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見“兵諫”二字,鼓噪聲更大,還有人直接笑出了聲:
“好個兵諫,弼馬翁不過初入九品,雖然在縣城中近來小有名氣,但境界是擺在那里的。”
“以大欺小,老七你也是做得出來啊。”
余缺對第七統領費武所說的“兵諫”一詞,有些陌生。
他在低聲詢問過身后的老馬猴后,方才知道,此世的兵諫并非單指武力脅迫上級,也指軍伍中人若有分歧、裁決不當、質疑等事情出現,雙方直接一教法力。
躺著的人閉嘴,站著的人說話。
余缺和第七統領同屬于黃山縣兵的上層軍官一流,對方先是聲明和余缺存在糾紛,然后又質疑余缺是否夠格擔任弼馬翁,這種流程放在軍中倒是司空見慣,頗為尋常。
一般而言,主持軍伍會議的將軍,對此也是放任為之,不便于插手。
否則的話,硬護下其中被挑戰的人,對方的實力本就不足,又失去了威信,在軍中將更加寸步難行。
不過正如現場眾人所笑說的,余缺和第七統領間的境界差距,實在是大,再加上余缺的潛力出眾,但為人過于年輕。
第七統領費武此番的舉動,頗屬于小人之舉了。
面對眾人的不恥,費武低著頭,冷哼出聲:
“我等軍伍中人,從來都是有能者上,無能者下。
此子年紀輕輕,但位居高位,并非好事。
諸位若是覺得費某今日的兵諫乃是以大欺小、以強凌弱,那么正好證明了此子目前不堪重任。費某此舉,還算是顧戀同鄉之情,教導此子。”
聽見這人的回應,許多人看向此人的目光,更是鄙夷了幾分,覺得費武其人著實是演都不演,絲毫不要臉皮了。
不過也有一些人,他們的目光若有所思,一直在余缺和費武兩人之間徘徊,閃爍不定。
余缺和老馬猴身處其中,則都是安靜的很。
除去剛才詢問“兵諫”一事外,兩人便未曾言語任何一字。
面對第七統領的邀約斗戰,余缺本人心間雖然還是拿捏不準,但是一股戰意也是勃然升起。
他在心間暗忖:
“依據馬前輩說的,我乃五脈正法、裝臟中人,只需煉就一只鬼兵,便可直面費武。
如今雖然沒有鬼兵坐鎮,但是我另有真火壓陣。從學正那邊獲得的六品真火之氣也還存在最后幾縷。”
余缺在心間計較了一番,發覺自己即便不是此人的對手,應當也可以撐上幾個回合。
若是運道好,抓住了機會,他還能用真火燒傷對方,給此人一個大教訓。
“況且今日和此人斗法,乃是在馬前輩、黃山女將,以及眾多仙家的見證之下,即便略有差池,性命也當是無憂。
此乃檢驗我之法力的大好機會!”余缺心間一定。
當即的,他的目光變化,臉上也露出了冷冷的笑意,打算應下那第七統領費武的邀戰。
不過余缺可不想完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輸便輸了,大不了丟掉弼馬翁之職,另外在軍中謀一個職位。
至于其他的,他可不會應下去第七坊兵中,充任對方手下的事情。
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余缺坦然點頭。
他拱手出聲:“既是軍中規矩,余某自當應下。
不過事先聲明,勝敗與否,皆不代表余某承認了軍馬、去職等事。
這等事情,須得請將軍裁決!”
他拱手向著黃山女將行禮。
費武聽見余缺的回應,眼中冒出得逞的神色。
只要余缺應下和他的斗法,那么他便有手段完成蛇家所交代的任務,賺取那八脈凝煞圖!
四周人等頓時搖頭不止,還有人當場呼喝:
“小哥初來我軍,勿要被這老油條給坑害,白白丟了軍職和臉面。”
黃山女將則是端坐高位,她冷眼打量著場中的紛爭,心間本想直接壓下費武的舉動。
但見余缺自愿應下,她也就放棄了阻止的念頭,一并打算借此機會,瞧瞧余缺的成色如何。
不過今日兵諫,萬不能由那費武引導。
思量一番后,黃山女將開口:
“可,軍中比武本就是慣例,二位既然想要以此解決糾紛,本將不可不允。”
對方隨即微瞇鳳眼,話鋒一轉,笑道:
“但費統領親自上陣,終究是以大欺小。
再則,弼馬坊和爾等坊兵不同,乃是養馬醫馬的所在,即便較量技藝,衡量余坊主是否夠格擔任弼馬坊,也不該純以法力來論。”
這番話說出,庭中一靜。
那費武的眼神微變,意識到女將多半是不打算讓他親自上陣,且還準備安排法力以外的技藝比試。
但是這人依舊是低垂眼神,目中蘊含著冷笑。
不讓他上陣,便以為他對付不了余缺了么?他老早就預料到了這點。
甚至費武還在心間暗送一口氣:
“正好,不用我親自出手害了此子。事后若是道宮方面追責起來,我也大有脫罪之法。”
他摩挲著袖中寶物,心間已經想好了待會兒要派遣麾下的哪一只“替罪羊”,替他出手。
“費統領。”
忽然,黃山女將看向這人,出聲:
“本將記得,上半年你們第七坊捕得異馬‘血羅綾’一匹,第七坊中唯有你可以降服此馬,但又顧忌其性命,不敢傷之,以至于至今未能馴服此馬。”
女將這話出乎費武的意料,他的心頭咯噔一下,不明白對方這話的意思。
“既然你兵諫余坊主,不如就讓你麾下的血羅綾代你出戰,一并以此馬為賭注。”
女將從容道:
“余坊主若能馴服此馬,此番兵諫便算他勝,此馬也就歸他所有。
若是未能馴服此馬,本將就卸了他的弼馬翁一職,費統領可以再舉薦一人充任。”
這番話道出,現場的許多人目光都是一亮。
當場便有人呼喝,贊道:
“好!這法子好。”
“哈哈,將軍這提議,不僅能解決老費的一大棘手問題。這馴馬一事,還正好應上了弼馬翁應該負責的事情啊。”
余缺站在場中,他的眼皮微抬,頓時也意識到,女將是有意在袒護他,不讓他直面那費武。
而且若是能夠贏下這場兵諫,那他不僅可以坐穩了弼馬翁之位,還能白賺一頭坐騎,屬實是好事。
“是,謹遵軍令!”余缺脫口就道。
在他出聲答應后,反倒是那第七統領費武,這人面色糾結幾分,出聲:
“不可,兵諫乃是仙家之事,怎能讓畜生代替。將軍,我…”
結果費武的話都沒有說完,一道冷聲就席卷庭中,讓費武閉緊了嘴巴。
“聒噪!軍中無戲言,此事既然是你提,你不應也得應。”
黃山女將冷冷的盯著費武,其神識也毫不掩飾的蔓延而出,壓在對方身上。
隱隱間,她的眼中還帶著譏笑,似乎正在等著費武繼續造次,那時她便會親自出手,收拾了這廝。
于是費武心間再是不甘,其面色發青間,也只得將頭一低,悶聲:
“卑職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