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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舉杯相慶出囹圄

咣…咣…鐵門響了兩聲。大文學  牢頭一扭頭,機械地喊了句集合。一倉嫌疑人動如脫兔,眨眼在通鋪床上各就各位,坐成了方陣,仰頭、挺胸、目視前方,背手,比幼兒園小班訓練得還老實。咣聲鐵門大開,管教那張死人臉現在眾人面前,眾犯齊齊呼了一聲:“管教好!”

  這是18號模范監倉王牢頭的創意,這個總能讓管教心情為之一好的創意后來在全所推廣。終于,大家看到了管教臉上的笑容,放心了,總不至于再叫幾位管教提著電擊器進來,橫挑鼻子豎挑眼,把倉里為數不多的存貨給抄走。

  笑了,管教不知道為什么這么高興,王牢頭卻是眼色一喜,知道有人要走了,是出去,不是被逮捕或者直接上開往勞教場的車,否則那會如臨大敵。果不其然,管教喊了聲:“0047,單勇,收拾東西。”

  就等在門口,好急,單勇一下被猝來的幸福沖暈了頭腦,還是后面的幾只腳連踹他才省過神來,慌亂地收拾著東西,也沒什么東西,就點換洗衣服和衣服里牢頭給塞的火腿腸之類,一把提起包袱,又想起什么來,包袱一扔,人直接出去了,里面那些難兄難弟,更需要這些東西。

  到了門閉的一剎那,單勇吼了句:“兄弟們,后會有期。”

  里面一片猙獰的笑臉喊著“歡迎再來”,夾雜著一陣笑聲,門…關上了。

  出了倉門就蹲下,有事先舉手喊報告,這是規矩單勇剛蹲,管教難得的和聲悅色道著:“不用了,從現在開始,你已經不是嫌疑人了,跟我走。”

  出第一道門簽字,驗明正身。

  換了位,單勇回頭看了看那位鐵柵后的管教,笑了笑。那根本不是一張死人臉,像天使的臉。

  出第二道門,搜身,查有無夾帶,不過比進來時查得松多了。

  第三道門簽字,發還入獄時繳的東西,錢包,手機,鑰匙。一切按部就班,在這兒已經習慣了那一張張沒有表情的臉,繼續前行,離那扇數米高的鐵大門近了武警開門的一剎那,那位帶著出來的站在門口回頭了,一樣是那么不帶感彩地對單勇說道:“

  “恭喜你,你自由了,希望你在這里學會了珍惜它!請吧。在我們這兒告別,不用說再見。”

  “感謝政府感謝管教。”

  單勇機械地說了句,一步已經踏出了門檻,門咣聲關上的一剎那他沒來由地被剛才的話感動了一下下。

  一剎那,清醒過來了,幸福來得如此突然,他揚著手臂,瘋狂地跑了,放聲的尖叫著張臂迎著的方向,全身盡情地沐浴在夏日暖暖的陽光中從來沒有感覺到,連這樣的陽光浴有一天也會讓人如此覺得來之不易,也從來沒有感受到,監舍外的空氣是如此得清新,讓他忍不住大吼大叫,奔跑了好遠,他興奮地一骨碌躺在地上,聞著路邊泥土的氣息,伸手揪了跟草棵,瞇著眼看著刺眼的陽光,也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感受到自由如此地珍貴。

  “咦?怎么沒人來接我。”

  強烈的自由感稍稍消退的一剎那,第一個感覺襲來,讓他稍有失落,不過一想倒也無所謂,都出來了,還怕回不去怎的。

  他一骨碌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沿路走著,這兒來過,看守所這條路離最近的車站不過五公里,那兒乘車回市區頂多一個小時,剛走幾步,嘀嘀的喇叭聲在身后響起,他不經意回頭,看到輛警車,沒搭理,現在可是坦蕩爺們,政府都釋放咱了,可不像從前了,一瞅著警車小心肝就哆嗦一下。

  卻不料那警車像故意的一樣,又追近了幾米,嘀嘀摁喇叭,單勇停下來,瞅了瞅。那車也停了,趙家成從車里跳下來,笑著問:“單老板,怎么,不認識老朋友了。”

  “趙隊…呵呵,這么巧,不過我可沒時間,忙著回家呢。”單勇轉身走著,最不愿意搭理的就是警察。大文學趙家成信步上來,招手讓車在后面跟著,單勇不緊不慢,趙家成也不急不徐,就像專為陪著單勇壓馬路來一樣,走了一段,單勇忍不住了:“趙隊,你這什么意思?想把我送進去,那趕緊動手啊。”

