最多襠下部分雷矛,商詔亦是如此。
左凌泉就算是真神使,也是新人,面對縱橫九洲數千年的老神使,哪怕官階理論高一級,此時也難以抗衡,他只能道:
“靜煣,可知梅近水在什么地方?”
湯靜煣能找到,但不好用位置描述,她見玉堂被追著打沒法近身,咬了咬牙:
“婆娘,快來!”
上官玉堂聽見了聲音,但本體并未過來。
以上官玉堂的神魂,一心二用同時操控兩具軀殼易如反掌。
在靜煣開口后,靜煣眼神瞬間發生變化,繼而抬手飛速掐法決,低聲道:
“鎮!”
天地響一聲嗡鳴,大地之上出現一個方圓數里金色法陣。
繼而天空開始顫動,雷矛并未消散,但青龍幻象卻變得有些虛幻,天空出現數道裂口,可見藏在空間裂隙之后,掐訣作法的白衣女子。
左凌泉不用吩咐,提著天官神劍化為白虹,直刺蒼穹之上的人影;上官玉堂一心二用,則牽扯全部火力,給左凌泉騰出道路。
崔瑩瑩飛身跟上,全力給左凌泉加持陣法,把左凌泉的速度提升到了極致。
左凌泉在摸清梅近水位置后,憑借太陰神力,足以鎖定梅近水所在的區域,在接近之后,當空一劍遞出。
云海震蕩,沖擊波當空擴散,瞬間攪碎周邊的漩渦。
這一劍為天地滅世之劍,只要身處三界之內五行之中,任你神仙妖魔,也休想以實體抗衡。
梅近水神色淡漠,沒有硬接這一下,身形瞬間轉移,藏匿到了另一處。
但可惜的是,上官玉堂從未想過讓左凌泉主攻。
在梅近水騰挪的頃刻間,上官玉堂氣勢拔升至頂點,手持雙锏拖著黑白二色尾跡,直指梅近水本尊,施展了生平最強殺技。
這式‘神屠’,能一擊秒殺九尾妖狐,只要正中,只有一條命的梅近水,毫無生還可能。
崔瑩瑩瞳孔一縮,流露出一抹糾結,但她并未做出任何干涉。
此舉并非崔瑩瑩無情,而是她很不幸的知道,師尊絕不會只有這點底蘊!
天幕在雷霆環繞中撕裂,露出了梅近水本尊。
梅近水面對東洲女武神這最強一擊,顯然沒法再從容不迫,迅速抬手掐訣:
“開。”
話未出口,梅近水所處的虛無之地,就瞬間涌現出云霧,先化為黑白二色,又轉為五行之屬。
這是九洲大地第一次現世的術法,從前無人知曉,梅近水自己命名為‘開天神咒’。
此術意在‘混沌開天’,并非撕裂空間,而是創世之術,從太虛之中重演混沌生陰陽、陰陽化五行,是真正的‘神術’。
在這片天地內,梅近水是創世真神,自定天道法則;哪怕這片天地只能維持一瞬,這一瞬她也是真正的不死不滅,可主宰天地萬物。
這一式可以真正做到無敵,饒是上官玉堂舍身一擊,也難以傷她分毫。
但這么霸道的術法,正常人都知道,不該掌控到陰陽未滿的忘機修士手中。
就如同化為‘偽帝’的上官玉堂,根本沒法完全操控擁有的力量一樣,梅近水同樣是如此,礙于道行瑕疵很多。
不過即便如此,以天道法則化解這一擊也夠了。
但梅近水此時,顯然忽略了兩個關鍵因素!
一是全力以赴的上官玉堂,同樣動用著自身沒法掌控的力量。
二是左凌泉僥幸掌控了太陰神力,在古神低語的協助下,完全能干涉這種私自創世的僭越行徑。
在察覺梅近水想操控陰陽之力時,左凌泉出于戰斗直覺,本能去擾亂陰陽,打斷梅近水的術法進程。
而上官玉堂也把力量爆發到極致,試圖搶在梅近水之前,斬殺這個九洲不安分子。
于是乎…
僭越天條,必遭神罰!
三個人以凡人之軀,強行調動陰陽,施展超出自身境界的神通,帶來的變數根本不是他們能預料的。
就在上官玉堂沖到梅近水近前,陰陽金锏揮出,當空碰到一起時,梅近水創造的空間劇烈震蕩,周邊一切變得光怪陸離。
左凌泉根本看不懂發生了什么,只瞧見玉堂面前出現了一個米粒大小的亮點,瞬間吸扯了周遭萬物,包括已經爆發出來的氣勁,似乎是打穿了三界,把此間一切,扯向了另一個未知時空。
梅近水和上官玉堂同時色變,不約而同收起攻勢,改為穩柱當前天地。
左凌泉意識到不對勁,也迅速以淺薄的空間認知,把此間天地,往穩定方向引導。
三人合力,是有效果的,亮點瞬間消失,但天地的畸變并未停止。
亮點消失,帶來了一道難以言喻的空間震蕩,原本的空間裂隙瞬間崩塌,下方的登潮港在視野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震蕩在距離咫尺之遙的梅近水和上官玉堂之間爆發,上官玉堂的面甲瞬間被震碎,鎧甲也全部龜裂掉落殘片,發出了一聲悶哼。
而強行穩柱空間的梅近水,礙于術士的體魄,竟然被這一下震的雙目失了神,白色長裙粉碎,露出布滿青紫痕跡的軀體,只有不知什么材質的銀白裹胸和貼身小褲還保持原樣,但也是裂痕累累。
左凌泉和崔瑩瑩雖說是近身搏殺,但這種級別的戰斗,近身也有幾百丈的距離,受到的沖擊較小,但也產生了短暫眩暈。
震蕩過后,本就不屬于正常空間的混亂之地,開始不受控制的以梅近水、上官玉堂之間的中心飛旋,兩人當即被甩開了距離。
左凌泉和崔瑩瑩也是如此,猶如陷入臺風眼,又或者深海漩渦,穩定身形都是奢望,更不用說逃出這方天地 上官玉堂靠著霸道體魄,貼臉受到沖擊,都沒失去意識,她知道這是落入去向不明的空間裂隙,怕左凌泉跑丟,竭盡所能靠近,拉住了左凌泉的胳膊。
呼呼呼 四人猶如在漩渦中隨波逐流,其實聽不見急速飛旋的風聲,但神魂深處卻產生了嘈雜幻音。
崔瑩瑩頭暈目眩,死死抱住左凌泉的胳膊,本來沒想其他,但眼角余光,卻發現已經失神的梅近水,在遠處隨波飄蕩,漸漸落入無盡黑暗。
崔瑩瑩咬了咬牙,開口道:“把她抓回去!”
