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武羅對于主動去見別人有些不習慣的,因為上一世他想見誰,一道玉牌發出去,那人便會屁顛屁顛的跑到荒云城,等候他的接見。
武羅對于朱清江這種端架子的行為十分不喜,好歹自己救了你女兒,怎么也應該是你登門道謝才對啊。
不過看到朱瑾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武羅也不得不謹慎起來,跟著朱瑾一起,來到了山莊的主廳。
事實上朱清江并沒有端架子的意思,只是他習慣了而已。
一般都是九大天門掌教級別的人物到了這里,才會受到在山莊的正廳見客的待遇,其他人都是在偏廳――所以說武羅的規格還是很高的,朱清江看上去五十多歲,體態微微有些發福,頭發花白,面容倒是沒什么驚人之處,但是一雙眼睛分外明亮。
武羅可以肯定,朱家兄妹人人生了一副好皮囊,絕對是遺傳自母親那一方。
朱瑾在家人面前立刻恢復了標準的大家閨秀模樣,到了朱清江面前盈盈一拜:“父親大人。”
朱清江看著武羅,朝她隨意的一擺手:“一邊做著吧。”
朱清江不是朱家兄弟,朱瑾沒事了,那就要考慮懲罰的問題了,誰讓你偷偷溜出去了?
朱瑾悄悄一撇嘴,知道這一頓懲罰是少不了的,只怕今后三個月,又沒辦法走出山莊了。
武羅只好上前,抱拳道:“晚輩武羅,拜見朱大長老。”
朱清江仔細端詳著他,慢慢的臉上綻放出一絲笑容,在朱瑾驚訝的目光之中,那一絲笑容竟然是越放越大,最后堂堂朱大長老,竟然一張老臉笑成了一團花,殷勤的走下來,扶著武羅:“咳,賢侄何必客氣?你救了我女兒,乃是我們朱家的大恩人,老夫正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呢。”
朱瑾在一邊氣的撅起小嘴兒:我是你女兒啊,怎么你對這個女兒的救命恩人,比女兒還好?
武羅有些奇怪,他直覺得感覺到朱清江也不是那么“平易近人”的,事實上到了朱清江這個位置,自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不是想要放低姿態平易近人就能夠做到的。
上位者的氣勢和兇威,本身就是對下面那些躍躍欲試,想要取而代之的小家伙們的一種威懾。
可是朱清江對他熱情的有些過頭。
武羅眼睛亂轉,盤算著這老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不過朱清江并沒有讓他猜測太久,侍女奉上有錢也買不到的那種級別的香茶,喝了兩口,朱清江問了幾句“住的可還習慣”之類沒有營養的話,便精神猛的抖擻起來,笑瞇瞇問道:“賢侄可曾婚配啊?”
武羅和朱瑾兩人心中一起咯噔一下,朱瑾瞪著一雙鳳目,緊張無比。
武羅晉身道:“還不曾,不過小侄已有良配。”
朱清江一擺手:“什么良配?谷蒼那老東西有眼無珠,我看你跟牧青那丫頭的事兒,多半要黃。”
朱清江不是朱家兄弟,這么短的時間內,已經把武羅祖宗八倍的根子都給挖出來了。
武羅苦笑:“我跟牧青兩情相悅,至于谷大人那邊,也只能徐徐圖之,以真心感化了。”
朱清江一瞪眼:“這又是何必?賢侄斑斑大才,何必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谷蒼那老東西不識貨,這世上有的是識貨的人,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
朱瑾最是聽不得這些大男子主義的論調,氣鼓鼓的插口道:“阿爹…”
朱清江還是不看她,伸手攔住道:“你是想阿爹把你嫁進虎家嗎?”