  “呵呵,能把你送進去的只有你自己,可不是我的功勞,不過接你好像我有點功勞。”趙家成說著,遞了張單子,單勇狐疑地拿在手里,卻是一張交費單據,羈押期間,伙食費每天五塊,住宿費兩塊,就住得這四十多天,都算了好幾百,這單子看得他啞然失笑,笑著道:“政府收費,就看守所這標準還算合理。”

  說著趕緊掏口袋,沒成想是人家代付的這錢,卻不料錢包里只有兩張了,他一遞,趙家成沒接,笑著隱晦地道:“留著吧,不用了,當我還你個人情,咱們兩不相欠了。”

  “您沒欠我人情呀?”單勇愣道。

  “是嗎?那就當你欠我個人情吧。非要深究嗎?”趙家成笑道,那笑里陰陰的,讓單勇尷尬地裝起了錢,還沒整明白這里頭的名堂,不過下意識地跟著走著,趙家成卻是一仰頭對著陽光,貌似自言自語地道著:“人在得意時,高位重權、金錢美女都不足以讓人滿足。可在落魄時,清風陽光,甚至連新鮮空氣都是一種奢侈,你現在應該對此深有體會吧?”

  “嗯,有體會…喲,趙隊,您不至于感同身受吧?”單勇開了句玩笑。

  “呵呵,這座牢籠之城,我比你的體會深,不過對于犯罪的感受,恐怕不是我當警察能體會到的。真正對它體會深刻,應該是這座城里關著的人。”趙家成道,回望了一眼森嚴的看守所,看單勇時單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在想在監倉里看到過的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接觸的形形色色的嫌疑人,那些人在高興的時候總會興高彩烈地講講自己得意的經歷,就像人生的成就一樣不顯擺出來,實在有點錦衣夜行了。

  他笑了,想起了王牢頭,這家伙看得真準。犯罪到那份上,不叫犯罪,叫生活,是一種他獨有的生活方式。

  冷不丁趙家成問了句:“你對刑法很了解。”

  “嗯,當然。”單勇脫口而出不過馬上省得自己失言了,一剎那又補充了句:“我考過律師。”

  “你的目的不是考律師,而是在找一個規避責任的途徑。”趙家成道,停下了腳步,這一刻,單勇也下意識地停了,反看了這位警裝鮮明的刑警一眼,他無從知道為什么這家伙一直陰魂不散的在背后沒有好氣地道:“那又怎么樣?殊途同歸,就考上律師,還不是為別人找個規避責任的途徑?趙隊長,你這么巴巴的咬著我不放,我沒惹你呀?”

  “你要觸動我的底線,就不會現在這么輕松了。”趙家成笑著道看著單勇不服氣的眼神補充了句道:“就像有人觸動了你的底線一樣。你會讓他們很慘,對嗎?”

  單勇瞪著眼,眼睛里的黑珠子來回轉悠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于是干脆不回答了,很多事是經不起深究的,而面前這位穿官衣的,可不像那些黑澀會份子敢胡折騰,不過他似乎并沒有從趙家成的語氣里聽出敵意這點是讓他最納悶的事。

  “其實仇恨毀掉的不光是對手,還有你自己它會毀掉你的良知、你的親情甚至于你的自由,它會把一個良善的人變成野獸,變成畜牲…不管你怎么尋找規避責任的途徑,最好的辦法還是不要去觸及它,不要再回到這里來…其實,化解仇恨最好的辦法是寬恕,寬恕比報復更需要一個人的胸襟。”趙家成背著手,輕聲道。單勇蹙眉了,沒想到面前這位貌似粗線條的爺們還能說著這么觸人心弦的話來,不過這個時候,對單勇而言,已經沒有什么仇恨了,他兩手一攤道:“那,我現在寬恕所有人了…如果一味要夾著尾巴作人,我寧愿不做人;如果把你放到我位置上,我想你也許會和我要做的一樣。”

  都是不服的眼神,看來在心理上有某種共通的地方,趙家成皺了皺眉頭,驀地噗聲笑了,究竟是他想說服單勇還是被單勇說服,現在好像不好判斷了。

  不過氣氛因此輕松了不少,兩人繼續前行著,都沒有說話,半晌單勇才問著:“趙隊,快到車站了,您不必陪著壓馬路了。”

