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來迎親的排場真心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來。非要說哪里不好的話,只能說實在是太鋪張了一些。秋秋一早就被各種收拾擺布,梳上了頭,穿上了大紅的新嫁衣,聽著進進出出的人說的各種恭喜的話。
她特別沒有真實感。
總覺得這一切不是真的,自己也根本不是當事人,這場喜事和自己完全沒有關系。
秀才娘子也穿的一身簇新,過年她沒有現在穿的這么艷。可是她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女兒這一嫁出去,就是旁人家的人了。就算身旁的人都安慰她,說姑娘嫁得近,想見面也方便,有事兒也能照顧得到。可是秀才娘子自己明白,那到底是不一樣了。
鞭炮聲放得震天響,迎親的轎子到了門前,秋秋被扶著上了轎子。
小妹果然說到做到,一早就下山回家來送秋秋出嫁了。
她還不是一個人來的,有兩個道姑同她一起來的,一個年紀大一些,另一個十分年輕,生得很秀美。她們獨自待在一間屋里,沒和其他女客們混在一處。
雖然小妹沒說什么恭喜的話,但秋秋想,小妹從小就被送上山,跟這些道姑們學得冷冰冰的,今天還能來送她出嫁,已經算是全了她們的姐妹情誼了。
花轎里又悶又窄,有點兒喘不過氣來。秋秋偷偷把領子松了松,又把蓋頭挑起來一點兒。
這幸好天氣不算太熱,要是三伏天出嫁,還不把新娘子活活熱死啊。
而且幸好李家和秀才家離得不遠,都在鎮上。哪怕抬著轎子在鎮上兜個圈子也要不了多少時候。要是那種路遠的,迎親的路上得走個好幾天的,那也夠受罪的。
下了轎子進了門,拜了天地再送進洞房。秋秋被扶著坐在床邊上,她終于能長長的松一口氣了。
這成親真是活受罪。
不過好在一輩子大概也就結這么一回,咬咬牙硬著頭皮也就撐過來了。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天已經黑了下來,房里點了兩支紅蠟,除了秋秋屋里沒有別人了,新郎大概正在前面席上敬酒應酬。
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人聲和喧嘩,更襯得這屋里清靜,紅燭靜靜的燃燒,屋里頭到處都是紅色,紅的床單,紅的帳子,紅的衣裳。紅的桌蓋門簾,簡直是一片紅的海洋,這樣艷的顏色漲得人眼睛里滿滿的,艷得讓人有點兒不舒服。
秋秋把蓋頭偷偷取下來。先花快松快再說。等新郎來的時候,她完全可以在他進門時動作快點再把蓋頭蓋上,應該不會被發現的。
她肚子有點餓,看著桌上擺著四盤子點心,秋秋拿起一樣來聞聞,沒聞出來是什么做的餡兒。
李家是大戶人家。吃的用的都跟別家不一樣。
秋秋本來是想偷吃兩塊墊墊肚子的,可是這倒霉點心一盤里就放了五塊,下面四塊上面一塊,要是她拿掉一塊。那顯然就把擺好的造型給破壞了,人家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新娘子趁著沒人偷吃了。
那可太丟人了。
秋秋想,忍一時風平浪靜,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過一會兒新郎回來了,當著他的面吃點東西應該沒關系,總不能讓人想著她一個人在新房里偷吃。
外面夜都深了,秋秋算著差不多得有三更天了。她一早起來就沒吃什么東西。現在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李家請了那么多賓客嗎?到現在新郎都沒應酬完?
她正想著,要是新郎再不回來,她就拿糕點吃。
結果這會兒聽見腳步聲響了。
秋秋連忙把蓋頭蓋回頭上。然后在床邊交握著手端正坐好。
剛坐好,就有人掀簾子進來了。
蓋頭擋住了秋秋的視線,她只能看見一雙鞋,紅色的靴子尖。
這雙靴子尖她今天可算看得眼熟了,來迎親的時候就見過,下轎拜堂的時候也見過,正是新郎穿的。
秋秋突然莫名的心慌起來。
過了今天,難道她就和這個人成了夫妻了?兩個人要一起生活,共床共枕,以后幾十年都要綁在一起?
他們能相處得好嗎?
她甚至都沒和他說過話!
等下他要是掀了蓋頭,她該怎么表示?沖他友好的笑笑好緩和一下氣氛,還是低下頭扮嬌羞把主動權全交給他?
還有,他們今晚還得…洞房!
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怎么親親摸摸抱在一起洞房呢?光是一想秋秋就覺得頭皮發麻。
那雙紅色靴子越走越近。
秋秋也覺得越來越緊張,心怦怦直跳,口干舌燥,喘氣也不知不覺的變急了。
那人站在了她身前,把光亮都擋住了。
一只手伸過來,捏住蓋頭的一角。
秋秋緊張的呼吸都屏住了。
要,要掀了。
結果那只手頓了一下,卻沒把蓋頭掀起來,手又縮了回去。
秋秋好險沒閃了腰。
這…這人怎么回事兒?
