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川斷首一幕,令黃不語眩目驚心,精移神駭!
莫上仙…被殺了?
——莫川把玩狼首畫面,驀然涌入他的腦海。
——莫非這是莫上仙的欺詐?
黃不語心神一動,連忙躍出墓坑。
目光橫掃間,果然便見一名身穿竹青大氅的俊俏書生,滿面春風的從林中漫步而來。
“朗朗乾坤之下,也敢人妖相伴,掘人墳墓,端是自作孽不可活!”
書生一臉正氣凜然。
怒斥間,他輕輕抬起右手,一柄法劍滴溜溜從天而降,懸于掌心!
燁然若神人。
然而這瀟灑出塵之態,剛剛擺出,他揚起的眉梢倏然一凝。
卻見被他斬去頭顱的道士,竟以雙手捧住飛出的腦袋,輕輕接了回去。
道士左右擰了擰脖子,一臉譏諷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可知這是殺人魔頭之墓?”
“你當我是傻子?陸高將軍之墓,也容你顛倒黑白?”
俊俏書生一聲怒叱:“難怪跟甲子大妖混在一起,原來也是一個不擇手段的妖道!”
“呔!酸文假醋之輩,也敢侮辱先生?先生莫與他講道理,這種偽君子講不來道理,待弟子擒了他,看他還敢不敢口出狂言?!”
黃不語身影驟然崩解間,顯化出黃鼠狼本體,便撲了過去!
掠至半空,一道青面獠牙的龐大幻影,籠罩于本體之上,憑添三分懾人威嚴。
“區區化形小妖,也能殺我?!”
書生嗤笑!
“嗡——”
一道劍鳴,懸浮于掌心的法劍,咻得一聲,激射而出!
于風行電掃間,摧枯拉朽,洞穿黃不語那煌煌妖軀。
端是白光起處殺人于無形!
“可笑!”
書生見一擊必殺,嘴上嗤笑,心中波瀾不驚,目光驀然鎖定莫川。
躲在暗中觀察許久的他,早就看出這對人妖組合,乃是以這名妖道為首。
身為道門中人,深知道家弟子神通之詭譎強大!
這妖道能收服甲子大妖,定然不俗,這是他伺機偷襲莫川的根本原因。
事實證明,他猜的沒錯,那一手斷首不死妖術,端是駭人頭皮發麻!
現在仆妖既除,一場惡戰不可避免。
“刺啦——”
不想,在書生看向莫川之時,耳旁倏然傳來尖銳破空聲,急嘯如鷹撮霆擊。
“蕩——”
一道刺耳劍鳴,在書生耳旁炸響。
卻見那被法劍洞穿的黃皮子,竟然出現在耳旁,一爪子掏向他的太陽穴。
虧他法劍快如奔雷,及時護駕,不然性命危矣!
此時,黃不語一擊不成,便飄然離去,繞著書生,奔走如風。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竟拉出無數殘影,堆疊于四周,伺機而動!
“死——”
書生勃然大怒,法劍纏繞周身,一通瘋狂胡亂絞殺。
然而法劍明明絞過黃皮子妖軀,卻不見鮮血迸濺,骨碎肉裂。
“還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書生臉色嚴峻下來,哪里不知黃皮子也擁有類似那妖道的法術。
只是不知是障眼法?
還是什么分身妖術?
“仙劍無疾!”
對此,書生不慌不忙,一聲低喝,法劍登時纏繞周身,旋轉不休起來,竟將周圍舞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劍碗!
然而此術對元炁損耗極大,護得了他一時,卻護不了一世。
當然,他也并不指望以法劍護體!
——身為劍修,攻擊便是最好的防御。
便見他食指與中指并攏,抹過眉心,霎時,一抹金光自眉心乍現,黃皮幻術登時消散。
飛神劍 舞出萬般幻影的法劍,在書生如臂使指間,驟然合一斬虛化實!
“噗——”
幻化于書生周圍的黃皮子,登時倒飛而去,一串血珠噴灑而出。
卻是赫然洞穿了黃不語的胸膛!
書生見狀大喜,正要揮劍將其徹底絞殺,不料余光所見,令他駭然收劍。
卻見一直作壁上觀的妖道,驀然伸手虛空拔劍!
一口七星劍緩緩從虛空中抽出,法劍吞口處,香火如云隨龍。
眼看那七星劍就要被拔出。
書生想也不想,急調法劍。
絞殺向黃皮子的法劍,登時一聲輕吟,煒耀而起,在林中劃出一道電光圓弧,徑直向莫川激射而去。
一時間,法劍如芒,潮鳴電摯間,彈指及至。
那妖道仿佛被嚇傻了,竟毫無應對手段,任由法劍直刺眉心。
劍尖臨額,如風入空谷,雨落驚濤,氣吞萬里間,卻渺無痕跡,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去向。
書生如遭雷殛,心蕩神搖間,肝膽俱裂,雙眸瞪圓。
與他心神交修的法劍呢?
“沒了劍,貧道倒要看看你還有幾分本事。”
莫川微抬下巴,一匹巨狼猛然跳出,一聲叱咤喑嗚,激射而出。
書生駭然瞠目。
一生修劍如他,臨死前,依舊本能的竭力呼喚法劍!
然而法劍卻如泥牛入海,半點回應也無。
道家斗法,豈容半點疏忽?
