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需悟、法需煉。
法術有高深、淺薄之分,卻無恒定的強弱之說,想要成為法術高強之輩,持之以恒的修煉和練習是必不可免的。
七日之后。
院中青翠之下,許恒盤腿而坐,雙手自然垂于膝上,身形似是化開了,成為了山水、院落、樹木…構成這幅繪卷的一個部分。
忽然有風拂過,帶下一片綠葉,飄飄蕩蕩,落在許恒肩上。
那一剎那,有一點焰光綻放,竟是金赤、幽藍纏繞,霎時似乎將那綠葉點燃,卻又浮于表面之上。
待那葉片從許恒肩上脫離,飄飄落往地面,其上焰光便飛快化作虛無,整片葉子竟是脈絡清晰、纖毫無損,似乎什么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許恒這才緩緩睜開了眼,面上露出沉思之色。
煉化冥篁火后,他已順利將玄霄五焰大手印修煉到了二重境界,終于使這門法術,真正顯露出來幾分上乘道術的威能。
但是除此之外,他施展其它火法之時,還是無法做到像玄霄五焰大手印一般,合真火靈火之威,即使放出冥篁火來,沒有九幽那等地利之助,威力也不比平常更添幾分。
所以相比玄霄五焰大手印的進境,許恒還是更想從中悟得玄妙,以期自己其他火法,也能做到五焰合一、焚化萬物。
但這并不簡單。
所謂高屋建瓴,修為越高,修煉之時自然會有更多體悟,許恒如今凝煞有成,雖還遠算不上高功修士,但是對于法術的理解,仍是有了巨大的提升。
內煉乃是積年累月的功夫且先不談,光從先前景象,便不難看出來,許恒對于火法的體悟,已經深入精極微細之處,距離臻至‘入化’也只一步之遙。
可惜這一步,卻是遲遲邁不過去。
入化,這簡單的兩個字,代表的是將一門法術,修煉到了‘曲盡其妙’的境界,甚至不再拘泥于法術本有的形式,任何運用、變化都可隨心而動。
不僅如此,所謂一法通,萬法通,一旦觸及到了此中玄妙,日后修煉其他同源的法術,自然也是信手拈來,甚至一并修煉到了此境也非難事——
這就等同于觸摸到了,某一種法術的大師境界了。
這世間修行人無數,卻有不知多少人,即使窮極一生,專一修行一門法術,也難窺見此境。
事實上,能將大多數法術修煉得爐火純青、揮灑自如,就已經是十分不得了的造詣了。
但是許恒想從玄霄五焰大手印中,悟得五焰合一的玄妙,修煉到入化乃至入道的境界,卻是必要做到的。
不過許恒也知此中之難,因此沒有太過急切。
收了行功,也算做完了今日課業,許恒想了一想,便坐到了石桌之前,袖角輕輕一抖,落出了那三枚水鏡法錢在手。
這幾日,他沒少琢磨術數,越是鉆研,越覺大有所獲,于是更是樂此不疲。
許恒雙目似闔似閉,把那法決掐起,極力激發靈覺,忽覺自身似在變得高大,視界隨之拔升起來,要到達了那冥冥高處——
他忽然將法錢往下一灑,只見法錢落在桌面,竟然旋轉不休,過了足有片刻才緩緩倒下,其中水色已是凝聚出了符箓。
“這是…”法錢落下,許恒心中已對卦象了然,心中正自琢磨,耳旁忽然傳來一聲輕咦,“師兄,你在搖卦卜算?”
許恒眉目微動,抬眼瞧去,只見女子唇角彎彎,眉眼粲然,原來方才他的心神集中,摒棄外物,倒是沒有察覺靈均子到來。
“正是。”許恒答了一聲,見靈均子目光好奇,落在水鏡法錢之上不移,便道:“師妹可看得懂這卦象么?”
“師兄是否小看我了?”靈均子哼哼道:“我也是隨師父學過一些解理的。”
“哦?”許恒微微一笑,說道:“那不如師妹為我解這一卦試試,我也好與心中疑惑印證一番?”
靈均子眸子微微一亮,當即答應道:“師兄瞧好了。”
言罷,就在許恒身旁落座下來,小臉露出認真神色,目光注視卦象,粉唇皓齒輕輕開合,似是無聲念著什么,時不時還掐起蔥指,變了好幾個算訣。
許恒悠然等了片刻,才見靈均子神情一松,停了手上動作。
“如何?”許恒微笑道:“可有所得?”
“唔…”靈均子思索著道:“我也不知師兄算的什么,不過卦象顯示,無論如何,只需固守已道,拿出果敢毅力去做,自然可以排除萬難…”
說著說著,靈均子似有些心虛,聲音漸漸小了起來,問道:“師兄覺得呢?”
許恒卻是怔了一怔,他雖面上悠然自得,心中其實也在對照道經默算,正所謂:
歧路當前難自決,一步輕移萬重山。
許恒知道自己面臨的,的確是個艱難的抉擇,甚至可能決定他未來是一路坦途,還是崎嶇坎坷,因此他才有些搖擺不定,卻沒想到會從靈均子口中得到這般答案。
不錯,她不知道自己算的什么,也只能夠依照自己的理解和卦象去解,也絕不能拿來當做依照——
可是術數一道,本來不也如此么?
靈均子說的,不也一直是自己奉行的道么?
“善。”許恒越想越定,竟有豁然開朗之感,不禁長聲一笑:“前逢岔路應放膽,事當兩可須平心!”
“謝師妹解卦,為兄明了!”
靈均子還不知曉發生了什么,但見許恒歡喜,便也開心起來,又有些害羞道:“能幫到師兄就好了。”
許恒正要說些什么,忽然聽聞嘩啦一聲大響遠遠傳來,竟是震得院中青翠隱隱搖晃,旋即便有什么東西吆喝、叫嚷之音不斷傳來,一時打斷了兩人談話。
“又來了。”靈均子柳眉微蹙,纖手朝上一指,便起了個隔音禁制,將嘈雜隔絕在了院落之外,這才朝許恒道:“師兄,你要說些什么?”
這時許恒卻已按下了話頭,若有所思朝著某個方向瞧了一眼,說道:“是那‘呂澤公子’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