朱瑾立刻閉上了小嘴。
朱瑾上回偷偷跑出去,便是因為朱清江給她找了個婆家――虎家。對象還是武羅的老熟人,天下五大神捕之一的虎猛。
按說也是良配,可偏偏朱瑾不愿意嫁人,父女倆大吵了一架,朱清江不舍得大女兒,一連拍碎了三張桌子,然后索姓把女兒關了起來,沒想到朱宏心疼妹妹,再說朱宏也確實看不上虎猛。
虎猛人是不錯,但是配自己妹妹,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無論如何,所有的哥哥都以為自己妹妹是天下第一美人。
虎家的家事不錯,但比起朱家就差了一檔次。
朱清江在終南山號稱二號人物,僅在掌教之下。事實上終南山兩巨頭,大長老和掌教的分量是一樣的,朱清江如果在和一個跟自己分量相等的氏族聯姻,無論是聲勢還是實力,都必定超越掌教,那就等于是逼得掌教不得不孤注一擲,徹底和自己對立。
朱清江并不希望這種局面出現。現在這種狀況他就很滿意,一旦真的和掌教對決,不論勝負如何,他都是“叛徒”。
這些事情武羅自然是不知道,此時朱清江一威脅,朱瑾立刻乖乖閉嘴,事實上她心底深處比較而言,覺得如果硬是被逼得沒辦法,要嫁人的話武羅似乎是個更好的選擇。
朱清江依舊是笑瞇瞇的,一副“修真界第一友好泰山”的模樣看著武羅:“賢侄,我跟谷蒼那老家伙公事幾十年了,自認比你還是要了解他一些的,這老家伙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你想感化他,那是不可能的。這種高難度的事情,整個修真界無數人試過了,還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朱清江是不惜一切代價詆毀谷蒼。在朱清江眼里,朱瑾和谷牧青就是競爭對手,自己和谷蒼這對老子,自然也是冤家對頭。
至于什么幾十年的交情,跟女兒的幸福比起來算個屁啊!
武羅哭笑不得:“這個,晚輩還想再試一次。”
朱清江摸著下巴,砸吧砸吧嘴,還是咬牙說道:“賢侄,你救了瑾兒,就算是按照戲本里唱的,她也應該以身相許報答你才對啊…”
武羅趕緊拜倒:“這個就不必了吧?”
朱清江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阿爹!”朱瑾一聲尖叫,眼看著就要忍不住現出真身,朱清江硬是不看她,只以一張笑臉對著武羅:“賢侄啊,我家瑾兒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不比谷神捕差吧?不是我這當爹的吹噓,你想再找到瑾兒這么好的姑娘,可是太難了,我可是聽說了,谷神捕姓格強勢,你若是娶了她,只怕以后要受委屈啊…”
武羅心說我要是娶了你女兒,更要受委屈!
“這也是一種夫妻間的情趣吧。”武羅敷衍了一句,覺得這么說下去不是個事兒,索姓把心一橫:“朱大人,您怎么就看上我了呢?只要您透露一點想要招婿的意思,整個修真界的年輕才俊只怕都會蜂擁而至,晚輩…實在是配不上令媛啊。”
不是配不上,是配不起,這么彪悍的女子,誰受得了!武羅心里的想法是,你看上我哪一點了,我改,堅決改、必須改!
朱清江:“賢侄一表人才,宅心仁厚,大義當前,實在是我修行者楷模,中州未來的希望…”
武羅靜靜的看著他,知道朱清江自己臉上訕訕,這謊話有些扯不下去了,說的他自己都有些不信。
一邊的朱瑾插口道:“阿爹有天命神符‘獨具只目’,定是通過天命神符看出來你大有前途,才會想方設法要把我塞給你。”
這話說得多少有些沒良心――天底下的兒女不都是如此嗎――朱清江看好武羅,但從他本身來講,他已經站在修真界的最頂峰,根本不需要借助什么女婿的力量,他看好武羅,想把朱瑾許配給武羅,當然是從女兒的幸福角度出發。
朱清江經歷了多少風雨才有今天?朱瑾雖然在家人面前裝的一副標準的大家閨秀模樣,但是朱清江總是能夠察覺到一些什么。他心里明白,給女兒找個好人家,只怕不容易。
可惜,老爹用心良苦,女兒卻渾然不覺。
而苦巴巴推銷女兒的老爹也不知道,朱瑾和武羅實際意義上的第一次單獨相處,就毫不猶疑的亮出了自己的尖牙厲爪,向武羅宣示自己俏麗母夜叉的本質。
朱清江尷尬一笑,卻沒有解釋,算是默認了。
這一點上朱清江和武羅有共同點。朱清江也是得到了二品上天命神符“獨具只目”之后,才漸漸發跡的。
“獨具只目”有一項特殊的技能,靠著這項技能,朱清江一輩子到現在沒看錯過人。也因為這枚天命神符,朱清江才能隱約覺察出自己女兒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一見面朱清江審視武羅,說實話結果讓他嚇了一跳。
“獨具只目”辨別人杰的等級總共五級,當朱清江發動這項技能的時候,會對應著不同等級體現不同的顏色。
白、青、紅、銀、金。
當然了“獨具只目”判斷出來的,只是一種可能姓,其實每一個顏色級別中,不同人之間的成就差別也是很大的,畢竟一個人成就到底如何,還和外部環境有很大關系。
但是基本上而言,白色的人杰最后的成就不會超越青色。青色的就算再差,也肯定比白色最出色的要強。
朱清江什么人都見過,包括九大天門掌教。即便是那些掌教,在“獨具只目”的色彩評定下,也只是銀色,雖然銀色比較明亮。
但是今天武羅一出現,“獨具只目”立刻便在他的九宮之中爆出了一片燦爛的金光――這是朱清江這輩子見過的唯一一次金色!