須臾間,腥臭之氣撲面,狼吼嗥吠間,利齒刺穿脖頸,鮮血嗆入喉管,化為汩汩血泡,自書生唇邊噴涌而出。
“不——咯咯——咳——”
書生竭力掙扎,換來只有更加慘烈的撕扯。
脖頸動脈破裂間,那鑲嵌在英俊面龐上,不止迷倒多少閨中少女的星眸,悄然蒙上一層灰白。
書生,死了!
一抹殘魂自尸體上掙扎而出,尚未遁走,一道懾鬼箓激射而來,將其打得魂飛魄散。
至此,不遠處的莫川,終于輕輕松了一口氣。
此子手段之凌厲,以他目前境界來看,稱一句劍仙毫不為過。
奈何,一身修為盡在劍上。
失了劍,也就等于猛虎失了爪牙,只能淪為一頭病貓。
不過,奪劍修之劍,如拔虎須,又豈是容易之事?
莫川能奪其劍,還是仗著饗祭道爐之利。
卻是那飛劍射來時,張開爐口,將其收了進去了。
‘這招還是少用為妙,若是遇到大能,失敗事小,道爐被毀事大!’
莫川暗暗警醒間,踱步走到黃不語身旁。
此時黃不語已然無力化為人形,任由寬大衣衫遮住瘦小妖軀。
在他的胸口,一顆血窟窿,正在汩汩冒血。
這傷殺不了黃不語,但也足以令他元氣大傷。
“…弟子,讓先生失望了。”
黃不語一臉慚愧道,余光瞥見咬著書生脖頸的牙三兒,心中又氣又惱。
“以甲子之境,敢于迎戰劍仙,此為大勇,貧道又怎么會失望?”
莫川說著,伸手撫過黃不語皮毛,那駭人傷勢竟迅速蠕動收縮起來,須臾間便止住鮮血,隱隱長出細嫩肉芽。
——這赫然是登抄之術,放大了甲子大妖本就驚人的恢復力。
此時,牙三兒邀功似的,拖著書生尸體走來,張口放下之后,趴在地上,伸舌舔著滿臉鮮血,不停搖尾獻媚。
“好狗兒,回頭給你加餐。”
莫川拍了拍牙三兒腦袋,一揮手,將這書生尸體收入饗祭道爐,打算回頭再慢慢摸尸。
“先生,這書生會不會也是沖著陸封北機緣而來?”
黃不語再度化為人形,謹慎問道。
“應該是的。這天下不缺聰明人,那五甲大妖曾自報姓名陸封北,難免有人聯想到鎮北將軍陸高。這書生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貧道有所發現時,突然襲擊,更對貧道解釋充耳不聞,怕是故意為之,爭奪機緣!”
這個世界并非非黑即白。
道門豢養精怪,自然也非稀罕事。
因此書生喊殺喊打的人妖借口,根本就站不住腳。
不過尋個下手理由罷了!
“看此子修為,端是了得,可惜了!”
莫川搖了搖頭,將其拋之腦后,向墓穴走去。
黃不語眼疾手快,連忙機靈跟上,再次跳入墓坑中,挖掘起來。
沒多久,一塊玄青石板,印入眼簾。
仔細看去,石板陽雕猛虎,口吞石敢當,正是鎮宅擋煞的石將軍也!
“先生?”
黃不語抬頭看向莫川,等待下一步指示。
“此地不宜久留,你先上來吧,待貧道收了此物再說!”
莫川不愿在耽誤下去。
“是!”
黃不語連忙跳出墓坑。
莫川揮手間,滾滾香火從袖中涌出,包裹住石敢當,將其卷走。
隨著他取走石敢當,一股澎湃的地脈之氣噴涌而出。
本該逸散天地的地脈之氣,剛剛沖出墓穴,便被莫川吸引,如倦鳥歸林,百川入海,納入地生胎體內。
‘原來,這才是地脈真穴!’
莫川感慨間,神色突然一凝。
卻見那石敢當之下,竟然還有東西。
仔細看去,卻是一座石雕微縮建筑群。
大如棋盤,其上層臺累榭,飛檐翹角,端是惟妙惟肖,恍如小人城郭。
莫川見之心喜,再次揮舞香火之氣,就要將這座建筑石雕收走。
不料,卻見那石雕竟隨著地脈之氣的噴涌,躍入空中,見風即漲。
莫川見狀,臉色驟變!
他這邊正要收走石雕,石雕卻在變大,那場面簡直像極了蛇吞刺鲀。
這是要撐爆他的饗祭道爐啊?
他驚得下意識就要吐出石雕。
孰料,在這剎那間,饗祭道爐竟瘋狂吞吐他的元炁,跟著變大,鯨吞墓冢石雕。
莫川那區區十幾年修為,哪里撐得住饗祭道爐的吞吐?
不過須臾間,便元炁枯竭。
饗祭道爐竟轉而鯨吞涌入他體內的地脈之氣!
這一切,說著慢,實則極快。
不消片刻,那微縮墓冢已然大如山岳,遮天蔽日,蒞臨山巔,灑下漫天黑暗。
天地為之晝夜顛倒,恍如天狗食日!
黃不語駭然抬首,已然被這氣壓山河的石雕,駭得肝膽俱裂。
牙三兒更是驚恐得伏低身子,雙耳后貼。
這一刻,莫說兩妖,便是遠在十余里開外的昌興城,亦舉城嘩然,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