  “好吧,你自便吧,你別誤會,我不針對你,也不是想說服你,當然,我也沒有期待自己有能力挽救你。大文學路得你自己走,不過,還是別走上邪路。”趙家成道著,側過頭,面對面,看著單勇,他仿佛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樣,凝視良久才緩緩道著:“知道為什么我傾向于把你放出來嗎?其實可以不放你,我可以找很多理由關著你,或者可以找很多疏漏釘住你…三個槍手出逃的那天晚上,你前腳報案,后腳就組織人手堵路,潞州的七個路口都有攔截,你是故意把他們趕到國道上,讓匪村里老百姓攔住他們,我甚至懷疑,把人送進石灰窯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

  “呵呵,你無法證實。”單勇笑道,很得意。

  趙家成也笑了,仿佛他找到了心里懷疑已久的答案,笑著道:“看來我沒有猜錯,如果是你的話,一切就非常合理了,你單個的力量無法實施報復,就用了很多年的時間把自己溶入到史家村那個刁民遍地的地方,為的就是有一天振臂一呼,應者云從,帶著你的徒眾搬倒那位高高在上,和你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對嗎?”

  “你仍然無法證實,刑法中沒有猜測和推理這個字眼,它講得是證據,即便你能找到單個的人證物證,也形不成對我指控的證據鏈,即便籍此抓起我來,仍然不會定罪。”單勇嚴肅地道,學了N年終于今天有義正言辭說出來的機會了。

  趙家笑了,笑著不屑地道:“單純遵紀守法的人是傻瓜,單純會依法辦案的警察,也是傻瓜。其實之于我,會有很多種辦法證實我的猜測比如,我可以咬死當天晚上在高速路莫名其妙出現的張衛華,再在他們若干人手機通訊中,根據時間段找到關聯人,我相信,通話的另一端有你,那兒停輛警車,純為嚇跑三個槍手…雖然監控中只找到這么一個和你有關聯的人不過,已經足夠了。

  單勇蹙了蹙眉,閉口了,和一個警察討論案情,那是找刺激,不但閉口,而且收起了得意的情緒。

  “你這個表情,看樣我說對了其實人心都是肉長的,肉長的就有軟肋,比如朋友、兄弟、親情、家庭,都能成為你身上最易攻破的地方。以你的脾性,只要我咬死你那狐朋狗友中的其中一個或幾個,我相信即便他們不承認,你也會不忍連累他們的…不要高估自己的智商和承受能力,你走得已經夠遠了再遠就回不了頭了。”趙家成輕描淡寫,這是單勇入獄一個多月后他又幾次看數個路口的監控,無意中的發現,根據這些細節可以推斷到一些,但真正查實沒有那么容易,可要憋著勁往查也不算難,最起碼如果像他所說這樣似乎不難,

  單勇眼睛睜大了一圈,有點驚訝了,也許確實有點高估自己的智商,如果真像他說的那么做,單勇覺得恐怕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為什么不做呢?”

  “呵呵,因為那些人,比你更該死。”趙家成異樣的說了句,不過同樣指著單勇道:“你也該死!”

  單勇下意識地后退了幾分,沒想到剛出獄就碰到這情況,不但被問得啞口無言,連火氣都給頂下去了,他怔了怔,攤手問著:“趙隊,您這是威脅還是恐嚇?”

  “警告。”趙家成背著手,訓小孩一般訓著道:“在我遇上的人渣里,你還不算最渣的,下一次栽我手里,就匪村包著你,我也會親手把你抓回來。”

  趙家成瞪了眼,不笑了,背著手朝后面跟來的車走去,這一番話,聽得單勇既有凜然,也有迷糊,有點想不太通,自己那兒又惹著這警察了,上車的一剎那,趙家成回頭又大聲問著:“你是不是覺得警察吃飽了撐的找你麻煩?”

  “不敢。”單勇搖搖頭,很謙虛。

  “呵呵,你敢得很,原因在這兒,自己找把。”趙家成伸手一甩,一樣東西扔上來,單勇不迭地接住,他上車,走了。

  車鳴著警笛,其實連曲直也搞不清為什么巴巴大老遠來接一個出獄的嫌疑人,他隨意問了句:“趙隊,我怎么覺得你對他好像挺特別。

  “呵呵,他本來就很特別。”趙家成放緩了語氣,慢聲道:“還記得咱們第一次上門嗎?一個被老娘揪著耳朵,扇著巴掌的大男孩,那他的家庭觀念很重,如果不是環境使然,他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大多數嫌疑人走了犯罪道路,還不都是環境因素?”

