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舍卻此身不言惜 五月八日,陽光燦爛的日子,即便是長假結束了,也未見潞州這座躁動的城市平靜下來,依然是車如流、人如織,忙忙碌碌地開始著新的英雄東路驢肉香火鍋城,暫停營業牌子仍在,事實上從放出來就再沒有拿開過,屈指算來,后灶熄火已經第九天了,廚師班的人跑了一半,風聞驢肉香要整體出售的消息后,服務員也跑了一半,現在用工緊張,招人沒那么容易,跑人可快得很,更何況是大飯店訓練有素的服務員。
這一日一大早領班就開始通知人,到了上班時間都沒來夠平時的一半,即便沒有欠下大伙那點可憐的工資,可安排打掃衛生干活,仍然是一個個病懨懨、懶洋洋的,誰可能想到,紅極一時、長盛不衰的驢肉香,怎么說轉手就轉手呢,就即便來的,也開始盤算著日后的出路了。
至于為什么要賣,那傳聞就多了,有人傳說廉總欠的債不少,要還了抵債;有人傳說幾家股東合不來,合伙生意嘛,遲早要散伙;當然,風頭正勁的傳說是因為一個人的緣故,比如這時候,靠窗擦玻璃的一位厚嘴唇,明顯就是話癆特征的一位保安就和幾位男女服務員擺活了,就聽他扯著:“…非賣不可,知道那個往咱們門口倒醋的家伙么?廉總找人干了人家一槍,他怕人家回來報復。知道人家什么來頭么?西城都禿子都管人家叫哥,黑澀會的。”
“倒點醋不至于打人一槍吧?太過分了。”
“什么呀,這酒店原來叫驢苑酒樓,本來就是人家家里的,我聽說,那家是被廉總這一拔趕走的。”
“那也未必能報復得了吧,我聽咱們驢肉香能賣一億多,大家先等等看,說不定誰接手了,還得用咱們這幫老人。”
“你想吧,還沒準給改成公廁都不一定呢。”
“喂喂,聽我說,據可靠消息,給咱們門口倒醋那家伙姓單名勇,去年在八一廣場打群架,他一個能干十幾個,我聽我一個發小說啊,去了一個防暴隊才把他們制住…結果廉總干了人家一槍,你說這家伙,不得回來把他們喀嚓一家伙,媽的,上個月扣了我一半獎金。”
眾人哄笑一堂,這明顯是帶著私怨的情緒,不過此話也撩起了大家的興趣,對于絲的逆顯、草根的崛起、弱勢的翻盤,同是草根的總是有那么一種狂熱的期待,畢竟勞資雙方天生怨家,現在又快失業了,巴不得出事呢。
不過期待馬上被打破了,那位厚嘴唇的話癆站在窗臺上不經意回頭了,了一句,眾人仲著脖子看,都唇然了,來了三輛標著“潞衛”的車,保安公司的運輸專車,車一停,三隊保安魚貫而出,個個整裝持棍,如臨大敵,而且不像平時看門那些松松垮垮的懶漢,個個精干強壯,看樣是把精英全拉出來了,這些保安從門口開始自動分隊,守門的、守廳的、守樓道的,直上四層,一時間趿趿踏踏的腳步聲經久不絕,來了不少,有人數了數,有四五十人。
沒人說話了,都垂頭喪氣地各干各的,看這樣應該是大局已定,誰不服氣想折騰,那叫:找刺激。
這么多花錢雇的保安,揍你一頓,說理的地方都沒有。現在公司老板都會這么干了。
四層,飯桌全部清空了,領班帶著服務員在往墻上鑲著照片,在掛橫幅,在拉著線量著杯距,一臺偌大的圓形會議桌上,簽字的甲方雙方按座位已經排好,只等著最后的簽約儀式開始。
九時許,從車上下來的廉家父子看到現場,門廳兩排十名保安,背手而立,個個精勇彪悍,面無表情,似乎曾經找到曾經的當把反貪局長的感覺,一下子讓他覺得躊躕滿志,心安了不少,不過像是神經質了一樣,又不確定的看看四下的環境,是不是有人埋伏著,他心里暗罵著,這些天包括他在內的驢肉香員工都快被嚇成神經病了,總怕有人上門鬮事。
