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從屋里出來,她也很想念小弟。
小弟算是她帶大的,秀才娘子事情多,平時忙這忙那,秋秋幫著小弟穿衣裳,喂飯,帶他玩,教他認字寫字。在她離開家之前,小弟最黏她。
她要出嫁的時候,小弟還悶悶不樂了好些天,生怕姓李的人家對她不好。
結果那次還沒嫁成。
姐弟倆坐在以前常坐的地方――秋秋家里有一口井,以前夏天他們家就把吃剩的飯菜啦,想冰鎮的水果啦這些東西,全用吊桶放進井里。秋秋和小弟就坐在井臺邊。
小弟看著秋秋――
他有好多話,一時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
“姐。”
“嗯,你說。”
小弟的手指交握在一起,他心里的糾結如實反應在手的活動上,十根手指都快擰成麻花兒了:“你和那個白峰主,真的是…”
秋秋輕輕點了下頭:“是啊。”
“他待你好嗎?”
秋秋想了想:“挺好的。”
“那,姐姐你以后,會待在什么地方呢?不用再待在紫玉閣了吧?”
小弟的眼神中帶著希冀。
秋秋怔了一下。
小弟八成以為她以后不待在紫玉閣,說不定會回家來了。
可是…她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比紫玉閣還遠得多得多,那是一個憑自由的想象都難于到達的地方,需要漂洋過海。
秋秋沒馬上回答,小弟馬上就知道他的期待落空了。
“那你要跟白峰主一起走嗎?”
“應該是吧…這還要看爹娘的意思。”
小弟垂著頭。悶聲說:“爹娘肯定也舍不得你。”
可是爹娘最后肯定還是會答應的。
因為姐姐留在家里不安全。
看弟弟這么失落的樣子,秋秋心里也不好受。
“你二姐最近回來過嗎?”
“來過一次,就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小弟不糾結手指,開始糾結袖子,把好好的袖子捏得皺成一團,看得出來他對二姐也是怨念十足。
秋秋感到很是歉疚。
她和小妹甩手走了,撇下小弟和父母在家。父母年事漸高,小弟年紀又小,她怎么都放心不下。
幸好小妹比她離家近,還能時不時的回來看一看,照應一二。
“本來我想著。如果姐姐將來嫁了人,要是姐姐婆家對你不好,我還能替姐姐撐腰。可是現在…”
和姐姐在一起的人是個那么厲害的人,如果將來姐姐受了欺負,他也沒有辦法替姐姐出頭討回公道。
為什么他沒有修煉的天賦?為什么姐弟三個,偏偏只有他是普通人?
小弟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鉆了這個牛角尖。在兩個姐姐相繼離家之后,以前的同伴曾經嘲笑她,說他姐姐們都這么有出息。偏偏他是一塊廢材。他還和那些人打了一架,差點翻臉絕交。那陣子他總待在家里不出去,秀才娘子只覺得兒子有些悶悶不樂,并沒有多想。但秀才卻注意到了。兒子的想法行事都有些偏激,長此以往可對他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秀才從那時起開始把兒子帶著一起讀書。他沒有明著勸說,但是一天一天的,潛移默化的改變著他的想法。
“看你說的。”秋秋既心酸,又欣慰,伸手想摸一下他的頭。
呃,小弟已經長得不比她矮了。以前這個摸頭的動作做起來多么順手,現在一伸手,卻發現小弟已經和她等高了,秋秋的手一偏,拍在他的肩膀上:“姐姐可沒窩囊到會讓人欺負的地步,他也不敢欺負我。”
秀才娘子拾掇出了一桌子菜。對客人不待見是一回事,禮數不能失。她看看家里的酒,有一陣子家里沒客人了,家里也沒有什么酒。秀才娘子拿了酒壺,站在灶房門口喚小弟去打酒。
小弟應了一聲:“來啦。”
秋秋也跟著站了起來:“我和你一塊兒去。”
姐弟倆一起出了家門。
賣酒的那鋪子離他們家不遠,就在巷子口,那家賣油鹽醬醋,也沽酒。姐弟倆往小店門前一站,鋪子里頭伙計就迎出來,揚聲問:“沽酒嗎?”
小弟把酒壺和錢都遞給他:“要最好的。”
伙計笑著應了,接了酒壺到屋里去給他舀酒:“家里來了客人?”
小弟嗯了一聲。
秋秋站在他身邊,看著這久違的熟悉的一切,心里感慨良多。
酒裝好了,小弟拎著酒壺,兩人正要往回走,有人遠遠的喚了他們一聲。
“大姐,小弟。”
秋秋詫異的轉過頭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小妹也回來了?
小妹比她更詫異:“姐,你怎么回來了?”