  “對,不過他不同,他很有節制,最起碼沒有無所不用其極,最起碼留了很大余地,最起碼手上沒有沾血。”

  “您說石灰窯那倆吧,我倒覺得救出來還不如不救呢,這幫官二代放社會上,還沒準多少好人得遭殃呢。不會是他干的吧?通報里不是說,樊五義組織策劃的?”

  “對,是樊五義。可你難保不了,又有一個樊五義快成長起來了。”

  趙家成笑著道,沒否認,沒肯定,閑聊一般,眼瞥著倒視鏡里越來越小的單勇,他在想,也許自己是錯的,這個人應該不會,也應該值得他這樣做。

  單勇翻著一張舊報紙、上級檢查、領導講話、和諧社區、幸福生活,基本欄目幾大塊,這不像有答案的地方呀,翻到最后一張時,他愣了下,一個怵目的標題《我市警方端掉一個黑工窩點解救工人二十七名》

  是那件事,是下鄉收山貨無意中看到的,雖然誰看到也會義憤填膺,可他知道自己沒有那種能力,只能避而遠之。不過現在他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這位刑警會用這種另類的方式警告他而不是釘死他。

  因為再炎涼的世態也涼不透人心,總有一個地方是熱的。

  雞嗚的三遍起床,收拾庭院,倒垃圾摘菜,早飯過后準備午飯。

  相對安寧的響馬寨每天的生活程序就是如此,不過對于老單家而言,因為兒子的入獄改變了許多,這些日子早不開門做生意了,這兩天還湊和,前些天老兩口連做飯的心勁都沒有,還是左鄰右舍強拉著到各家吃幾口飯吃著說著就是兩眼淚就下來了。

  時候長了,也默認了,今天的起得也如往常那么晚,滕紅玉打掃著院子,老單收拾著廚房,熬了一鍋米粥,時間卻已經是十時多了,這頓飯是早飯還是午飯老兩口都搞不清了。

  吱啞門開,滕紅玉低頭掃著院子,趕緊抹了把淚,生怕鄰居又看著,卻不料她聽到一聲輕輕地呼喚:“媽。”

  驀地,手停了掃帚掉地上了,滕紅玉慢慢地回過頭來,看到了門口站著笑吟吟的兒子那笑就像哭,她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兒子卻是已經奔上來了,媽…媽…連喊帶嚷,那笑意早成了哭聲,淚眼一片抹著母子抱著,滕紅玉此時才相信真是兒子回來了她驚訝地拽著看了幾眼,又緊張地小聲問:“兒子,你…你不是從監獄偷跑出來的吧?要是別在家呆,趕緊回鄉下躲躲,刑警隊那個高個來了好幾回呢…”

  “媽,不是,放我了。”單勇道了句。

  “沒事了?”

  “啊,沒事了。”

  “那方萬龍可死了,你能沒事?”

  “真沒事,死了白死,他嚇死了,關我什么事?”

  “就是…嚇死的,關我兒子什么事。”

  單長慶也從廚房跑出來,單勇親親切切地喊了句爸,老單肚子里憋的那股濁氣終于呼出來了,上得前下,上上下下看著兒子,瘦了,瘦了好多,滕紅玉卻是訓著老公,趕緊地去給兒子做點好吃的,看把我兒子餓成什么樣子,可問題是,老兩這家里連備菜都沒有,這好辦,滕紅玉安排著兒子先去洗洗,自己一出口,一整衣領,挨家挨戶敲著門:“胖姐,我兒子回來了…把你家雞給我抓一只。我上老四家看看來,你送我家里啊。我馬上就回來。”

  一眨眼,瞧著老四兄弟的門喊著:“四嫂…我兒子回來了,快快,你家有存的什么料?行行,魚給我整幾條,我兒子烤的魚那是一絕。”

  不過二十余家,處處響著滕紅玉脆嗓的喊聲,不一會兒倒全村知道了。

  單勇卻是急步奔上閣樓,開著壁柜,拉著床箱,一古腦的把書、本子,資料,裹了一床單,從樓上直扔到房背后,再下來時,手里已經提了一壇烈酒,奔到了房后,通聲一砸,汩汩的酒液流了一片。

  《刑法學》、《刑法學新解釋》,那兩本讀得最多的書露了一角,還有一個黃皮,應該是《世界十大黑幫揭秘》,那是最喜歡看的書;還有一摞摞訂好的資料,那是數年來收集的各色刑事案件偵破過程,實打實打的內部資料,那是最讓他琢磨的東西。更有一本磚頭厚的剪報,那里面有公司資料,有照片、有和驢肉香相關所有人員,包括從經理直到廚師的照片…他記不清去過那兒多少次,可很清楚那兩本剪報有四百六百頁,還有日記,寫得最多的是應該怎么干,應該規避什么,應該注意什么……

