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采藥入壺

  數月后。

  東彌州南域,煬山。

  初夏已是過半。

  在炎炙的暑光下,只見山中草木正呈著一片葳蕤繁茂之景。

  巖穴石隙處被日光烤灼得滾燙,依稀冒躥出幾縷微不可察的白煙來,又很快被風一拂,就消弭無形。

  山腹靜室內,陳珩正盤坐在蒲團上。

  大袖自兩膝處自然垂下,手中掐訣,以練炁法門水磨去懷悟洞瓷瓶中所剩得的最后一道精氣。

  這是一頭可是堪比擬筑基二重的獸禽所遺下的精氣,為秦憲等一眾血蓮宗修士所獲。

  若論其品秩,還尚在他所弒的那頭蠱雕之上。

  不過也正因其品秩不低,陳珩也別無他法,只能是以水磨功夫,來慢慢化去這道精氣的外竅。

  將它一點點碾磨成至粹元精,納入到氣脈中來。

  縱有動靜雷音導引術的相幫,這整個過程也并非一日之功,反復耗磨,繁瑣非常。

  雷音從腦神發起,下和六腑紹五宮,滌蕩過全身的筋骨血氣,整勁于一合,將精氣不斷蕩震耗損。

  這一動一靜,一烈一寂間,正如陰陽二氣一施一化。

  天人合發,采藥歸壺——

  而過得兩日后,山腹靜室內,那涌滾的雷音鳴響才得一止,如潮盡退去般,再也低落不可聞。

  此時,陳珩十指松了捏印,微微搭在膝頭。

  只覺得在這道精氣被終于化去的瞬時,身軀都仿是一輕,飄飄欲升了般。

  一股泊泊然的靈息化入體內,在四肢百骸中施施然流轉了一轉,攪得血氣翻覆激蕩,再與體內原本胎息一合,就兀自內外渾然,壯大了不少,仿是二者本就是同出于一源。

  他的心神舒暢無比,如是在臘月寒冬被一從篝火圍聚住,頓生暖意,不知不覺便心沉其中。

  待得回過神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后。

  山間鳥語啾啾,聲聲清脆——

  「練炁七層,離下一層境界,也僅是一線之隔。」

  陳珩搖搖頭,注目不遠桌案上,那方已空盡了的三寸高下的小巧瓷瓶,心下一嘆:

  「可惜,不管精氣還是符錢,現下都已是用盡了…」

  若不是為了地淵之行,他特意還購置了一些祛鬼卻陰的寶材和小白陽丹,如今應是練炁八層的境界才是。..

  離練炁九返的大成至境,也僅只差一層的區分了。

  「練炁九返后,只得浮出陽清三現的異象后,便是練炁功夫已足,可以行筑基一事了。」

  陳珩起身,負手來回在室內踱步,眉頭微皺。

  筑基第一重——炁海生化。

  此境界乃是將一身所修胎息轉煉成為真炁,擢拔修士的靈機品秩,以洗練法性資質,筑下嚴實道基來,使得修士形體能夠更為近道。

  這也是此境名號為何被前古的仙真眾圣定為「筑基」之來由。

  炁海生化這一重境界。

  非僅是要將胎息變作真炁,且一身虛蕩游離的氣脈,亦是要扎歸于腹下,透竅匯聚,運煉攢聚成為「炁海」。

  在成就此境玄通之后,舉手投足間,在「炁海」的加持下,都能身有莫大的威能。

  若非是如陳珩這般。

  參習了上等練炁法門,胎息品秩亦是高絕者,絕不能夠力敵。

  而筑基第一重——炁海生化,也并無什么關隘訣竅,以至可以說是正統仙道修行之中,最能輕易成就的一個大境界。

  只要練炁功夫已足,達了九返境界,就能落下玄根,運煉出炁海來。

  「筑基第一重倒是不難,

  而第二重的「大小如意」境界,也不過是水磨工夫,需得將細細真炁打磨。

  對于旁人而言,或許此境會耗去非常心力,浪擲光陰,但我有金蟬在手,一真法界內更是「現世一天,法界十日」,卻并無虞此憂。」

  陳珩停下腳步。

  暗自心道。

  而雖說事則便是如此,但眼下他的符錢都已然用盡了。

  且符參老祖在臨別前的那番話,顯是讓他不要急著筑基,將靈機先行耗在「太素玉身」上。

  以「太始元真」筑下道基。

  會惹出某些不可知的變故出來?

