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去四周望風打探的弟子快步走近,小聲跟管衛說了兩句話。
秋秋轉頭去看。
管衛身邊的那個弟子猶豫了一下:“秋掌峰,隔壁那個宮里頭正有人對峙…不如咱們去看看?”
他的話說的不是很由衷,顯然不是他的本意。
他還轉頭看管衛,顯然這話是誰授意他說的,一點兒都沒有懸念。
秋秋一下子就明白了,管衛這是看方真人和她之間氣氛緊張尷尬,找了個理由給她解圍。
“好,那就去看看。”
那座宮殿里亮著燈火,隱約的人聲從里面傳出來。
還沒走進去,就可以聽見女人尖聲叫罵:“我看你們誰敢!我可是貴妃,我是六皇子的親娘!你們敢在放肆,我的兒子做了皇帝,絕饒不了你們!”
秋秋站到了窗邊往邊看。
剛才那個弟子說是對峙,其實是個美化過的說法。但這場面實在對不上。一邊有十幾二十人人,一看就占盡上風。一邊只有一個穿著宮裝的美女帶著一個宮女,嚇得縮在了墻邊。她應該也有三十來歲了,可是勝在天生麗質,即使現在已經花容失色,還是 另一邊領頭的也個是女人,不過看起來已經有些年紀了,風韻不再,即使穿著華貴也不能掩飾她的老態。
一旁的侍衛抬來了一張椅子,她不緊不慢的坐了下來:“你是貴妃?我可是皇后。你還指望著你那個寶貝兒子來救你?來啊,拿給她看看。”
身后的人捧出一個個包袱,這位皇后抬了抬上巴,那人把包袱遞向貴妃。
貴妃身邊的那個宮女哆嗦著走過來,把包袱接了過來。
這姑娘可能已經猜到了什么,她接過包袱哆嗦得更厲害了,兩條腿軟得都站不住。硬撐著往回走了兩步,撲通一起跪在了地下,手上的包袱也沒能捧住,跌在了地上,還往前滾了兩下。
“怎么當差的?快拾起來,給你貴妃主子好好看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看個清楚。”
那個宮女抖得象篩糠一樣,向前膝行,爬著過去把那個包袱,然后開始解上面的布結。
貴妃驚疑不定的看看皇后。又低頭看看那個正在顯露出真容的包袱。
包袱解開的那一瞬間,貴妃發出了一聲慘號。
包袱里是一個人頭。
秋秋他們早就猜出那里面是什么東西了,就算不看。聞一聞也聞得出來。
貴妃撲上去抱住了那顆腦袋,把它捧在眼前仔細的看。
皇后大笑起來,那笑聲讓秋秋想起夜梟,簡直刺得人頭皮都一陣陣發麻。
“怎么?不認識了嗎?這不是你的寶貝兒子六皇子嗎?就憑他,也想與本宮的兒子搶皇位?別做夢了!你看。咱們到底是姐妹一場,本宮知道你想念兒子,特意讓人把他的頭留下來快馬送回京城。怎么,你們母子現在終于團聚了,不該好好感謝本宮嗎?”
貴妃緊緊捧著兒子的頭顱,又哭又嚎。簡直都不成人聲了,聽得人人背上生寒。那是一個失去了孩子的女人絕望的慘嚎。她又哭又喊,還用一切她想得出的惡毒言語詛咒著面前的皇后。這些話秋秋兩輩子都沒聽過。甚至都想不到世上還能有這么惡毒刁鉆的言語。
管衛身后那個弟子終于忍不住出聲:“管掌峰,她們是不是被魔物附身了?”
“沒有。”管衛說:“有沒有魔氣你還分辨不出?”
那個弟子有些慚愧:“弟子無能。”
不怪他。
秋秋也覺得眼前這兩個女人,跟被魔物附身了一樣。
但是可以確定她們并沒有。
也許人人心里都藏著一只魔物。
貴妃看起來象是已經瘋顛了,捧著兒子的頭又哭又喊,后來居然還笑了起來。又笑又說的。
皇后顯然非常享受徹底擊敗對手的快感。她看來根本就不想殺死這位貴妃。就象貓抓到了老鼠,把它撥來弄去的。就是不肯一口吃掉它。
皇后得意的揚長而去,留下貴妃和那個象是已經嚇傻了的宮女,在這座曾經華麗的宮殿中。殿中只點了幾根蠟燭,根本不夠照亮全部的空間。
秋秋正要轉身離開時,貴妃卻不哭了。
秋秋轉頭看。
貴妃小心的把手里捧的那顆頭顱放下,細細的再重新包好,緊緊抱在懷里,還踢了那個委頓在地的小宮女一腳:“起來。”
那個宮女愣愣的站起身來。
“跟我走。”
那個宮女就傻乎乎的跟著她走,沒走幾步突然間象是想通了什么事,一把拉住貴妃:“娘娘,娘娘你可別尋短見啊。”
“誰說我要尋短見?”貴妃聲音嘶啞,可是她確實十分冷靜,要不是她衣發散亂,只看她現在的從容和氣勢,剛才那歇斯底里簡直象是大家全體經歷了一場幻覺似的。
那兩個年輕的弟子更覺得眼睛不夠使了。
他們從小就生活在山上,哪里見過這樣精彩大戲?