“爸,這邊…”廉捷殷勤地邀著父親,老爺卻是背著手示意等等,他也在看,廉捷小聲道著:“臨時了聘了五十名保安,都是潞州安衛的精英,經理向我保證了,誰敢在他保的地方鬧事,他負全責。他們有公安背景的。”
“嗯,還行吧,不過小心點,那可是個膽大包天的主,現在連望京和重光兩人的下落都不明,說不定真是出什么不測了,這個是非之地,看來不能久留了,昨天晚上你媽電話里說,田廳因為紅魁的事到現在騎虎難下,瞅他那位置的人可不少,這事出得,說不定省委顧及影響,得把他調離原職呀。哎…”老廉嘆了口氣,這年頭真不好混,網絡的暴力有時候比刁民還厲害,天價煙、天價表、天價腰帶都足以把個一省大員搞得手足無措,何況是瘋傳的開槍門事件,現在老田快被唾沫星子淹了。
這事卻是因廉捷而起,他沒敢吭聲,一直以來父親對他很溺愛,很少苛責,這次也是,只是嘆了口氣而已,廉捷轉移著話題道著:“爸,后續不會有什么問題吧?對方雖然打著四海商貿的名稱,可肯定缺不少秦軍虎和李鵬宇的參與,是咱們的老冤家了。”
“呵呵,他們就有膽針對我,也沒膽針對梁董,更何況冷庫已經歸還到秦軍虎手中了,連凍肉款陶成章和錢中平也斥出了一部分,他沒有理由再啟恤了。再說他現在身份敏感,處處受掣肘的是他。要是付款上有了問題,他也照樣沒好。”廉建國輕聲道著,權力的平衡和制肘被他用在生意上,看來效果不錯。
第一位來了,是孫存智,這是位應聲蟲,廉家沒有為難,打著哈哈到場了,錢中平隨后到場了,對廉家風子點頭哈腰,這奸商,廉家父子都懶得搭理他。第二拔來的卻是陶成章和吉秋山,兩位如喪考妣的下車,還有陶芊鶴陪著,攙著父親,惺惺作態而已,只能惹得廉家父子嗤之以鼻了,走到門廳時,廉建國笑吟吟地,仿佛什么事也沒發生似地問好著:“來了,在四樓,…老陶,咱們認識有些年頭了,散伙飯不要帶著情緒啊。”
“呵呵,我怎么可能有情緒,好歹還有5%的養老份呢,謝謝廉局。”陶成章軟軟地道了句。和妻弟、女兒一起進去了,妻弟吉秋山倒是想得開,來時路上早勸了姐夫半天了,舉例說他老家那私人煤礦,政府說停就停,說收就收,血本無歸的多了,驢肉香掙了這么些年錢,相比之下,已經不錯了。
說是想得開,其實他一進門看著富麗堂皇的大廳也忍不住有點可惜。在這個地方,對陶成章卻是感情最深,也最難割舍的,他沒有上樓,徑直進了后廚,看著潔凈一新的水臺、案架、火灶,像看著自己的兒女一樣那么留戀,幾位打雜的,還沿襲著舊時的稱呼,叫著陶總,印像中,這位謙和的陶總比后來的廉總要強上許多,在員工中的口碑不錯,最起碼沒有克扣了獎金工資,沒有逼你加班加點過,這年頭,有這樣的老板,已經算不錯的了。
“你叫…祁福生?”陶成章走過門口時,一位拿著笤帚的服務員,胖乎乎的,有點傻樣,憨笑著點點頭,陶成章無言拍拍小伙的肩膀道:“不用掃了,早點再尋個生計干吧,以后沒有驢肉香了。”
一言而出,陶芊鶴攙著父親的胳膊,心里同樣的難受,這個店訖今為止,在父親手里經營了六年,六年間,從一個不到五十桌的小店,發展成了品牌價值估值三千萬、資產過億的飲食旗艦,這其中付出的多少艱辛,是常人無法想像的,最起碼滿臉的皺紋和鬢白的霜發就是明證,父親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老得多,那是累成這樣的。
可累也是終究為別人做了嫁衣裳,昔日的大股東被蠶食到只剩百分之五的股份,又能說些什么?
