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修士如云,不乏形狀各異的靈獸和車架。
一襲褶裙的圓臉姑娘,伸著腦袋瓜,站在斗笠劍客的旁邊,場景頗為怪異。
左凌泉怎么可能真給謝秋桃來一下,他笑道:
“抗揍確實是個特別天賦,感覺用處也不小。”
謝秋桃收回腦袋瓜,嘻嘻笑了下:
“那是自然,抗揍再加上跑得快,在修行道能走多高不敢說,活得肯定比常人久。我以前在福地里面挖寶,走得永遠比同輩修士遠,掙了不少神仙錢,只可惜又花完了…”
左凌泉安靜聆聽謝秋桃敘述,結果發現這丫頭可以說個不停,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插上了一句:
“方才在客棧,聽謝姑娘說你是映陽仙宮的門生?”
謝秋桃眨了眨眼睛:“映陽仙宮門檻太高,內門加起來也不到百人,個個都是天賦異稟的奇才。我沒混進去。”
“那姑娘是外門?”
“外門也沒混進去。”
左凌泉腳步又是一頓,有些不明白了:
“記名弟子?”
謝秋桃表情稍顯尷尬,輕輕嘆了口氣:
“華鈞洲的宗門和這邊不一樣,嗯…和你們伏龍山差不多,講究‘隱于高山大澤不問世事’,映陽仙宮最是神秘,山門無跡可尋,都是高人出山挑弟子,沒有主動拜師的門路;我在華鈞洲到處轉悠,錢花完了都沒找到山門,嗯…算是映陽仙宮落選弟子。”
落選弟子?
左凌泉還是頭一次聽見這種方式的自報家門,都不知該如何評價,本想笑一下,不過轉念一想,他也是棲凰谷落選門生,真沒資格笑別人。
“是金子總會發光,進不去映陽仙宮再換一家就是了,總能遇見識貨的宗門。”
“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映陽仙宮門檻最高,人往高處走,我還是想多歷練一下,過幾年再去試試。”
左凌泉微微點頭,詢問道:
“姑娘來九宗是為了歷練?”
“是啊,修行中人,就該四處斬妖除魔、訪仙尋寶,說不定運氣好就撞上大機緣了。”
“九宗在八尊主治下,比較安穩,妖魔鬼怪很少見;我聽人說,修士要斬妖除魔,最好的去處是去北狩洲、奎炳洲清剿異族,姑娘怎么反過來往東方跑?”
謝秋桃搖了搖頭:“我這微末道行,去正面戰場打異族,基本上十死無生,現在想去都沒資格;我錢花完都沒找到映陽仙宮山門,覺得自己運氣不好,就想找個道士算命,去去晦氣;那個道士說我吉運在東方,我就往東方跑,到雷霆崖的時候,剛好看到映陽仙宮的師姐也到這兒來,就跟著過來了。”
說到此處,謝秋桃又勾起了嘴角,看向左凌泉:
“現在看來,那個算命先生還有點本事兒,我以前都沒遇見過大人物,到這兒一來就撞上了左劍仙。”
左凌泉對這個說法持懷疑態度,他暗暗琢磨了下,搖頭笑道:
“我也就半步幽篁,徒有虛名罷了,算不得高人。”
左凌泉背著飛劍,所以境界不用猜,說出來也是為了拋磚引玉,試探謝秋桃的境界。
謝秋桃倒也干脆,雙眸微亮,示意背后的鐵琵琶:
“左劍仙才半步幽篁嗎?好巧,我也是半步幽篁,卡了好久了。”
左凌泉腳步一頓,難以置信望向謝秋桃:
“謝姑娘已經半步幽篁了?姑娘今年多大?”
謝秋桃嘻嘻笑了下,沒有直說,而是道:
“在修行道,女兒家永遠都是十六歲,左劍仙問這個問題唐突了。”
如果真是半步幽篁,面前的同境小丫頭年紀肯定不會比左凌泉小,和太妃奶奶同齡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謝秋桃說得也對,修行道壽命漫長,講究年齡的話稱呼都不夠用,還是直接看長相和性格比較合適。
左凌泉也不再追問了,笑道:
“幽篁境方可稱仙,我還配不上劍仙二字,姑娘叫小左也行…”
“怎么能叫小左,大左…”
“大左不行,那就不是人的稱呼,不嫌棄的話,叫左公子吧,我以前也算個公子。”
謝秋桃微微頷首,瞄了左凌泉的長相一眼,又有點可惜:
“方才去書畫鋪子買輿圖,左公子的畫像放在最顯眼的位置,掌柜的滔滔不絕介紹你有多厲害,我才花大價錢買下來,唉…”
“怎么了?覺得名不副實?”
“沒有,就是長相差別太大了…也不是說左公子不好看,就是我們那邊,崇尚勇武的男子,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那種…”
“你說的那叫門板。”
“才不是,是孔武有力,大冬天光著膀子,披一張黑熊皮,可威武了,母熊看了都走不動道…”
身高差懸殊的男女,相伴在街道上漸行漸遠。
上官靈燁隱于暗處緩步跟隨,觀察言行舉止,以確定謝秋桃的底細。
而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位置,一棟鋪子的三樓,兩名男子站在其中,目送人群間的兩人遠去。
“那個背劍的斗笠客,是什么人?”
“不清楚,以前未曾在集市上見過,應該是外地新來的,看打扮不像是宗門子弟,和那姑娘應該也才剛認識。公子,現在怎么辦?若是被人搶了先…”
被稱為公子的,是一個手持折扇的錦衣男子,長得眉清目秀,腰間掛著四象腰牌。他望著謝秋桃的背影,詢問道:
“你確定這女子身懷大機緣?”
“八九不離十。屬下和這姑娘坐一條船回來,這姑娘待在甲班上,有些話癆,嘴上閑不住,海上飄了兩個月,一直在閑逛瞎扯…”
“說正題。”
“渡船走到沉蛟灣一帶,這姑娘趴在圍欄上往海里打量,好像看到了什么東西,連忙跑進大廳躲起來了,而后不久,海里就起了風浪,被十余條老蛟圍住。
“航道長年通船,沉蛟灣向來風平浪靜,能把老蛟引出海溝,必然是感覺到了船上的大補之物;渡船有庇護法陣,氣息不會外泄,我琢磨許久,覺得只可能是那姑娘的眼神驚擾了海底老蛟;那姑娘提前躲進大廳,估計也是知道自己闖禍了。”
錦衣公子安靜聽完屬下的敘述后,微微頷首:
“若真是如此,能驚動蛟龍之屬,身上機緣必然不小。你確定她沒什么背景?”
“我注意了一路,孤身一人不似有背景。她自稱映陽仙宮弟子,但從未和船樓上面的映陽仙宮弟子有過來往,估計也是吹噓之語。”
“若是大機緣傍身,不可能一清二白,先查查看吧…”
隨著街上兩人走遠,窗戶重新關了起來,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