紫玉閣離家這樣遠,姐姐想回來一趟可著實不易。再說紫玉閣的弟子身份特殊,輕易不會出門。
秋秋張了下嘴,她怎么回來的?這說起來可真是一言難盡。
小弟左右看看,他兩個姐姐一起回家,街上已經有人停下腳步打量她們了。
那些人的目光真讓人不舒服。
“大姐,二姐,咱們有話回家再說吧。”
秋秋左右看一眼:“啊,對,咱們回家去說。”
“我回家來看看。倒是你,今天怎么下山了?”
“我跟師姐一起進城來辦事,事情已經辦完了,師姐說不急著回去,讓我回家來看看。”
秋秋十分羨慕。
小妹的師門離家近,探望父母可真方便。
“我還尋了一些丸藥呢,姐你回來幫我看看藥性。”
“什么丸藥?家里誰病了?”
小妹搖頭,解釋說:“沒人生病。就是一些清心寧神的丸藥,煉廢了的。藥性不強。我想這個吃了就算沒有大好處,也總沒有壞處,所以一樣包了一些帶回來,要是真有用,爹娘和小弟也能服。”
“好。”
秋秋想著要和妹妹說拾兒的事情,總覺得挺不好意思。可是現在不說,等進了家門一見著人。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也都瞞不過小妹。
“我這次來…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小妹怔了下,停下腳步轉頭看她。
“有人陪我一同回來的…”秋秋輕聲說:“我跟他,算是道侶吧…”
小妹皺了下眉頭:“道侶?姐,你沒弄錯吧?”
“這種事我怎么會弄錯。”
“可你上次給我的信上。怎么一個字也沒提啊?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從上次海島分別到現在還沒有一年呢,不,從上次紫玉閣掌門的結侶大典到現在時間更短。那時候姐姐都沒有提起道侶不道侶的事,怎么相隔沒有多久,突然間就冒出一個道侶,還帶回家來?
“是什么人?”
“是九峰的…白峰主。”
小妹簡直是目瞪口呆。只覺得世事之奇無過于此。
九峰的是什么地位,小妹可比身為普通人的父母和弟弟要清楚多了!據說那位峰主可是距離悟道成仙只差一步的人物。不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是修道者中的一員,就肯定知道白峰主對他曾經的道侶有多么的忠貞不渝,雖然她已經殞落那么多年,可是他仍然一片癡心不改。
姐姐這話讓小妹風中凌亂。甚至想掏掏耳朵,好確定自己是不是幻聽。
就算秋秋說她找了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小妹都不會這樣震驚。
“姐,你…”
秋秋知道這事兒是太突然了一點。
“這里面的事情,一言難盡。”秋秋握著小妹的手:“你沒聽錯,姐姐也沒有搞錯,我說的就是白峰主。”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弟也在旁邊。兩眼炯炯閃亮。
姐姐的事情他只知道個大概,具體的前因后果,她還真不清楚。
好吧,看來不說清楚,眼前弟弟妹妹這關是很難過去了。
“其實就在掌門人大典的前兩天,我在花圃里遇到一個人。他讓我覺得很奇怪,雖然是個陌生人,但是卻一點生疏的感覺都沒有。在他面前我特別的放松,覺得他特別親近,那時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受邀而來的客人…”秋秋的敘述中當然把一些少兒不宜的細節刪減了,比如兩個人拉拉扯扯摟摟抱抱親親摸摸之類的。一直說到拾兒找尋她百余年,苦苦尋索不愿放棄,面前的兩個聽眾都不禁為之動容。
少年人總是對這種情深愛重的故事沒有抵抗力。
“姐,那么說,你就是…當年的秋掌峰?”小妹的舌頭都要打結了。
小弟的反應比她還不如,完全給繞暈了。
人真的可以轉世輪回嗎?
那,那他的前世是什么人呢?是男是女?是做什么的?會不會也象姐姐一樣,有個這樣情深不渝的愛人?
“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想起來以前的事。”秋秋實話實說:“聽他說的的時候,我總覺得他是不是搞錯人了…”
“肯定不會弄錯的。”小妹比她還果斷:“白峰主找了這么多年,怎么可能會在這上頭弄錯?真想不到,我姐姐居然是那么了不起的朋人物…”
秋秋讓小妹說的臉都熱起來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大人物。”
秀才娘子已經到門口來張望了。
這去打酒不過幾步路,居然去了好大會兒還沒有回來。
結果門一開,秀才娘子不但看到了大女兒和小兒子,二女兒居然也站在門口。
“你們…”秀才娘子挺驚喜,可是也很疑惑:“你們不進門,站在外面干什么?”
一直一直在打噴嚏,都數不清楚一晚上打了多少了。。。汗,吃感冒藥好象不頂用啊,越來越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