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光忽然躥下地面,拔了幾株很像蛇皮的草葉回來,嚼爛了吐在狐妖傷口上:
“這是龍甲蕈,很少見,外敷有很強的止痛作用,也能形成外膜,使傷口不易裂開。”
狐妖果然感受到傷口一陣異常的清涼,走路都輕快許多。
“打傷你的人,看起來很有水準。”賀靈川問三尾,“爻國什么時候換了大監國?”
這大妖跟爻國當了那么久的鄰居,對它的了解肯定超過一般人。
“去年才走馬上任,是西邊來的。”
賀靈川立覺不對:“監國這么重要的職位,居然由外人擔任嗎?”
“啊,我聽說是貝迦派過來的。”
貝迦?貝迦往爻國派人出任監國?
“果然,爻國和貝迦的關系就如傳說中親密。”
“不是傳說,就是很親密!”三尾立刻道,“貝迦經常往爻國派出使節,反過來也一樣…它們之間的往來非常頻繁,包括了商貿和軍事。爻國每一任太子登基之前,都必須去靈虛城深造。”
賀靈川嗯了一聲:“我在靈虛太學的確遇到不少爻國學子。”那都是公費出國。
以這雙方的力量和體量來看,只可能貝迦是主,爻國為從。那么貝迦派給爻國的監國,就是監控手段之一。
他隨口問道:“這位新任大監國叫什么名字?說不定我還認識。”
游歷靈虛城期間,他結識的權貴可不少,其中還有幾位大名鼎鼎的將軍。
“陸無雙。”
賀靈川頓時轉過頭來,一臉的難以置信:“什么?男的女的?”
“女,面貌端莊,望之四十許人,鬢邊見白。”
賀靈川很少有這么驚訝的表情,董銳欣賞了幾息才問他:“把你都震驚成這樣,這人很出名么?”
這么一問,賀靈川就用更奇異的目光看著他:“你真不認得?”
“我應該認得嗎?”董銳的確沒聽過這個名字嘛。
“你差一點再上靈虛城的通緝榜,不就是因為她?”賀靈川目光深邃,一字一句道,“那我說出她曾經的名號,你一定印象深刻,她就是——”
“——青陽國師!”
董銳一下瞪圓了眼:“啥!你說她是青陽國師?!”
狐妖三尾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等下,是貝迦的‘那位’青陽國師嗎?”
“對。”賀靈川腦筋動得飛快,“青陽國師的名頭太大,反而很少人知道她的本名。她被免去國師之職就杳無音訊,那么多人都沒查到,原來是遠渡海外了。”
他以為青陽國師會就此失勢,想不到人家居然跑來閃金平原,出任爻國的監國!
呵呵,老當益壯。
董銳奇道:“你也要找她?”
不然怎知那么多人都在查她下落?
“胡說什么呢?”賀靈川又恢復常態,順手從路邊拔走一根草葉,放在嘴里嚼了幾下,品味滿嘴的苦汁,“青陽國師是什么人?跟我風馬牛不相及。”
他接著又道:
“她在這里,當然是妖帝的安排。”
否則爻國怎么肯讓一個外人來監國?“妖國對她真是寬厚,把她雪藏了一年多,等到風頭過去,就派來這里。”
因為不老藥案事發,青陽國師在貝迦已無立足之地。賀靈川原以為她會找個山青水秀之地頤養天年,哪知她跑來這里發光發熱。
行吧,他料想青陽國師也沒其他地方好去了,只能在爻國養老。
這地方的元力比不上貝迦,但在閃金平原已經很杰出。
他問三尾:“能不能將你和青陽的戰斗,細述一遍?”
狐妖娓娓道來。
賀靈川經常打斷它,問東問西,事無巨細。
狐妖都有些不自在了。
細說自己被暴揍的過程,換誰都不樂意,偏偏眼前這人還要硬摳細節,迫它一遍又一遍回憶不愉快的過去。
三條尾巴晃來又晃去,顯示出主人的不樂意。若非賀靈川是它救命恩人,現在還得仰仗人家逃跑,三尾狐妖早就翻臉。
賀靈川那么會察顏觀色一個人,卻對它的反感視若無睹,照問不誤。
這種反常的執著勁兒,讓邊上的董銳看得后背微微發寒。
姓賀的上回這個樣子,是設計玉則成吧?
再上一回,好像是大鬧天宮之前。
每次他露出這種表情,就有人要倒霉了。
董銳咳了一聲,插話:
“這樣聽來,青陽的實力下降了。”
“不奇怪,她都一百九十多歲了,早過了巔峰時期;何況她被免職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接觸不到元力,那必然導致加速衰老。”
衰老,才是修行的終極大敵。上古之前修行,第一步求的就是長生。
懷里的攝魂鏡也插嘴:“別忘了她不再是青宮之主,不能再使用青宮里的寶貝嘍!”
青宮里一半的法器,是青陽國師收藏的。離開這些趁手的寶物,她的實力下降不止一籌。當年賀靈川大鬧天宮,摘星樓臨時放出青陽國師,可惜她剛從牢里出來,只提一件法杖對敵,否則賀靈川一定能真正領略她可怕之處。
想到這里,賀靈川稍微開懷,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好消息。
青陽國師不再是當年的青陽國師,巧的是,賀靈川也不再是大鬧天宮時的賀靈川了。
離開貝迦之后,連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成長一日千里。
董銳又問:“你既然與王國師有舊,怎不早點搬去牟國?”
三尾沉默半天,才說了一句:
“故土難離。”
這大妖怪也有家鄉情結?董銳正覺有趣,卻聽賀靈川說了一句話,饒有深意:
“我們不是牟國人,只是受王國師委托,順道來接走你罷了。”
三尾一怔:“你也不是靈山的?”
“不是。”
大狐妖哦了一聲,尾巴搖晃兩下。董銳覺得,它好像又放松了一點。
“你們有些本事,竟然不是靈山的人。”
“你也不是。”賀靈川微微一笑,“靈山曾經邀請過我。”
三尾側頭看他:“你不加入?”
賀靈川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受到約束。”
三尾立刻道:“我也是!我在這里住了幾十年,自由自在,原本既不想去牟國,也不想去貝迦。哪知最后…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