上官玉堂拋開正邪大義,其實心底里一直把梅近水當長輩看,若非如此,以前就不會在梅山獨自站那么久,回憶曾經住在梅山的時光。
就算沒有這段經歷,梅近水作為九宗功勛累累的老人兼叛道者,上官玉堂也該把她抓回九宗受審,而不是就這么看著其失去蹤跡。
她知道梅近水受青龍庇護,不可能被這種混亂空間弄死,跑了遲早卷土重來。
念及此處,上官玉堂奮力向梅近水靠近。
崔瑩瑩頂著頭暈目眩,咬牙探出手,抓住了隨波逐流的梅近水。
呼呼呼 四人在無序之地飛旋,速度越來越快,左凌泉道行低微,被直接甩暈了過去。
上官玉堂明顯受了傷,緊咬牙關奮力堅持,但也難掩視野的逐漸黑暗,最后只能抱住左凌泉,死死扣住雙手以免其被不慎甩出去。
崔瑩瑩是醫師,恢復力極強,堅持的比左凌泉久一些,在察覺神魂沒法保持清醒后,她回頭看了一眼,咬牙用雙手了抱住梅近水。
呼呼呼 速度越來越快,耳畔幻音卻越來越弱。
終于在恍惚不知多久后,天地陷入急…——
與此同時。
登潮港上空響起一聲悶雷后,青龍虛影煙消云散,重新露出了碧空如洗的天幕。
海港外火海肆虐,原本的海床已經被燒成的巖漿池,而遮天蔽日的九尾妖狐,雖然依舊無傷,但在海外上躥下跳,已經被逼到了百里之外。
而原本在海外結陣的異族群雄,在火海的威懾力下,早已經不知退到了哪里。
團子擺出鳳凰展翼的造型,依舊在港口當噴火器,左右均勻橫掃。
湯靜煣站在團子的鼻尖上,瞧見四個人同時消失在空間裂隙內,自然急了,心中急急詢問婆娘,婆娘只倉促回了一句:
“穩柱東洲局勢。”
“啥?”
湯靜煣面對這個吩咐,自然有點蒙,她回頭看去,東洲無數豪雄,都眼神驚悚的望著她和坐下的大團子,離的老遠,似乎生怕團子噴上頭了,回頭給他們也來一下。
穩柱局勢…
這還用穩?
湯靜煣站在東洲陣營之前,駕馭龐然巨獸,看著跑遠的九尾狐,想了想,學著上官玉堂的平時的姿態,抬手往前一直:
“給老娘殺!”
“嘰嘰嘰…”
團子沒得燒了,早已經饑渴難耐,直接張著翅膀大步飛奔,朝海外追了過去。?!
東洲豪雄見狀,眼神之崇敬如滔滔江水;女武神如果是至高無上女帝,那這位最次也是個功高震主、信手定乾坤的攝政王。
女武神不知跑哪兒了,指揮權自然落在攝政王頭上。
江成劍等人見‘白山精老祖’殺氣騰騰沖出去了,自然提劍相隨。
而梅近水離開,神魔退散的通天術法自行撤去。
心驚膽戰遠觀許久,連氣氛組都沒當成,差點自裁殉道的中低境修士,眼見異族大軍狼狽而逃,劍皇、尊主追殺,氣勢自然攀升只巔峰,各顯神通直接沖出了港口,熱淚盈眶:
“殺!”
“殺!殺…”
喊殺聲如雷動!
湯靜煣站在團子腦袋上,扛著火羽扇,回頭看了眼蝗蟲過境般的隨從,心潮澎湃之余,也有點可惜。
要是有個畫師留影就好了,這么壯觀的場面,要是秋桃瞧見,還不得羨慕的三天三夜睡不著…
團子則有點興奮,邊跑還邊“嘰嘰…”叫囂,估計在說:
“也不打聽打聽東洲誰是山大王,九條尾巴了不起呀,鳥鳥還沒長出來而已…”
不過追了兩百來里地,團子就停了下來。
畢竟前面是龍龍的地盤,再噴火焚盡東海之水,指不定一尾巴就抽過來了,都是大王,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
先不說寫的如何,這速度可怕不可怕,絕望不絕望?
阿關零存稿當天現碼,發起瘋來你們都得求我悠著點別猝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