  現在,都要成為歷史了,單勇釋然地長嘆口氣,打著火,轟然一聲,一堆書本資料燃起了熊熊大火,旋即冒著滾滾煙氣,連著監獄里帶出來的衣服,他扔了進去,看著火色中灰燼飛起,在他的胸中似乎同樣燃燒著快意,不過唯一留下那么點遺憾的是,傷到一個他不愿意傷害的人,至今陶芊鶴那蒼白無助的眼神,那揮刀自傷的血色,還會時而浮現單勇眼前。

  “我寬恕你們所有人了。”

  單勇抹了把淚,很痛快地流出來的淚,靜靜地看著,過去的煎熬的歲月在火色中化為灰燼,突然有一種空虛和失落襲來,似乎這些年,支撐著自己的就是這股仇恨的力量,而仇恨沒有了,好空虛的感覺,仿佛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干什么去了。

  他揀著地方坐下來,不一會兒,便聽到老娘的吼聲:“單勇,單勇…跑那去了?是不是在房后放火?還沒給你算賬呢…別以為沒事了。”

  單勇笑了,喊著應了聲,說是燒了舊衣服去霉。要不應的話,怕是老娘得提掃帚追出來。

  這句應罷,又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來:“我靠,這誰呀,回來就燒房子。”

  是雷大鵬的聲音,單勇笑了,看來還有很多事要做,閑不下來,最起碼少不了被雷哥拖著吃喝嫖賭。

  沒找著人,一干人直鉆房后來了,雷大鵬一看現場,傻眼了,不屑地問著:“這你媽又沒死人,燒這么多紙?”

  眾人呵呵笑了,小蓋來了,張衛華來了,宋思瑩也來了,本來憋著勁要教訓幾句的,不過一看光頭枯坐,瘦得明顯的單勇,那可憐勁,實在不忍讓人再說重話了,噗聲宋思瑩先笑了,旋即一干兄弟們都笑了,遲一步趕來的老包、臭腳,原體育系那一群哥們,看蛋哥成了這得性,更是笑得捂著肚子亂打顛。雷大鵬笑得最淫蕩,還上前摸摸單勇光腦袋評價:“這才是名副其實的蛋哥,以前就沒發現啊,上面這個腦瓜蛋蛋,比下頭那倆蛋蛋還圓哦。

  雷哥一作怪,惹得眾人笑得更歡了,宋思瑩卻是笑啐了句,先奔回去了,那干兄弟簇擁著單勇,說長道短,主題意思就那么一句:蛋哥,里面啥光景,給講講?

  還數雷大鵬的最有創意,直接問著:“喂喂,蛋哥,他們都說里頭玩互爆菊花呢?看你出來這一臉倒霉樣,是不是被人干過幾家伙?”

  “不可能。”老包不相信了,辨解著:“要干也是蛋哥干他們。”

  “那會不會有副作用涅?以后見了妞都起不來了。”雷大鵬擔心地道。

  這一人一句,不是故意刺激單勇,就是捉弄雷大鵬放炮,半天功夫單勇一句話都沒插進來,不多會又來了個悍人,小寶貴奔出來了,直喊著給單哥提了好幾條驢鞭補補呢,一家子都來了。

  煙火將盡,起身離開,一個家宴人越來越多,市里開店的根娃、大彪帶來了一拔;單叔帶著炒貨場的幾個幫工也來了,尚在城管隊的大胖二胖也帶著城管兄弟來湊熱鬮了,響馬寨幾家農家樂不用待客了,全成接風洗塵的家宴了。反倒是獄中消息最靈的柴占山聞訊最晚,等他午后來時,那閣樓露臺上的一干人熟識人等,早就喝得酩酊大醉,東倒西歪。而單勇,很被雷大鵬他們看不起,第一拔敬酒直接放倒,就給抬下去了,睡在閣樓里呢,呼嚕嚕好夢正香。

是日,宴開十桌,來客上百,兒子倒了,老子應的場,此時才發現這位品酒師出身的是真正的海量,大碗敬,愣是喝倒了匪村來的不少爺們,那量就史保全都瞅著震驚,不過后來連單長慶也喝多了,醉醺醺地直呼痛快,都知道老單怕老婆,喝醉了例外,不怕了,摟著隔壁的胖嬸直夸老婆好,惹得沒喝倒的來客笑倒了,又給村里添了好長時間的一段笑話……大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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