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攤主雖是煉氣圓滿,但真論起鬥法,根本就是比不過體修的龍良音,確確實實地將人揍了一頓,龍良音似乎有些糾結,拿著那一把準備送給妹妹的青玉鯉魚圖案的梳子,有些猶豫。
林佳秀只說:「東西又沒什麼錯,難得挑到那麼漂亮的,捏碎了多可惜。」
龍良音才將那梳子收了起來,想著說:「好像跟在林子裡面時候也沒什麼差別,誰拳頭大誰就老大。」
林佳秀忽然覺得不容易啊,才到崑崙第一天,這孩子就知道了肉弱強食的道理,所謂的崑崙仙境其實跟人間跟虛海並沒有太大的不同,怎麼都脫不了物盡天擇的自然法則,所以林佳秀說:「其實都一樣,有人的地方就會更複雜一點。」
因為跟那擺攤的煉氣修士起了衝突,其他商販都是有些避讓開,好一會才重新聚攏了過來,讓林佳秀他們多花費了一點時間才把想要的東西買齊全,剛走出市集不久,遠遠地就看到有幾人過來,後面鬼鬼祟祟跟著一個人四處張望,正是剛才跟林佳秀他們衝突的那個小販,似乎是不服氣找了幫手過來,但讓林佳秀吃驚的是,新來的那幾人都穿著太清門的藍白色衣裳,從上面的花紋看來,都是外門的低級弟子。
在山門的時候,林佳秀就聽游冰玉說過,太清門有許多產業,但沒想到居然在這裡也有,但只是不知道究竟在這邊做的是什麼生意,地皮出租,還是市場管理收保護費,也不知道那鬧事的小販跟太清門有沒有什麼關係。
總覺得有些大水沖到龍王廟,自家人打了自家臉的感覺,林佳秀也覺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也不敢露面,趕緊轉到另一路上,也不敢跟他們碰面就悄悄地走人了。
離開了升仙山小鎮,徑直地往東五千里,就能到太清山門,但越是往那邊去,越是能見到敗落之象,那一場持續了十多年的妖魔之亂給崑崙造成了巨大的損失,越是中心所承受的攻擊越多,就算已經勝利,但被破壞的東西,丟失的性命再不會回來,這損傷需要很漫長的時間才能慢慢恢復往日的繁華。
看著那些殘留的戰鬥痕跡,各種廢棄住所,林佳秀也是覺得不大好過,開始擔心起山門,也不知道那裡有沒有遭到破壞,那些認識的人,是否都還安好。
小半天功夫,終於是到了太清門境內,看著那些蔥綠的山林,在其中隱約現出屋角的白色殿宇,林佳秀終於是放下了一顆心,看著似乎跟記憶中並沒有什麼大不同。
在山門外守著的是兩個新進的年輕弟子,不認識林佳秀,也不認得林佳秀的腰牌,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只帶了哭腔說:
「沒見過這種腰牌啊,你真是我們門裡面的人?」
每個太清門弟子在入門時候都會分到一塊玉製的小令牌,差不多等於這邊的身份證,進出山門,領取月俸,大小事情都是要用到,不過林佳秀離了山門二十多年了,雖然沒把玉牌弄丟,卻也沒有十足把握,只想著,難道已經被門派除名了,所以也不確定地說:「真不認得,那我找人問問。」
找半天,終於在乾坤袋最底下找了一沓傳音符,折了一張叫游冰玉,那符飛了一段,突然又掉在了地上,似乎是找不到游冰玉蹤影,林佳秀又抽了一張,叫了管素,那符終於是順利地飛了出去。
略等了一等,就看到有人匆匆地飛了過來,正是多年不見的管素,閃身過來,對著林佳秀仔細看了看,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忽然又收斂了起來,滿臉的擔心,似乎有無數想說的話,張口啞了半天,最終只說了一句:「終於回來了,這麼多年,你究竟去了哪裡?」
林佳秀也笑說:「我回來了,師兄。」
有了管素作證,林佳秀的身份終於是得到證明,那小弟子也不再攔她,因為太清門有規定,不是本門弟子未得允許不得入內,林佳秀跟管素也帶不了他,只能將他託付給守山門的雜役弟子,先在半山的客房找地安置下來。
進了山門,看不到龍良音人,管素就問:「這人什麼來頭,怎麼把他帶回門裡了?」
林佳秀回答說:「在外面時候遇上的,幫過我許多忙,他妹妹身體不好,想來崑崙尋醫,我就帶他過來了。」