這個時候,她感覺到了,也許心結不在錢上,而在于看著辛辛苦苦事業要毀于一旦,而創建他的人卻無力挽回,那是最讓痛心的。
“爸,走吧。”陶芊鶴輕聲道著,喚著沉思的父親。陶成章慢慢扭過了頭,看到了李玫蓮的一行人滿面春風的到來,他道了句:“走吧,老爸的時代結束了,成也官商、毀也官商,他們最終也逃不過身受其害的結果。
我希望報應來得再快點。”
三人,邁著沉重的腳步上樓,和煦的陽光灑滿了廳堂,作為股東中最沒有發言權的一拔,他們揀著最下首坐下來,陶芊鶴喊著服務員,先看著父親吃了片藥,嚴重的腦神經衰糾纏陶成章很久了。
梁昆驍董事長是最后來的,就像所有的壓軸戲都得放到最后開場一樣,雖然是僅僅作為第三方來的,還是受到簽約雙方的追捧,眾星捧月般地把梁董迎上了四層,廉建國和作為另一簽約方代表的李鵬宇分別在主客坐定,看到同來的最后進來的秦軍虎時,陶成章和錢中平心咯噔了一聲,好容易才壓抑住了驚恐。
開始了,梁昆驍致的歡迎詞,廉建國當眾宣讀的驢肉香股東決議以及將整體出售的簽約內容,等著邀請的公證處人員到場便可正式簽約。
這場簽約準備雖然倉促,但卻很充分,看來是要一攬子解決所有問題,宣讀的間隙廉建國掃了眼眾人,他覺得從商的感覺也不錯,就像當年大權大握的時候一樣,能把握住局勢的,永遠是少數人。
他朝梁昆驍笑了笑,對于自己在危急和敏感時間的選擇,他非常得意。
開始了,門口虎氣森森站的十名保安突然間發現了恐怖的事,街兩頭洶涌而來成排了漢子,捋著袖的、光著膀的、挽著褲腿的,相向而來,眨眼間在驢肉香的門口停下了,兩對一、三對一胳膊叉在胸前,一言不發盯著保安,圍著看門的,保安萎了,純粹挑恤的眼光這么多悍人,可不是腰里那根橡膠棍能解決問題的,再一看人越來越多,都萎了,眼睛游移著,連步話都不敢拿。
門口一釘,后面的長驅直入,一行人一言不發如入無人之境,遇者紛紛回避,但有保安,不是被不善的眼光釘在原地,就是手里步話被人伸手拿了,濃重的潞州鄉音來一句:“兄弟,辦點私事,別冒頭千把塊工資架不住拼命。”
這話管用,知道驢肉香多事來了不少保安,可現在看來,還是杯水車薪,趿趿踏踏往樓上走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清一色的村民打扮所過之處,飄著濃濃的汗腥和土味,眨眼間塞滿了從門到樓上的通道來了怕不得有三兩百人,幾十名保安,被這些人淹沒了,稍有不服的,馬上被扭著胳膊、卡著脖子,捂著嘴通通通幾記老拳老實了。
嘭聲門撞開了,一名保安驚慌的指著身后向著談笑風聲的簽約方緊張地解釋著:“來來來…來了,攔不住。”
“誰來了?”廉捷騰地起身,訓斥了句。
“我!”有人踏著步子進門,一眾心里一沉。
我,這一聲打破了淡笑風聲的氣氛,空氣為之一凝,眾人為之一愣,都知道是誰,唯有秦軍虎為之一喜,他回頭,正看到了單勇進門。
是單勇,面部平靜的踏進來了,背后還跟著一矮兩高,平靜得就像走回自己家門一樣,不過像有一種懾人的氣質一樣,全場鴉雀無聲,他拍拍那保安的肩膀安慰著:“去吧,沒你的事,完事我們馬上就走。”
保安緊張地,退出去了。站著的廉捷突然發現就自己站起來了,尷尬地站著,帥帥的白臉有點扭曲,又不好意思坐下示弱,干脆硬著頭皮問著:“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哈哈…”單勇揚頭一笑,隨手掏著張復印的舊件,往桌上會議桌上一扔,忿忿不平地沉聲說著:“我來干什么,我相信你們都知道,六年前,你們中間有人逼著我父親簽下了這份轉讓協議,不但其中標注的二十萬轉讓費只付了五萬,連協議規定的未到期房租也昧了,雖然你們幾經裝修擴建,可改變不了這里曾經是驢苑酒樓的事實,后廚的灶火、水臺、案架,甚至連廚具都是當年的物品,我就想問問,如果沒有履約,是不是你們這幾位所謂的股東就不是合法的;我還想問問,即便就不說錢的因素,你們堂而皇之地擺這么大譜,賣的是訛來、搶來、奪來的店面,天下還有比這個更無恥的事嗎?”