  這其中似是還藏著一番波譎云詭。

  而且,陳珩心頭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所料想的拜入花神府修道一事。

  只怕。

  也未必會如預想中的那般順利…

  「事到如今,每一步落足,倒都像是在溯水行舟了。」

  他沉默片刻。

  目芒微微一閃,將機括一正,移開塞堵洞門的那方大石,便也走出了靜室之外。

  抬頭看了眼天色,這刻正已是亭午時分,天光從林梢樹隙間灑灑刺落,耀得人睜不開雙目,璀璨非常,如一掛掛流金的瀑泉。

  陳珩只向前幾步,便停下身來,將腳定住。

  在洞壁不遠處,便是密密麻麻的蚊蠅尸身,薄薄鋪蓋了一層,甚是猙獰無狀。

  而在這群蚤蠅山蚊的伏尸處,還橫臥著幾頭巴掌大的碧色守宮,也軟趴趴倒斃于地。

  陳珩以目望去。

  見其口鼻淌出的污血都已黑濁凝結了,顯是喪命許久,已然不得活。

  「看來動靜雷音導引術在行功時,倒算威勢洪烈,只是平白震殺了這些生靈。」

  滿地的蚤蠅山蚊,和那幾頭碧色守宮,都是被鳴音的一烈一寂間,給生生震碎了體殼,隨即喪命。

  陳珩將眼簾一搭,微微斂了眸光,不再注目。

  只眺望群山青蒼一片,不由得沉思起來。

  若論修為。

  他如今已是練炁七層的境界,身上的瓷瓶精氣和符錢皆已用盡,縱有心想要再潛修一番,來增進功行,卻也無能無力。

  是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定居。

  而于道術玄功上。

  這幾月間,他也已開鑿出了九九八十一口「金銓神室」,并由其內觀想出「先天炎光普照神君」各自的真形。

  將先天大日神光這門道術,推至小成境界。

  至于先天大日神光的中成、乃至大成至境,現下仍是力有未逮,絕非是再耗去幾月的苦功,就能輕易鑄就。

  而其余諸如小赤龍劍經、散景斂形術或是極光大遁等等。

  要么便是功夫未足、火候不到。

  要么便是已熟稔了個中的關竅運使,卻苦于沒有必須的法材來做為前引,仍舊是入門不得。

  閉關潛修已是再增進不得道功,再加之地淵之行也就在近日不遠。

  念及至此。

  陳珩心頭已存了去意。

  他運念默誦,在心神法契上與涂山葛溝通,而頃時,便有一照神光當空射來,罩定住他的身軀。

  「看來,涂山道友的神道金身已是快完愈了?」

  陳珩見狀微微一笑,也不抗拒神光中傳徹開的那股接引意念,只將袍服一理,身軀便不見了行蹤。

  而此時。

  煬山神域內,跏趺而坐的涂山葛忙將手一拍,收了頂門上射出了三尺高的神火,迎出門去。

那神火中還  有一塊拳頭大的白箓游神金身在上下翻滾,被熔煉出涓涓瓊漿,灌注入涂山葛的體殼,要與他被煬山道人打裂的神道金身合在一處。

  這時也被涂山葛匆匆收起,同神道真火一道,被斂進體內。

  「老爺!」

  涂山葛才剛一踏出門檻。

  便見庭院梨花下,正站著一個衣冠如雪,正負手賞花的年輕道人。

  他周身的神氣光象還未散盡,顯是被帶入此間還尚不久。

  被風一拂,氤氳氣霧升騰翻卷,再襯著滿樹棠梨雪落,實是個神仙人物的風儀。

  「涂山道友,好本領。」

  陳珩聽得那喚聲,轉過身來,向其打了個稽首,微微笑道:

  「看來道友昔年被打裂的神道金身,已是快完愈了?這般的隔空拿人攝物手段,貧道也是望塵莫及,我倒是還未曾恭賀道友功行大進。」

  「老爺折煞我了!若無你特意費心,從浮玉泊給我帶來了這塊白箓游神的金身,我縱是想完愈金身,也還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呢,只能慢慢苦熬。」

  涂山葛長揖及地,滿臉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神道和仙道各有妙異,至于這虛空挪移本事,著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我當初是把煬山當做立道的宅基,這里每處山石地界,都被我種下了法印,才能如此輕易。

  若喚作是另一處山頭,那便只能干瞪眼了。」

  陳珩與他寒暄了幾句,便被請進了正堂入座,奉茶相待。

  見涂山葛自始至終都是副喜不自勝的模樣,陳珩心中不免搖頭。

  涂山葛手中這塊白箓游神的金身,乃是寶齋齋的郝慶延所贈。

  他在替羅璋相請陳珩赴宴時,前前后后跑了數趟,備了不少禮物來。

  這塊白箓游神的金身殘塊,便是其中之一,還有不少丹藥、符箓種種。

  而羅璋雖未明言,但陳珩也知這些物什應是他特意備下,只不過是借郝慶延之手轉交給自己罷。

  那些丹藥、符箓也罷,勉強聊勝于無,但也有可堪一用的地步。

  但這塊白箓游神的金身殘塊,在他身上卻尋不到任何用處,連雞肋也不如,只能藏于室中,聊做個賞玩罷。

  因此也被陳珩轉贈給了涂山葛。

  但如今觀這成效。

  卻是好得有些過分了…

  這狐貍自收得贈禮后,便就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而待得神道金身完愈,就更是士為知己者死了,恨不能為陳珩鞍前馬后了…

