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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內訌

  “剿匪剿匪,真不知誰是兵,誰為匪?那梁山賊寇雖說狠辣,但他們也只是收拾那些為富不仁的達官貴胄、豪門大戶、仕紳望族,且梁山賊寇要得也只不過就是他們的土地、欠條、糧食,這些兵匪倒好,無所不要,無所不搶,我聽說,前幾日,城外的項家堡,全村都教人殺良冒功了。教這些兵匪去剿匪,一個個都嚇得屁滾尿流,怎敢正眼兒看他。欺負良善,卻皆如狼似虎,唉,這鬼世道!”

  能參與斗雞的,尤其是能像十節度這樣坐在酒樓中觀看斗雞的,都是家境不錯的殷實富戶。

  可此時,卻連他們都已經開始質疑官軍的性質了。

  不得不說,官軍的行事,到底有多惡劣。

  中山安平節度使張開聽言,悠悠地一嘆:“唉!我從中山府南下,一路所見皆是,那梁山賊寇每打下一座州縣后,除了免債、分田、分糧,還必會在其地設置眾多的施粥點、救治棚施粥、舍藥,又實施各種仁政。去歲河北大旱,到處皆是活不下去之人,可教水泊梁山占領的地方,卻無一人餓死,那些早被水泊梁山占領的區域,民眾已豐衣足食、安居樂業。再看我大宋這邊,宛如人間地獄不說,還盡是此敲骨吸髓之輩。難怪形勢會崩壞至此!”

  別的節度使雖然沒去河北看過,但他們已經去梁山泊周邊走過好幾遭了,閱歷豐富的他們哪能看不出來水泊梁山境內和趙宋王朝境內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又怎么能不為他們為之奮斗了一生的王朝而感到憂心忡忡?

  而河南河北節度使王煥,更是明里暗里已經跟水泊梁山的人打過很多次交道了,更是深知趙宋王朝的情況不容樂觀。

  可趙宋王朝的局勢都已經差到這樣了,竟然還有高俅這樣的奸臣,在加速趙宋王朝的滅亡。

  王煥坐不住了,他運用起靈力,沖外面大喊了一聲:“住手!”

  隨著王煥的話音一落,那些正在搶斗雞的宋軍將士,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靜待是誰來阻止他們抖威風?

  等到那些宋軍將士看見,站出來的人只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了之后,他們不約而同地繼續他們手上的動作。

  王煥的親兵見此,大聲呵道:“我家節度使教你們住手,你們耳朵塞雞毛了?!”

  領頭的那個宋將聽言,象征性地沖王煥行了個軍禮,軟中帶硬地說:“末將乃萬勝第一軍統制,奉太尉命令為大軍征集糧草,老將軍若有疑問,還請去城內尋太尉說話,莫要妨礙末將執行公務!”

  萬勝軍是高俅的親軍,其性質就跟江鴻飛的親衛軍差不多。

  這萬勝軍也是高俅生命安全的最后一道保證,跟高俅的親密程度,自不用多說。

  始終跟在高俅身邊的萬勝軍的將士,也見過了太多太多太多的軍中高官在高俅面前畢恭畢敬,他們哪里會怕已經過氣了的老節度使王煥?

  更何況,他們今天真是接了高俅府上總管的命令給宣撫司籌備軍糧,也就等于是奉了高俅的鈞旨干公事,他又怎么可能怕王煥?

  王煥怒其不爭道:“賊人體恤百姓,偏你這廝們丟光官家的臉,至我大宋于此,當真禍國殃民!本帥問爾等,撤與不撤?”

  萬勝軍的統制王亮一聽,臉就是一沉,索性不裝了,他淡淡地說:“請恕末將軍令在身,實難從命!”

  接著,王亮看向那些已經停手的萬勝軍的士卒,呵罵道:“都看甚么?還不繼續執行太尉鈞旨!”

  這時,王煥的五百親軍也整齊劃一地來到了此地。

  王煥沖著王亮呵問道:“我再問你一遍,住不住手?”

  王亮眼皮都沒抬一下,就淡淡地說:“恕難從命!”

  王煥也不廢話,而是波瀾不驚地說:“都綁了!但有反抗,格殺勿論!”

  王煥手下的將領聽令,趕緊來到王煥身邊小聲勸說道:“相公,他們乃是奉高太尉的鈞旨…”

  王煥重復道:“都綁了!但有反抗,格殺勿論!”

  老實說,原本王煥只是想嚇唬一下這些只敢對自家百姓抖威風上了戰場全都是慫包的京畿禁軍,哪知這群慫兵還他媽抖了起來。

  王煥是甚么人?當年外御夏賊,內平強寇,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人物,憑戰功威望身居十節度之首,豈會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且不說他此時血氣未衰,就是多年帶兵得來的心得,也告訴他這個時候絕不能手軟,不然必挫銳氣。

  所以,王煥根本不聽部下相勸,堅持要懲治高俅的親軍。

  將是兵的魂,想到高俅也只不過就比自家節度使高半品,怕個球?!

