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經常聽人說,養孩子跟養寵物一樣。
現在秋秋深刻體會到,養孩子確實跟養寵物一樣…因為現在這孩子寵物。看著是個孩子,其實是個寵物。
但是,看著拾兒還把它當寵物一樣對待,秋秋又覺得有點別扭。
比如,秋秋想休息的時候,火兒爬爬爬,鉆進她鋪好的被窩里,結果被拾兒直接揪著他的脖子,從窗子扔了出去!
秋秋一聲驚叫,撲到窗前去看。
拾兒怎么可以扔孩子呢!這簡直…
簡直…
秋秋的嘴張得可以塞雞蛋。
火兒被遠遠的甩了出去,在空中劃了一條又高又遠的拋物線,然后重重的落在河灘上。
離得這么遠,秋秋都聽到了砰的一聲響,甚至能感覺到地都被砸的顫了幾顫。
不會…不會摔成肉泥了吧?
就見火兒灰頭土臉的從石坑里爬了出來,兩只胖手一通亂抹,不但沒把臉上的灰抹凈,反而越抹越臟。
除了臟了點兒,狼狽了點兒,完全可以看得出來,這小胖子是毫發未傷啊,那看起來細細嫩嫩吹彈得破的皮膚,竟然一點兒油皮都沒擦破――
被扔出去的火兒不屈不撓的爬了回來。河灘上堆積著大大小小的石頭,按常理,他這么一路爬過來,肯定得遍體鱗傷了。
可秋秋左看右看,發現他連頭發絲兒都沒少一根。
好吧…這只是看起來象個孩子,其實…他是條龍。
秋秋想,她還得再適應適應。
適應一下這個有個軟萌殼子的嬰兒,其實不是個真嬰兒,事實上,他皮糙肉厚耐打耐操得很。
可是心里知道歸知道,看他揪著袖子依依不舍,秋秋還是心軟了一下:“他剛剛才褪皮,肯定也很不適應,今天就讓他在屋里過夜吧。”
拾兒沒出聲。目光冷冷瞥了一眼火兒。
火兒扁著嘴,可憐兮兮的松開了手,轉身往外爬。一步三回頭的,小樣別提多可憐了。
秋秋也用求懇的目光看著拾兒。
火兒賣萌拾兒可以當沒看見,但是秋秋的意愿他總不能無視。
等火兒爬到了門口了,拾兒終于松了口:“好,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火兒呀呀的叫著,轉過身飛快的爬了回來。
他的轉變如此迅速,剛才爬出去的時候比烏龜還慢。爬進來的時候卻跟兔子一樣快!
不要說拾兒心里想怎么收拾這個蹬鼻子上臉的小東西。連秋秋都覺得自己一定程度上被欺騙了感情。
但是話都說出來了也不好反悔。秋秋也絕不能讓火兒這么臟兮兮的就爬進自己被窩。
得給他好好洗洗。
幸好火兒本質上還是龍,對于泡水玩這種事一點都不排斥,甚至賴在澡盆里還不肯上來。
等秋秋把他抱上來擦干了水,再給他套上小褂小褲。又成了干凈可愛的萌娃娃。
不過等到躺下來的時候,秋秋才發現…呃,有點怪異。
拾兒躺在了左邊,她躺在了右邊,火兒當仁不讓的爬到了中間,大模大樣的往那兒一躺,把他們倆給隔開了。
這個…
隔著火兒,秋秋的目光和拾兒的在空中遇到一起。
有一種…兩人中間多出了一個第三者的感覺。
火兒在被窗口里拱啊拱的,把頭伸了出來。看看拾兒,又看看秋秋,一臉滿足的重新在兩人之間躺下。
突然有一種一家三口的感覺。
秋秋看著閉上眼瞬間就睡著的火兒,小鼻子小嘴圓臉蛋,怎么看都是個可愛的嬰兒。再也不是過去的模樣了。
“他以后會一直這樣嗎?”
“當然不是。”拾兒說:“現在他的修為還不穩,不能在人身和龍身之間自由的變換。等再過些時日就好了。”
秋秋側著身看他。
“真可愛…”
她忍不住要想,如果她和拾兒也有孩子的話,會是個什么樣的孩子呢?
是男是女呢?應該也會很可愛吧?
