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娘子很猶豫,告訴周三嫂要好好想一想,可是秀才做事情并不猶豫,回來一聽說了這事兒,就搖頭表示不行。
“怎么不行呢?”秀才娘子雖然也覺得不妥,但是對方條件實在很好,上無父母,家財豐厚,女兒嫁過去眼見著是享福去的。
“天上不會平白掉下這么大一塊餅來,”秀才說:“這人以前在哪兒,做什么的,脾性如何,到底有幾分家底,這些咱們都不知道。再說,他都十五了,如果說親,那肯定是想一二年間就迎娶的,到時候秋兒才多大?他要急著想娶老婆,該去尋個十四五歲和他差不多的才對。”
被秀才潑了冷水,秀才娘子也清醒過來。
她并不是個貪心的人,一想到貪小便宜吃大虧這句話,就絕了這碼心思了。
大戶人家確實富貴,可是女兒應付得來嗎?
女兒的親事是應該早點打算,可是也不用這么急,從現在到女兒長到能嫁人的年紀,還有個幾年呢,她可以趁這段時間慢慢替女兒挑著。鎮上挑不以,可以到府城再找找,他們鎮子離府城可不算遠,幾十里地,嫁到府城也是很好的親事。
周三嫂再來的時候,秀才娘子就謝絕了這門親。
周三嫂急了:“這么好的親事,旁人求都求不來,你們家還往外推?這樣的好女婿打著燈籠都沒地兒找去,姑娘嫁過去情等著享福過好日子,上不用伺候公婆。下面也沒有小叔子小姑子妯娌煩心…”
秀才娘子主意已定,搖頭說:“多你了三嫂子,既然這李少爺這么好,我們家秋兒肯定是般配不上。你再另尋個好閨女說過去吧。”
周三嫂說了半天,秀才娘子都不為所動,她也只能怏怏不樂的去。
秀才娘子送她走了,拿著針線半天都沒做一針。
秋秋聽說這事兒被推了,終于長長的松口氣。
太好了,不用現在就被嫁出去了。
可是聽秀才娘子她們這話里的意思。她在家也待不了多久了,就算這次沒成,下次肯定很快就會到來。
到時候還是要面對這樣的尷尬,得在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里挑一個當丈夫,怎么想怎么都讓秋秋渾身難受。
妹妹被送去出家的時候秋秋還同情她。可是現在她得多多同情自己了。和妹妹一比,出嫁明顯比出嫁還可怕。出嫁和出家,一字之差,可是內涵差別實在太大了。
這件事并沒有象秀才夫妻想的那樣就這樣結束了。因為過了沒兩天,家里又來了客人。
那個周三嫂提過的李大官人居然自己上門來拜訪秀才了。
秀才十分吃驚。
他有秀才的功名,在鎮上也算是個小有身份的人物。但是李大官人那是不一樣的。李家的宅子占了近三分之一個鎮子,鎮上不少人都捧著李家的飯碗。很多事情鎮長說了可能不算,但李大官人說了,那一定算數。
李大官人來,也是替自己侄兒保媒的。
這位家大業大的土皇帝并沒有高人一等看不起人,正相反。他對秀才十分有禮,很是客氣,沒繞什么圈子,直接說出了來意。
他有個侄兒,因為父母病亡,所以來投奔他,現在到了該成家的年紀,李大官人自然要替侄兒操辦打算。看來看去,鎮上的姑娘里頭,也就是秀才家的大姑娘最合適。大方端莊。知書識字,再合適不過了。
李大官人說得很懇切:“如果說要說般配,我兄弟留下的家業已經夠侄子一輩子吃喝花用了,錢財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沒必要再求娶個富家之女。娶妻當娶德。娶妻當娶賢,讀書人家出來的姑娘,更賢惠知理。我是誠心誠意的過來說這件事情,絕不是一時起意。要是賢弟你還不放心,過幾日我把侄兒帶上,你也看一看,要是瞧不上,那當然是他和你家姑娘沒有緣分。要是看著還能中意,這豈不是成就了一樁美事?”