  王煥手下的一眾將領,紛紛抽出佩刀,高聲呵道:“奉相公軍令,鎮壓叛逆,敢抵抗者,格殺勿論!”

  那王亮聞言吃了一驚,他萬萬沒想到,王煥這個老棺材瓤,竟然敢沖他們這些高俅的親軍下手?!!!

  王亮心想:“我這里三千多人,他只有四五百,若是這般,還教這老貨占了上風,太尉必會怒我丟其威風,我這統制之位只怕便是當到頭了,且這老貨仗著他是節度使,根本不將我放在眼里,那也就是不將太尉放在眼里,我今天若不教他認識認識我,回去后,我哪還有立足之地?”

  念及至此,王亮大聲說道:“我等奉太尉鈞旨給宣撫司籌備軍糧,有人膽敢搗亂,準許你們自衛還擊!”

  打了一輩子仗的王煥哪能不懂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道理?而且對面人還比己方多這么多。

  所以,王煥二話沒說,直接一招手,就示意他手下的將士動手。

  見此,王煥手下的將士立即就撲了上去!

  王煥可真是從刀山血海里殺出來的宿將,他手下的將士那也自然都是真正經歷過生死廝殺的血性軍漢。

  而所謂的萬勝軍其實就是由東京汴梁城里的一群潑皮無賴、有錢人家的衙內組成的刷軍功軍團。

  雙方的戰斗力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

  這么說吧,雙方都已經開戰了,不少萬勝軍的將士手上還抱著雞,不知道該不該幫忙呢?

  這樣的戰斗怎么可能有懸念?

  也就是王煥手下的一眾將領還算有分寸,見識到了萬勝軍的這些“精銳”到底是一群什么樣的貨色了之后,暗中傳令下去,使用刀背、調轉槍頭。

  這樣,才沒真的打死萬勝軍太多人,只是打傷了幾百人,其他人全都化作鳥獸散去了。

  見此,王煥半點喜悅都沒有。

  事實正好相反,王煥的心中,只涌出一種英雄老矣的悲哀來!

  同時,王煥更為趙宋王朝憂心忡忡!

  想他們這一班十個好漢,當年際遇先帝,天賜恩寵,臥薪嘗膽,枕戈待旦,勤練兵馬,劍指北地,是何等的風光與榮耀?

  不想在趙佶這一朝備受冷遇多年,眼下竟淪為后輩眼中紙糊的門神,只能充作擺設,不說連條狗也唬不住,這廝們還敢拿高俅這個弄臣的鈞旨來狐假虎威,妄想堵住他的嘴。

  這也就算了,關鍵這本來該是最強的一支宋軍的萬勝軍,竟然廢物至極,如同土雞瓦犬,只會仗勢欺人,半點戰斗力都沒有,指望這樣的軍隊剿滅強大的水泊梁山,挽救趙宋王朝,開什么玩笑?

  那個王亮被擒到王煥身前后,色厲內荏道:“我萬勝軍奉太尉鈞旨給宣撫司籌備軍糧,你部無故偷襲我軍將士,還致使多人傷亡,看你如何跟太尉交代?”

  王煥重“哼”了一聲:“哼!除了當今官家,我需要給誰交待?”

  接著,王煥就下令,將斗雞還給百姓。

  那些被搶了斗雞的人,見此,紛紛跪謝王煥。

  王煥道:“此輩拿著雞毛當令箭,欺壓百姓,他等不能代表我大宋軍人,我大宋好男兒并非皆是彼輩這般,諸位起來罷,我這便帶他們去接受處罰。”

  說罷,王煥就吩咐他的人,將這幾百個人全都捉起來,綁成一串,帶去見高俅。

  酒樓中的幾個節度使見此,不禁搖頭不已!

  京北弘農節度使王文德,更是直言不諱地說:“王老哥都這把年紀了,竟還是這般沖動。”

  上黨太原節度使徐京則有不同的意見,他說:“不怨老王,打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現今這天時地利皆不在我,要再失了人和,這仗還怎么打?”

  江夏零陵節度使楊溫悠悠地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眾人都是老狐貍,哪能不明白楊溫的意思?

  隴西漢陽節度使李從吉淡淡地說:“我幾個老家伙黃土都已然埋到脖子了,不為精忠報國,何必費勁罷力地來此?”

  清河天水節度使荊忠,號為“荊南崗”,靠巴結權勢人物上位,他陰陰地一笑:“諸位是老了,可莫要忘記,諸位還有兒孫在,高太尉深得官家寵信,得罪他,嘿嘿…”

  荊忠此言一出,有幾個老節度使,不禁把嘴巴閉上了。

  不說其余九節度各有各的心思。

  只說,王煥拎著王亮來到高俅的中軍大帳前,好一派鳳歌鸞舞,歡聲不斷。

  原來,高俅正在宴請宣撫司的人,而他特意帶來的那三十名歌兒舞女正在為眾人跳舞。

  高俅身材魁梧,相貌不俗,官威逼人,早已看不出當年街頭廝混的痞相。

  此時他那張白皙的臉上愁眉雙鎖,仿佛烏云密布,一對眼睛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俅剛剛聽說,王煥將他的親軍給打了。

  打狗還得看主人,王煥這么不給高俅面子,高俅哪能不怒?