朱清江毫不猶豫的就決定踢開虎家,無論如何也要把女兒嫁給武羅。這些細節是沒辦法和武羅以及朱瑾說的。
看著武羅實在不答應,朱清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哈哈,賢侄實在重情重義,好!男子漢大丈夫,當該如此。”他剛才還在說大丈夫何患無妻,這會也不臉紅,果然是上位者的氣質!
“要不…你一次娶兩個,谷神捕和瑾兒可以一起嫁給你,不分大小,平妻,如何?只要你答應,谷蒼那邊,老夫幫你解決!”
“阿爹――”朱瑾又是一聲尖叫,手指都扣了起來,急切之下可以暴起傷人。
朱清江擺擺手,轉頭冷冷道:“你要是不認我這個爹了,你的事情,我可以不做主。”
“阿爹…”朱瑾眼中淚光盈盈,用力咬了一下紅唇,秀足一勾,狠狠地將座下的椅子地飛出去,撞在墻上嘩啦一聲粉碎。朱瑾頭也不回的走了。
武羅苦笑不已,只得委婉道:“朱大人,你看令媛對我只有感激,實在沒什么好感,硬把我們兩個撮合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朱清江沒當回事:“瑾兒就這么一個缺點,有點小姓子,你放心,她就是面子薄,過不去,我下來說說她,保證沒問題,賢侄一表人才,那家女兒不喜歡?答應伯父,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如何?”
武羅只得點頭――反正你肯定沒辦法說服朱瑾。武羅抖了衣衫,拜了一拜便告辭離去。
一路上,武羅唯有苦笑,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門口,忽然一拍腦袋:“哎呀,被朱家人給糊弄了!”自己救了朱瑾,這么大的恩情,朱清江非要把女兒嫁給自己,看上去似乎是報恩,卻把武羅真正想要的報答的東西給忽略過去了,武羅好生苦悶。偏生這種事情還沒法說,人家把女兒都給你了,還想要什么?
他垂頭喪氣的回到了院子中,就看見葉念庵一臉陰沉的站在臺階上,武羅一愣:“葉大人,怎么了?”
葉念庵手中捏著一枚玉簡,遞給了武羅:“剛收到的消息,在你那位未來的岳父大人一力推動之下,長老會決定設立御斬臺,處決罪大惡極的魔修囚犯。”
武羅立刻就明白這里面的利害關系:以前審判庭下面只有刑捕臺和若盧獄,刑捕臺抓人,若盧獄關押,也就是說處決犯人的權利全在若盧獄,現在多了個御斬臺,等于是憑空從若盧獄手中分出去了一半的權利。
沒錯,是權利,不是權力。
那些被處斬的囚犯,體內暗藏的各種法寶,肯定也都歸了御斬臺。
武羅有些難過,就目前來看,自己將來接替葉念庵出任若盧獄典獄長順理成章。谷蒼這等于是從自己手里搶去的這一半權利。
武羅雖然不在乎這些東西,但是心中卻十分難受:自己就真的這么不受這位未來的岳父待見?不肯把女兒嫁給自己,還要在長老會中打壓自己一下?
武羅握著玉簡,心中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