管素哦了一聲,簡單地說:「那找范師叔問一問。」之後就沒有再說這事,只關心地問林佳秀這些年的行蹤,究竟去了哪裡,遇上了什麼事情。
也不知道游冰玉是怎麼說的,林佳秀也不敢胡亂應,將司馬謙明跟她身世的事給瞞了下來,只說當年是不小心被捲進了妖魔通道中,費了許多時間才找到回來路,簡單地跟管素說了這些年的經歷,林佳秀忽然就忍不住想起了長孫寧,林佳秀還記得當長孫寧當年從虛海回來那時,他的經歷可是一直被管素追問了三個月,同一個事情反覆地說了十幾二十遍,當下就覺得有些恐怖,這一回該不會輪到她做這樣的事情了吧。
但看管素一臉關心的樣子,林佳秀也不忍說她不願意跟他說,直問他:「妖魔之亂後來怎麼樣了?我看這一路到現在還有許多廢墟。」
對於崑崙來說,這一場妖魔之亂,絕對是場巨大的浩劫,十二條通道,無數的妖獸,來得太猛太突然,有許多小山門幾乎都是在一夜之內被滅了門,太清門早早地開啟護山大陣,派出了元嬰師祖坐鎮,將妖獸擋在山門之外,已經算是損失很小的一派了,但饒是如此,太清門仍是折損了一位元嬰師祖,當時戰況之激烈可想而知了,最後是幾大門派聯手封印了妖獸通道,才是結束了這一場長達十年的妖魔之亂。
簡單地跟林佳秀說了一下,這幾年的情況,管素正色告訴她:「最近門裡面有些亂,有好些喜歡鬧事的人,你小心一點,看到面生的弟子,多躲著一點,掌門師祖已經在著手整治了。」
林佳秀不解問:「現在新進弟子都這麼厲害了?」
管素搖頭說:「也不算是新進弟子,有幾個門派合併了進來。」
林佳秀頓時明白了,大概是跟以前那青陽門一樣,因為各種原因受了重創,不能獨立成門成宗,不得已才與其他門派合併在了一起,但畢竟不是同門同宗長大,難免會有各種心思,關係不能友善,其中又有幾個不服氣存心鬧事的,這矛盾就是日益凸顯了出來。
慢慢走著,一面說著這些年的變化,走了一半,林佳秀覺得有些不對,說:「不是應該先去管事堂報備的麼,這邊也不是回玉華殿的路?」
管素說:「你這個牌子舊了,現在不用了,師父給你拿了個新的,先去把牌子拿來,師父他…」
說到這裡,管素停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奇怪,彷彿牙痛一般吸了口氣,半晌才說:「等你見了就知道。」
等管素帶她去見了游冰玉,林佳秀已經能深刻地感覺到管素那種如同牙痛一樣不能說不好說痛楚,游冰玉其實還挺好的,如果不是被一條手指粗的黑鐵鏈子鎖住手腳,如果不是泡在地火之上熱得滿頭大汗,如果不是罵罵咧咧還要伺候一隻熔巖獸進食,林佳秀確實相信游冰玉還挺好,一個堂堂的元嬰修士居然還要落到這麼一個悲慘的境地,連林佳秀都有點不忍心看,回頭問管素,「究竟怎麼回事,師父他,又惹什麼事了?」
管素苦笑,然後說:「他偷挖了江陰師祖的洗心玉,又去揚刀門騙寶殺人,被人認了出來,師祖們震怒,還是真華師祖親手出手拿了他下來,罰他在這裡養熔巖獸,不養出一顆五階內丹,不準他出來。」
「呃…」林佳秀頓時也無語,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也感受到了管素那種牙痛一樣說不出來的痛楚了,坑蒙拐騙,強取豪奪,這種卑劣的行徑是該一個元嬰高手該有的行為嗎,偏偏這個一點不高手的高手卻還是她三叩九拜焚香敬茶叫過的師父,那種憋悶還真不是一般的濃重。
看得出遊冰玉修煉的是冰繫心法,最是耐寒不耐熱,將他這樣一個冰系的修士鎖在地火上慢慢燒烤,又整日面對著一隻全身噴火的熔巖獸,游冰玉的辛苦可想而知,聽到人來,立刻奔了過來,扒在禁錮口上,可憐巴巴地說:「素兒,你幫師父去求情吧,掌門最喜歡你這樣的乖孩子了,你一說,他肯定心軟啊,徒弟也回來了。」
真真是可惜了游冰玉生了這麼一幅神仙一樣美好的相貌,卻總是做出一點不神仙的事情,林佳秀無語地笑了笑,管素似乎是聽多了這樣的話,頗有些扛不牢的樣子,匆忙跟林佳秀說了一句,「遲點我來找你。」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