  不過高俅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揮揮手,示意那三十名歌兒舞女下去,然后道:“請王老將軍進來。”

  等到王煥提著王亮進來,高俅立即滿臉堆笑地走下高臺迎了上去。

  也不等王煥發難,高俅就直截了當地說:“老將軍無須開口,事情的經過我已然知曉了。”

  接著,高俅便傳下命令:“將王亮帶下去砍了。”

  王亮聽言,立時就傻眼了,他真是沒想到,高俅不僅不救他,以及幫他報仇,還要砍他!

  王亮忙道:“太尉,小人冤枉啊,小人乃奉高總管之令去為我宣撫司籌備軍糧…”

  高俅能不知道王亮“冤枉”嗎?

  可一來,王亮愚蠢,在這個高俅極為需要王煥等十節度效力的時候,得罪十節度之首,僅這一條就足夠高俅殺王亮的了。

  二來,王亮率領三千人打不過王煥五百人,廢物至極,高俅要是再不趁機整頓一下萬勝軍,他們這群廢物早晚得將他的命也給弄丟了,畢竟,這可不是在東京汴梁城了,他們只要能欺壓一下束手就擒的百姓就可以了,這可是在戰場上,梁山賊寇可不會站在那讓他們打,相反,梁山賊寇要是看到他們,非得嗷嗷叫著追上來不可,到那時,就憑這群酒囊飯袋,他高俅鐵定是十死無生!

  所以,不等王亮說完,高俅就揮揮手,讓人將王亮帶下去行刑。

  倒是王煥有些猶豫:“王統制雖有過錯,卻也不至于斬首罷?”

  高俅道:“誒!非常之時,安能不用重典?”

  說完,高俅就拉起王煥的手,解釋道:“今方臘兄妹強占東南,斷我大宋經濟糧食,朝中艱難,我此來剿梁山賊寇,王相公只批了靈錢一百萬緡、糧食十萬石,老將軍乃知兵之人,我數十萬大軍,只靠這點糧草,豈能支撐,何況梁山賊寇始終堅守不出戰,這梁山賊寇在山東、河北又已根深蒂固,不是一兩日便能剿除的事情,我如何能不做長遠打算,能不提前準備?”

  王煥知道,高俅說得也不算是假話,他確實有難處。

  不過王煥卻不會被高俅的話給騙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朝廷的錢糧是緊張,可高俅這些年靠著大搞房地產以及貪污受賄什么的可沒少賺?

  要是高俅真像他自己所說的那么忠君愛國,為什么不自己拿出一些軍費?

  王煥不著痕跡地把手收回,順勢拱手道:“即便軍糧暫缺,也不能縱兵擾民,如此不是丟盡了民心?據聞梁山那伙賊人尚且知道籠絡百姓。難道我等官軍,反不如他?”

  見王煥油鹽不進,高俅也動了肝火,他沉聲說道:“那還請王老將軍教我。有何良計,教我大軍不受缺糧之困?”

  王煥只是帶兵打仗的武將,哪里能解決這種事?所以,面對高俅的反將一軍,王煥立時啞口無言。

  見此,高俅手下的一個幕僚立即就幫腔道:“非常之時,不可以常理度之!等大軍破了水泊梁山,太尉自有決斷。老節度既然奉旨調撥太尉麾下聽令,便聽太尉之令行事即可,還望自重,莫要壞了剿匪大事!”

  隨即,又有一個幕僚起身質問王煥:“他日若因糧草不足,引起嘩變,敢問老節度,可能負得了這個責任?”

  王煥讓這些牙尖嘴利顛倒是非的幕僚給說得火起,他一按腰間的寶刀,竟然動了要將這些幕僚殺光了的念頭。

  就在這時,劉锜來到王煥身邊一抓王煥握刀的手,說道:“老將軍請消消氣,大家皆是為了剿賊而來,此次太尉更是押上了全部身家性命,且罪魁禍首已誅,老將軍還是聽太尉的罷!”

  劉锜這話提醒了高俅,這次剿江鴻飛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關鍵,如今張繼和云天彪都被江鴻飛給全殲了,高俅能指望的也就十節度和徐槐了,這時候高俅要是跟十節度之首王煥鬧僵了,耽誤了他剿江鴻飛,那他的麻煩可能就大了。

  這其實也是高俅一上來就殺了他自己的心腹息事寧人的原因之一。

  因此,反應過來了的高俅,立即就將話給拉了回來:“回頭我再跟朝廷請求一些錢糧,也教下面籌糧的人注意一下方法方式。”

  高俅先殺王亮,又做出了這樣的承諾,已經是退了一大步。

  再者,劉锜抓住王煥的手,讓王煥一動都不能動。

  王煥也只能冷冷地看了那兩個已經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幕僚一眼,掙開劉锜的大手,沖高俅一抱拳,然后就退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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