單勇的表情凝結了,這是很多年都想問的話,一吐胸中的濁氣,憤怒中帶著快意,他知道,如果不是用這另類的辦法,自己一輩子也和這些人坐不到一張桌上,一輩子只能看著別人官冕堂皇而自己忍氣吞聲。
可今天,吐出來了,他盯一位,那一位就下意識地移著目光,都躲閃著,好像不是躲避目光,而躲著那件不光彩的事。
“誰來,解釋一下,對了,今天的乙方,和這樣的人合作,你們心安嗎?如果不合法,你們買回去的可是贓物?”單勇喊著,瞪上秦軍虎,這貨倒有點幸災樂禍,一副笑瞇瞇作壁上觀的樣子,這顏面掃得,怕是連梁董也難看了。
方萬龍看著廉建國,廉建國自恃身份,當然無法站出來和這樣的小痞罵街,看了眼兒子,廉捷拿著單勇扔在桌上的合同,粗粗一看,沒錯,這是當年方萬龍出面和單勇父親簽定的協議,當時純屬空手套狼,沒想到能經營得這么好,所以連該付的錢都賴了。
不過,他笑了,笑著把協議一揉,往地上一扔,不屑地道:“太遺憾了,就欠你的錢,也過了追訴期了,當年簽字你看清楚,是方萬龍,而現在驢肉香的董事你也看清楚,是我,我朝你說得著嗎?”
高人一等的盛氣凌人,廉捷在自恃這么多人的場合他不敢胡來,嗤鼻了句,單勇斜著眼覷著罵了句:“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啊,你比你爸還無恥,比方萬龍還不要臉。”
廉捷那受得了這種粗口來,面紅耳赤的喊著:“保安…保安,報警,把他轟出去。”
沒人動,也沒人應聲,今天是個非暴力搶灘動作,就盯著門、擠著樓梯,來的保安都被擠得龜縮在角落里,怕是沒人聲援了,一絲不詳的預兆掠過心頭,廉捷擔心要出意外了,眼看到手的合作又要雞飛蛋打了,他咬牙切齒地道著:“我警告你,單勇,你今天要讓我難過,改天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呵呵,你覺得我敢來,還他媽在乎你威脅一句。”
單勇不屑地呸了。,把廉捷嚇得后退了一步,就見得單勇瞪著環坐諸人,眼瞪著,多年積郁的怒氣上來了,一字一頓地問著:“看來沒人理我是吧?你們欺我、害我、侮我、甚至想致我于死地,難得真以為,老子個平頭百姓就拿你們沒治嗎?”…人在做,天在看,摸著你們的良心問一問,你們害得我差點家破人亡,就沒有一點愧疚嗎?”啊!說話呀,不是他媽都是挺牛逼的嗎?現在怕了?”
一啊吼聲,廉建國驚得兩肩直聳,他看到單勇的眼神在盯他,側過頭,嘟囊莫名其妙,仿佛根本不識此人一般。掏著手機,拔著電話,不用說,是拔110了。李玫蓮自恃認識單勇,想站起來勸一句,卻不料被他哥哥拽住了,手下桌下悄悄地擺擺手,示意別管,今天的怕是無法善了了,他瞥眼瞧了眼同來的幾位,都萌生退意了。
“喂,110嗎,有人在我們這搗亂,對,很多人,驢肉香火鍋城…好的,我叫廉建國,我就在現場。”
廉建國對著電話說完,啪聲把手機重重扣在桌上,面無表情地正襟危坐,領導的威風十足,他根本沒把單勇放在眼里,站著的廉捷不屑地看著單勇,像看笑話一般。
人家不跟你說,跟你說不著,讓你去跟警察說,老一套了。
單勇同樣不屑地瞥了廉老頭,卻對著廉捷道著:“別指望警察,今天沒人救得了你,我不和你們玩什么游戲規則,今天的規則由我來定。廉捷,既然要賬輪不到你,那你欠我一槍,你準備怎么還?”
說著眼睛冷森森瞪上來了,廉捷一陣心虛,眼光閃爍著,硬著頭皮道著:“莫名其妙,有什么話和警察說去,和我有什么關系。什么槍不槍的?”
“既然敢做,承認的勇氣都沒有嗎?無恥和卑鄙可救不了你。
”單勇的聲音越來越惡,越來越冷,想起了槍口下逃命的種種,他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廉捷突然間感覺到了一絲恐懼,在他驚恐地要喊出不對來時,單勇兩只像狼一樣的眼睛盯著他,雷霆叱喝一句:“獸醫!”