李大官人如此誠懇,讓秀才也不得不做出表態:“李老爺的話,我放在心里了,自當好好斟酌考慮。”
李大官人親自登門,再一口回絕,那就得罪人了。
而且李大官人的話,也都說到秀才心里去了。
對方如果是真的有誠意想結親,看中了他家女兒的品行,秀才也不是那種狷介不通情理的人。
女兒的優秀,他當然是心里有數的。大女兒懂事明理,讀書識字都有靈氣。要是個兒子,說不定將來比他這個當爹的要強得多,能考中舉子、進士,將來是要做官的。
可惜了,她是個女兒。
李大官人說話算話,沒幾天果然借著請秀才喝茶的功夫,把自己侄子領來了。
秀才一見面就有些吃驚――好一個俊秀少年,滿身書香,待人彬彬有禮,毫無秀之前之前擔心的紈绔之相。
這一相看,秀才倒是滿意了好幾分。只是還是有些疑慮。
李大官人看出來他的擔心,又拍著胸口保證,這親事先定下來就成,不急著現在就讓姑娘過門。將來侄兒要是敢對媳婦不好,他這個當伯父的頭一個就饒不了他。
這事的發展堪稱峰回路轉,秋秋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兒呢,兩家就開始換庚貼正式議親了。
定親了?
秋秋實在難以相信。
不不,這太不科學了。
她根本沒做好心理準備啊,自我感覺這年紀在現代也就才邁進小學校門在學拼音a,o,e呢,可是居然,居然就定親了?
對方十五…
好吧,也是個未成年。
重點是,除了對方姓李,她連他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完全不相識,可是兩人居然就成了法定意義上的未婚夫妻了!
這一定親,秋秋的生活改變太大了。
秀才娘子再也不放她出門兒去玩了,理由是她已經是大人了,定過親了,怎么能在外面隨便拋頭露面?
秋秋頓時過去了半幽禁的生活。
不但如此,秀才娘子好象一下子從親娘變成了后媽,拼命的鞭策教訓她,這里不妥,那里不行,口頭禪變成了“難道你做了人家媳婦還這么著”?
這么一來,弄得秋秋苦不堪言,對這個未曾謀面的李少爺簡直滿腔憤恨。
一年一年時間過得飛快,小妹中間曾經下山過一次。與送她上山的時候相比,簡直已經叛若兩人,穿著小小的一件道袍,頭上也梳著單髻,小臉兒上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表情,見了秀才和秀才娘子客氣之極的稱呼父親母親,見了秋秋和弟弟也并沒有親熱的表示。
連秋秋都心酸難受,更不要說秀才娘子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兒了。
小妹還很客氣的恭喜了姐姐定親的事,并送了一對雙魚玉佩做為禮物。
秋秋收下玉佩心情很復雜。
她現在也看出來了,這山上的道觀不是那種坑蒙拐騙的不法組織,妹妹現在不管是氣度還是別的什么,都和上山的時候大不一樣了。甚至不提別的,就說這對玉佩吧,看這成色雕工,秀才一家子的家當湊起來都未必抵得上這玉佩的價值。可是現在小妹隨手就送了這個當禮物,足見這對她來說是很尋常的東西。
同人不同命啊…秋秋對著自己的親妹妹也頗有幾分羨慕嫉妒。
可這事兒羨慕也羨慕不來,用當初道姑的話來說,妹妹是有慧根的。她呢,沒長這啥根,還是老老實實過她大俗人的日子吧。
“姐姐的親事定在什么時候啊?”
秋秋的嫁妝都預備得差不多了。李大官人家給的聘禮是挺豐厚的,并且明言了不用秀才家出什么嫁妝。秀才夫妻倆當然不能讓女兒兩手空空的出嫁,嫁妝也預備得很體面。家里堆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放不下,借放在鄰居的空屋子里。
“定在明年春天。”秋秋實在不想提起這件事,到現在她都覺得這件事毫無真實感。
她要嫁人了?真的要嫁人了?
新郎這兩年她見過一面,長的是還不錯――這是謙虛的說法。準確的說,長得實在太超出一般水準了,十足的美少年一個。說話行事確實象秀才爹說的那樣,很有規矩,遠遠近近不知道多少姑娘對秋秋咬牙切齒。這么好的一個女婿,怎么就被他們家撈到手了呢?
論家境,秀才家不算什么大戶人家。論長相,秋秋也只能說是清秀而已,鎮上可不是沒有比她漂亮的姑娘。
秋秋自己倒是沒多大感覺。
她和姓李的話都沒說過,甚至都沒有正眼看過對方。
秋秋總覺得,和對方好象氣場不合。
按理說彬彬有禮的美少年應該很討人喜歡,可是這種完全不能溝通的感覺…總覺得成了親兩人也只能相對無言,不可能成為什么恩愛夫妻的。
小妹表示:“姐姐成親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的。”
秋秋有些感動。
雖然妹妹上山去了和家里疏遠,可還是有姐妹之情的。要不然的話,幾年沒回來的妹妹也不會表示說一定會回來參加她的婚禮了。
最近狀態不好,覺得很不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