  不過陳珩今遭來此,卻并非是為了聽涂山葛的奉承話。

  在攀談幾句,向他言明自己去向后,便也順帶問詢了關于地淵的來由。

  不過涂山葛口中言語亦沒有什么新鮮花樣,和外界那些流傳甚廣的傳聞,皆是一般無二。

  陳珩又坐了一會,再飲過幾杯清茶,便起身告辭。

  「此去地淵一行,少則數月,多則半年,同道友便就此別過了。」

  他拱手一笑。

  「老爺吉人天相,妖鬼邪祟安能近你?」

  涂山葛連忙站起身來還禮:

  「某必會為老爺看守好四方門戶,絕不生亂。」

  他雖愈足了自己的神道金身,但一身戰力卻甚是低微。

  若陳珩也將其帶入地淵之中,那便無疑只是帶了個累贅,還要分出心力來護他周全。

  故而涂山葛只提了一嘴,就被陳珩搖頭拒絕。

  「那便有勞了。」

  陳珩微微一笑。

  「不過,老爺…」

  在臨行之前,涂山葛突然猶豫了剎那,咬了咬牙,還是開口道:

  「在你閉關這段時日,山下祝家的有個女子曾來尋過你幾次,還留下了好些書信,她——」

  「山下祝家?那女子可是練炁士?」

  「是。」

  涂山葛忙不迭點頭。

  「白鶴洞,祝婉芷?思來想去,也只能是她了。」

  陳珩沉吟片刻后,笑了笑:

  「她從浮玉泊回返到闌粱城了?也對…在捅出了那場魔災了,如今還留駐在浮玉泊的修士,應也是不多了。」

  「那老爺的意思是?」

  涂山葛小心翼翼道。

  「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便贅言了,你替我向祝師姐轉告一句。」

  陳珩頓了頓,道:

  「便恭祝她九轉功成,無量福生罷。」

  話了,他便登上了參合車,拱了拱手,便默誦一聲法決。

  參合車便登時飛騰而起,一出離了煬山神域,就沒入層云深處,直往小甘山玄真派而去。

  而神域中。

  涂山葛摸著下巴,目送陳珩遠去后,一時倒是頗覺頭疼。

  「老爺在閉關時,那個叫祝婉芷的女子就來過無數次了,屢屢都被我借此攔下,我觀她多半已是暗中惱上我了。

  只是被我賭咒發誓,說一定將她那些書信遞給老爺,這才勉強搪塞過去。」

  他齜了齜牙,心猛得一跳:

  「可如今老爺連一封都懶得瞧看!這可如何是好?她下次若再找上煬山來,不會發怒要同我斗法吧?我這神道金身可是才剛彌合好的啊!」

  在他心下糾結之際。

  不遠處忽傳來一聲嚶嚶痛呼。

  涂山葛側目看去,只見涂山寧寧一個失手,便狼狽從一顆大樹上摔了下來,正在樹下滿臉不爽地抖著身上葉子。

  「嚶嚶?」

  見涂山葛目光看來,她張開嘴,嚶嚶大叫兩聲。

  「老爺已走了,剛剛的事。」

  涂山葛覺得有些好笑,攤手:「寧寧,你又跑到哪里野了?今天是逮去兔子玩了,還是攆麻雀?」

  「嚶嚶!嚶嚶?」

  涂山寧寧惱羞成怒,又大叫兩聲。

  「沒看書信,怎么可能看?老爺他這人是什么心性,還用我多說?」

  涂山葛翻了個白眼,繼續嘆息:

  「我現在只憂心那個叫祝婉芷的打上門來,那才真正叫倒上了八輩子的霉!」

  涂山寧寧沒有理會涂山葛的憂心忡忡,只乖乖蹲在地上。

  聞言兩眼若笑瞇起,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幾乎晃成了一團殘影來。

  「嚶嚶!」

  她又興高采烈大叫了兩聲。

  「樂了?寧寧你到底有什么好樂的?在樂些什么?」

  涂山葛嘴角狠狠一抽,

  偏過臉去,不想再看這只蠢狐貍。

  不過小半日功夫。

  參合車便臨近一條橫闊山脈,而陳珩只向外一望,雙目便微微一凝。

  「難道,是因為道脈校考的緣故?」

  他看著眼前這幕,心意一動,暗自道。

夢想島中文    仙業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