別說他們,連秋秋都覺得大開眼界,嘆為觀止。
剛才貴妃看到人頭的時候,他們全都覺得這貴妃肯定是完了,不瘋也會傻,最后肯定難逃一死。
但是現在看來,貴妃既不瘋也不傻,甚至連剛才那失常都象是裝出來給皇后看,騙騙她而已。
不但皇后被騙了,連他們這些站在窗外的旁觀者也都被騙過了。
貴妃領著那個小宮女沒有走正門,正門有皇后留下的人把守著。她和那個宮女通過暗門離開這間宮殿。貴妃已經換下了華貴而累贅的衣飾,和那個宮女一樣穿著打扮。
她并沒有要離開皇宮,而是一路走向了停放先皇靈柩的那間偏殿。
這女人想干什么?
他們跟在貴妃的身后,走到了偏殿門口。
拾兒和曹長老兩人正好從偏殿里走出來。
貴妃當然看不見他們,她左右看了一眼,囑咐那個宮女留在門口替她把風,她自己拎著那個包袱走進了偏殿。
她總不可能是想把兒子的頭顱和死去的皇帝放在一起讓他們父子團聚吧?
這想法讓秋秋一陣惡寒。
不行。她也覺得自己這么些年,不,她這兩輩子都白活了。她現在就一點都看不透這位貴妃,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更猜不出她想干什么。
他們一眾人,包括德高年長的曹長老都不例外,跟在貴妃的身后重新走進偏殿。
秋秋甚至都忽略了偏殿刺鼻難聞的氣味。
皇帝的尸身沒有被精心保存,就用不知道是石灰還是什么東西填塞了一氣,這里甚至沒有人守著,只有一具棺材孤零零的擺在殿中。梁上垂掛著幾條白幔,說不出的凄涼。
貴妃走到了棺材的旁邊,她把手里的包袱放在一旁。用力的去推那個棺蓋。
棺材并沒有釘死,她用力的推了幾下,終于把棺材蓋推到了一邊。
秋秋小聲的問:“皇帝是怎么死的?”
拾兒和曹長老聯手,肯定會把皇帝真正的死因弄清楚的。
“是中毒。”
這個答案一點都不令人意外,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拾兒接著說:“是一種慢性的毒藥。大概從好幾年前就動手了。”
“好幾年前?”
“應該是四五年了吧。”
什么人這么巴望著皇帝死啊,可是既然盼著他死,為什么要用這么慢性的毒藥的毒藥?
嗯,有可能是給皇帝下毒太不容易,吃的喝的都有那么多雙眼睛盯著,有人先行試過。立竿見影的毒藥是有效,可問題是皇帝吃不下去也是白搭。
貴妃喘著氣,站在棺材旁邊端詳著里面躺的死皇帝。
皇帝還沒…嗯。徹底變壞。他安靜的躺在在那里,一臉都是皺紋,頭發都白盡了。
這樣蒼老的皇帝,和這樣貌美的貴妃,怎么看也不相配。皇帝怎么看也快七十了吧?貴妃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
“皇上。”貴妃的聲音在寂靜的宮殿里聽起來那么空洞和詭異:“臣妾來看您了。”
秋秋本能的朝拾兒身邊靠近了一些。
“臣妾還帶來了六皇子。皇上以前一直說最喜歡小六。他最聰明,最象您。也最堪承繼大統…您瞧,我把他帶來了,皇上肯定很高興吧?”
貴妃把那個頭顱放在皇帝的胸口:“皇上,您的兒子現在死得差不多了。小六現在也死了,就只剩下了老三一個了,可他也活不過這個冬天。你的兒子,全都要死,一個也不會剩下。”
“老三中的毒和皇上中的毒是一樣的,您死的時候有多難受,他死的時候也會經歷一樣的折磨。”貴妃語氣溫柔平和,甚至聽起來帶著款款柔情。
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她的聲音甚至可以稱得上醉人。
想必皇帝還在的時候,一定很寵愛這個妃子,而且很為她的美貌和柔情著迷。
“皇上,您害死我父親和我哥哥,還有我未來丈夫的時候,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里吧?您當時沒斬草除根把我一起殺死,真是你這輩子做的最大的一件錯事。現在你死了,你的兒子們也死了,這皇帝也要換異姓旁人來做了…哈哈…”貴妃先是小聲的笑,然后越笑越歡快:“我進宮那年,您第一次寵幸我之后,問我想要什么,我說,我想要的,我自己會去拿,我也一定會拿到。我現在終于拿到了。”
天氣好冷好冷。。。頭發一到了冬天就變得特別麻煩,上面出油特快,下面靜電滋拉滋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