門口堵著三位中,最不起的那位瘦矮個子中年男揉身而進,廉捷驚恐地看到了那人手里的東西閃著亮光,還未來得出口,那人的揪著他前胸,噗哧一聲,在場的人下意識地一個激靈,看到了明晃晃的刀身刺進了廉捷的胸前,廉捷身前弓睜著驚恐的眼睛,看著胸前留著的刀柄,血色殷了一片。
嘩聲,一圈人全站起來了,后背登時怵然發麻,全身發冷。
噗哧…那獸醫,呲著煙熏的黃牙,猙獰地笑著,又是一把刀,刺進廉捷的肋間。
空氣凝結在這濃重的血腥味里了,廉捷的喉嚨像被卡住了,唯余驚恐的眼神看著狼顧的單勇,看著自己身上的刀柄,手吃力地向父親伸著,斷續地說著救…救我…然后咚地跪地,那猙獰的刀手抬腿一踢,他像截木樁一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全身抽搐著,胸間的兩把刀柄兀自晃著,殷著鮮紅、紅得怵目、刺眼的血…
“我說過,今天的規則我來定…恭喜你啊,老廉,你絕后了。”
單勇的眼神此時看起來是那么的惡毒,把彎腰把合同紙揀起來,撫平了,此時眾人才注意到廉建國異樣了,手撫著椅背后,氣喘著,指著單勇“你…你…”
說不出下文,悲嗆地、痛苦地幾欲失聲了,眼看著兒子倒在面前而不能伸手,幾乎逼得他目眥俱裂,嘴唇翕合著,臉上白如金紙。單勇卻在惡毒地說著:“別瞪我,這么多雙眼睛看著,我可沒殺人…你看到了,假手與人害個人多容易,就像你個老匹夫一樣,干了壞事,都不用自己負責。今天你兒子的死,負法律責任的,都不會是我。”
淡淡的聲音,仿佛有某種魔力,聽得在場的人脊背生寒,那刀手臉上濺著血,廉捷的血,他朝廉建國呲著牙陰森森一笑,廉建國終于支撐不住了,顫抖的手一松,呼咚地栽倒在地,痛苦的扭曲地著身體,伸著手,在他的旁邊是方萬龍,方萬龍驚懼地不敢攙他,另一邊是陶芊鶴,陶芊鶴給了厭惡的一眼,她不害怕,反而在她的心里泛起莫名的快意。
扭曲著,呻吟著,聲音漸漸弱了……
怵然而立的一圈人,緊張地看看單勇,又看看躺在地上的爺倆,這個結果恐怕是誰也始料未及的,最恐懼是那位拔刀下手的,稀疏的頭發,滿臉疙瘩坑洼的臉,每每呲牙一笑,總讓在場的心懸得老高,單勇踱著步,在梁昆驍的面前停下了,伸手,拿起了他面前的協議,翻了翻,啪聲一場,不屑地道:“今天沒甲方了,在座的乙方是不是就沒有必要留下了,難道梁董當個兇案現場的證人?”
一言驚醒夢中人,梁昆驍一擺手,乙方幾位,小心翼翼地離開座位,側身,繞著躺在地上的廉捷,噤苦寒蟬地離開了,起身最晚的秦軍虎卻是慢悠悠的最后一個離開現場的,臨時走,他不屑地看了躺在地方的廉家爺倆一眼,又報之以單勇一雙欣賞的眼光,欣賞中,或許還帶了那么點可惜。
他沒看錯人,只不過還是小看了,單勇不但狠辣超過他的想像,那血性更讓他覺得挽惜。
門閉上了,陽光升得更高了,廳堂里白瘆瘆的一片,躺在地上的兩個人靜靜地,臉部的表情扭曲著,說不出的恐怖驚懼,此時單勇的臉色無論多么謙和、多么平靜,看上去都讓與座的怵然心驚。
他坐下,沒人敢坐,他一揚手,獸醫隨手一抽一甩,奪一聲,又是一把幾寸長的刀釘在會議桌上,刀把上的紅纓嗡嗡直動,艷似鮮血,單勇環伺了一圈,看過陶成章、看過陶芊鶴,看過孫存智,又看過并不熟悉的吉秋山,又看到臉色鐵青的方萬龍,他一言不發,最后一眼,釘上了兩腿抖索的錢中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