可是…
秋秋看了一眼拾兒。
修道的人很難留下后代。
世上的事情很公平,得到了一些,總要付出另一些來做為交換。同道之中,雙修伴侶有很多,甚至有男男、女女這種道侶組合,不過最多的還是男女組合。在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是兩個人相伴終身,并沒有孩子。
有些是不想要,但是實際情況是,就算想要,也未必能有。
就拿原來紫玉閣的閣主和東方島主來說,他們兩人能舉行典禮,彼此感情真摯,但是他們兩人就不可能有孩子。嚴姑姑曾經說過,修煉過紫玉閣的功法,如果想要生兒育女的話,就必須散功。
對修道的人來說,散功是什么概念?簡直就象是從云端打落凡塵,從前的一切努力全部付諸流水,從此就和普通人一樣,要經歷生老病死,生命只剩下短短的幾十載。
這對修道之人來說,簡直是比死還可怕的結局。
更重要的是,付出這樣的代價,卻未必能生得了孩子。
秋秋在拾兒注意她之前,有些緊張的閉上了眼睛。
她之前從來沒有想過些事。
嚴姑姑告訴她這些事情的時候,秋秋也完全沒想過這事有什么要緊。
那時候對她來說,能保住自己的命,同時又不連累到家人,就足夠了。至于將來會不會遇到一個意中人,而自己又能不能和他生兒育女,根本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
她本來想著,自己在這個時代,是不會遇到一個真心相愛的人了,更不要說孩子不孩子。
可是她沒想到,就這么短短的幾個月功夫,她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遇到了拾兒。
拾兒對她的好,她都知道。
她也想對他好。
可是她能為他做些什么?
秋秋想,她除了自己之外,一無所有,甚至連過去的記憶都找不回來。
而且。看著火兒,她忍不住要想,如果她和拾兒有個孩子的話…
她竭力想讓自己拋開這個念頭,不再去想。
可是事與愿違。
當你越想盡力撇開、忘記一件事的時候,反而思緒會一直繞著這件事打轉。
她這么恍恍惚惚,心神不寧的,根本也睡不踏實。
拾兒的手伸出過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秋秋嚇了一跳,差點兒叫出聲來。
她睜開眼,拾和的眼神溫潤幽深。秋秋總覺得他的眼睛就象深潭――不。象夜空。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會覺得驚艷。可是越看就越覺得沉醉,心旌搖曳,簡直整個人都會陷進去。
“還沒睡?”
“嗯。”
拾兒握著她的手,低聲問:“又在胡思亂想了?”
秋秋有點心虛:“沒有。”
這話連她自己都騙不了。更不要說瞞過拾兒了。
“你想要孩子?”
秋秋有些吃驚的看著他。
拾兒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太了解秋秋了,有的時候…也許他比秋秋還要了解她自己。
“還說不是胡思亂想?”
秋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你不想要嗎?”
“我只要你。”
這句話說的很簡單。
紫玉閣的姐妹們總說,男人的話是最不可信的,尤其是在床上說的話,真是一個字都不能信。
可是秋秋知道拾兒不是這樣的。
他的話很少,可是每一個字都是真摯的,不會作偽。
秋秋眼睛瞬間酸熱難耐,她掩飾的微微側過臉。不想讓拾兒看看她丟臉的樣子。
拾兒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掌心。
癢癢的,象是小蟲子在爬一樣。
秋秋就算心情再沉郁,也讓他逗的笑出聲來:“你別動了,癢。”
“那你也別再亂想了。”
秋秋點點頭。
可是有些事不是說一聲不想就能解決了。
秋秋雖然不再提起,可是這件事還是象塊心病沉甸甸的擱在胸口。
是的。對修真者來說,后代并不是必須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沒有后代。象鄭長老和鄭秀茹這樣的關系,在九峰也是非常罕見的。
可是,秋秋始終難以釋懷。
拾兒知道嗎?
他那么淵博,應該會知道。
紫玉閣的女子都無法生兒育女。
不去做某件事,和根本沒有能力去做,這是兩碼事。
也許有一天拾兒的想法會改變,他也想在這世上留下自己的血脈。
到時候,這個問題就橫亙在他們之間,再也無法回避了。
秋秋這時候忽然間明白了當初師父的心情。
嚴姑姑和金真人明明是兩情相悅的,可是嚴姑姑始終和金真人分隔兩地,兩人的關系也沒有公諸于眾。
以前秋秋替自己師父抱不平,覺得金真人應該給師父一個交待。名分不名分的倒不重要,可是這種兩地相思不得相見的苦楚,總不能長此以往的持續下去。
而后來她發現,問題不在金真人那里,是嚴姑姑不肯。以前秋秋替自己師父抱不平,覺得金真人應該給師父一個交待。名分不名分的倒不重要,可是這種兩地相思不得相見的苦楚,總不能長此以往的持續下去。
而后來她發現,問題不在金真人那里,是嚴姑姑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