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紅云已經飛得極高,許恒朝下一望,只見云卷云舒,如海翻騰,什么應州、靖水,竟是不能再見分毫了。
許恒見狀不再留意,卻忽然間,發現穹中天日,似乎變遠了些,這才驚覺他雖毫無體感,實則卻是風馳電掣一般,在天空之中飛行。
這與凌靈秀的云法,可不是天差地別能夠攘括得了的。
許恒隱隱感到,此行恐怕是徹底離開了豐朝大地了,只是究竟去到多遠,他也料想不到。
他也沒有多問,只在心中默默計著時辰,以期有些概念。
就這樣,許恒將將算到超過兩個時辰之時,忽見無邊無際的云海之中,影影綽綽出現了幾柱神峰。
許恒精神一振,發覺須臾之間,那幾柱神峰就已變得清晰起來,兩人果然正朝此處疾馳而去。
他細細瞧去,發現一柱神峰之上,卻有一汪天池,雖然不太廣闊,但也照應得上,不由自言道:“這就是天池山了?”
“天池山?”卻沒想到,喬澄忽然一笑,說道:“可還不到回山之時。”
瞧著許恒意外的神色,喬澄輕哼一聲,說道:“這是季聽笙前世修行之處,你借了他一重緣法,才能拜入我的門中,我便將你送來此處,修行一段時間,也算全了因果。”
說話間,云頭已朝其中一座神峰落去。
許恒發覺,這座峰頭最為巍峨,其上建有不少宮觀,皆是金瓦琉璃,極盡華美。
相比起來,余下最高的那座,頂上有汪天池的神峰,都要矮上一頭,而且峰上景致也更清幽,顯是主次分明。
云頭去往的正是主峰,很快落到一座殿門之前,許恒才覺云氣散去,雙足踏到實地之上,已經有人出了門來。
許恒定睛一看,原來是個黃臉道童,上來便朝喬澄一揖,禮道:“喬真人,老爺算到您來,特遣小童前來相迎。”
喬澄微微頷首,便帶著許恒跨入門去,道童連忙跟上腳步,到了前方指引,三人兜兜轉轉,到了一處丹室。
一入門,便見正中架著一座紫金八卦爐,不過似乎并未開火,而在另外一處,一名頭戴魚尾冠,衣繡陰陽紋的中年道人端坐在蒲團之上。
見三人來到,此道也沒起身相迎,喬澄倒不在意,反是微微一笑,自拱了拱手,喚了一聲:“葛道友。”
“喬真人。”葛道人淡淡道:“別來無恙,怎么有暇到我這來做客。”
喬澄指了一指許恒,說道:“為全因果而來。”
“是么?”葛洪面色稍霽,又瞧了一眼許恒,這才道:“既然來了,便給我做個道童,負責擔水扇火吧。”
“哦?”喬澄反而有些訝異,沉吟片刻,才道:“那就依道友所說罷。”
“黃兒。”葛洪也不廢話,便將道童喚來,說道:“帶他去擔水來。”
那黃臉道童連忙應是,便道:“許師兄,請隨我來。”
許恒滿頭霧水,但是喬澄沒有解釋之意,他也只能稀里糊涂,跟著黃臉道童離開。
又在殿中兜了幾圈,道童竟然取來兩個精鐵提桶,說道這是擔水之用,光只瞧那模樣,恐怕就不是常人提得動的。
但以許恒修為,倒是無虛擔憂,便將鐵桶提上,接著跟隨道童出了大殿,道童又道:“師兄,現在去往寒潭取水。”
“寒潭?”許恒立即想到另外一座峰頭之上,那汪天池,果不其然,兩人一路到了崖邊,竟有一根細繩,系著崖邊的石柱,連向另外一端。
道童自然而然邁上繩索,朝著對面峰頭走去。
這幾柱神峰,都在重云之上,天知道究竟多高,峰頭之間,竟然靠著一條細繩連接。
誠然以修行人的本事,提縱輕身不難走了過去,但是天有不測風云,誰知究竟有沒有個萬一?
許恒不禁挑了挑眉,但見道童穩穩當當走著,他也沒有什么可怕,便隨著他踏上繩索。
只是他沒想到,才沒走出幾步,峰間忽然云霧翻涌,卷在身上,不僅叫他渾身一涼,還有一股風力要將他推了下去。
不過許恒修行畢竟也不淺了,倒不至于反應不及,提起真氣將身形穩住,沒有受到影響,只是再往前走,卻發覺視線已經完全被云霧包裹。
許恒朝下望去,發覺竟連足下的繩索,都有些許瞧不分明,不禁搖頭一笑。
以他的本事,若真墜落下去,那可真是十死無生,不過么…
修行之路,豈不比這艱險萬分,若是能被一條繩索駭退,還修什么仙,求什么道?
許恒收回目光,瞧也不瞧,大步朝前邁去,走了約莫一刻,便見云霧散疏,已經到了對面峰頭。
黃臉道童正在等候,見許恒過來,訝道:“這渡仙橋,師兄過的好快。”
許恒猜到這渡仙橋,可能是葛洪一脈,考驗門人弟子的法器,不過只是微微一笑,說道:“師弟謬贊,我們快些取水去吧。”
黃臉道童點了點頭,到了這邊,已不需他帶路,但他還是到了寒潭邊上,朝下一指,說道:“師兄,這寒潭分為九層,必須潛到第三層去,取來的水才能作為煉丹之用。”
許恒走上前去,問道:“如何區分到了第三層呢?”
“到了第三層時,師兄自會知曉。”黃臉道童道:“不過師兄可一定不要忘了催動真氣護體。”
許恒望著潭中深不見底的幽邃,點了點頭,也不去除衣物,運起真氣護住渾身上下,甚至到達須發之上,又暗暗使了一個避水決,便將身一縱,躍入水中。
初入潭中,許恒便不禁挑了挑眉,發覺他的避水決竟是已經自然消解,不過心中也有預備,接著往里潛去,過了九丈深后,便覺通體一冰,已有寒氣隱隱侵入了他體膚。
許恒也不驚訝,暗道一聲果然,便將速度一提,朝著深處游去。
他料想第三層會愈加寒冷,所以更要在被寒氣侵體之前,取出水來,只是沒有想到,才又將將過了九丈,竟是直接渾身一僵,直挺挺朝著更深之處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