秋秋想,難道他也緊張?還得再醞釀醞釀情緒?
好吧,新郎比她大幾歲,但是總體來說也還是個很年輕的人,成親這事兒,秋秋固然緊張,他可能也不輕松。
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
秋秋有點納悶,這會兒誰還會來?鬧洞房的?
應該是不至于,按鎮上的風俗,鬧洞房這樣的事不是沒有,可是一般都不會這會晚過來。眾人鬧洞房的意思多是為了添喜,并不是為了給新郎添堵,都這個時辰了,明擺著一刻值千金,誰還會不開眼的這時候跑來?
新郎轉身走到外屋,打開門和外面的人說話。
然后那人也進了屋。
聽那腳步聲,不象是女人。
有點不對勁兒啊。
如果是喜娘、婆子、丫鬟過來送吃的送熱水那是正常的,可是這會兒新房里除了新郎,怎么也不該再來一個成年的男人啊。
這人是誰?
而且那人居然不是在外屋同新郎說話,還進里屋來了。
秋秋的手攥成了拳。
這事兒太奇怪了。
李家是大戶人家,怎么會有這么不講規矩道理的事情呢。
那人居然還一路走到了她面前。
蓋頭依舊阻擋著她的視線,秋秋還是只能看見個鞋尖。
真巧了,這個鞋尖她也認得。
拜高堂的時候。新郎父母雙亡,李大官人是他的伯父,就坐在了堂上,兩人拜他的時候,秋秋看見了他的鞋尖,褐色的綢面兒黑綢邊,這雙鞋是李大官人穿的。
李大官人這時候無論如何沒有出現在新房的道理啊。
結果李大官人不但進了新房,甚至還伸過手來,掀掉了秋秋頭上的蓋頭。
這下秋秋再天真也知道事情不對勁了,她猛然站起身來。
李大官人和他侄兒。兩人站在秋秋的面前。屋里不知道哪兒刮來了一陣陰風,吹得喜燭忽明忽暗,他們的臉容神情也跟著明滅不定,看起來和以往一點兒都不一樣。那陰沉沉不說話的樣子,讓秋秋毛骨悚然。
李大官人揮了下手,他侄子一語不發的轉身就退出了屋子。
秋秋聲音發緊:“你…你們這是…”
李大官人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侄媳婦,別害怕。你只要乖乖聽話,以后少不了你的好日子。山珍海味隨便你吃,綾羅綢緞隨便你穿。”
天上不會掉餡餅。優厚的好處后面跟著的肯定是苛刻甚至可怕的條件。
“只要你…”他的手朝著秋秋伸了過來。
秋秋心一緊,大聲喊:“救…”
李大官人的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秋秋象只小雞仔一樣被他掐著脖子提了起來,然后一把扔在床上。
秋秋被摔得頭暈眼花天旋地轉,氣都喘不上來。耳邊嗡嗡直響。
糟了…
她看著李大官人獰笑著朝床上撲過來。
嘭的一聲響,窗戶突然間破開了一個大洞,一道青綠的光亮朝著床榻方向疾射過來。
李大官人臉色大變,往后一個倒翻,那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青綠的光亮冷森森的象冬天的冰棱一樣,秋秋縮著頭躲進床里。
一道人影穿窗而入,和李大官人纏斗在了一處。
秋秋大著膽子扒著床帳看――那青綠色的光亮原來是一把劍,而和李大官人打斗的人。居然就是今天陪小妹來家里的兩個道姑中的一個。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
秋秋太過吃驚,連害怕都忘了。
這李大官人肯定不是好人,但是這些道姑怎么又會和他打成一團呢?
這場比斗從屋里打到屋外。最后道姑技高一籌,一劍刺穿了李大官人的胸口。
秋秋在窗前看得分明。
殺人了…
不不,更驚悚的事情還在后面。
倒在地上的李大官人,竟然從人的模樣,變成了個奇怪的,不是人的樣子。
那張臉變得猙獰奇突,不長出了獸毛,鼻骨臉頰都在慢慢的變形,最后那張臉看起來,獅子不象獅子,老虎不象老虎的,說不上來是張什么臉。
但絕對,絕對,不是人臉!
難道是妖怪?
小妹跟著另一個年長的道姑從院門外走進來,三個人聚了頭,在一起說了幾句話,小妹朝秋秋走了過來,淡淡的說:“姐,我送你回家吧。”
秋秋滿肚子的疑問:“小妹,這怎么回事?”
當然,小妹沒有回答她。
今天事情太多,太累了。。本來想加更的,只能看明天能不能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