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爭峰。
后山,萬妖洞內。
寧拙站起身來,搖搖晃晃,拱手向令狐酒誠摯感謝。
“小弟今次得此機緣,全憑令狐兄長所賜。此等恩情,寧拙銘記于心,永不敢忘!”
《五臟廟靈神功》!
全篇功法,達到了煉虛級數。可見,五行神主是和三宗上人同等級數的存在。
寧拙所修行的三宗上法,雖然來自三宗上人,但目前只有筑基層面。但《五臟廟靈神功》全篇,已經為寧拙所獲。
這份收益極其驚人!
令狐酒搖頭微笑:“我的作用很小,這是你的機緣。要知道,獲取先賢傳承,得入某位先賢的法眼才可以。他們看你不順眼,絕不會傳授你什么的。”
“寧拙你能長時間連續接受傳承,可見這位傳授你功法的先賢,對你極為青睞。這是其一。”
“其二,你若是悟性不行,先賢傳授你一部分后,覺得你無法理解,也會中止傳承的。”
“所以,你獲得的這些,都憑你本身的實力,我起到的作用,遠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巨大。”
說到這里,令狐酒看著兩個空空的酒壇,感慨道:“當初我獲取寂寞劍經,也只是耗費了一壇幽思冥釀而已。”
“你獲得的這份功法,價值連城,恭喜啦。你考慮過重修嗎?”
寧拙卻搖了搖頭。
五臟廟靈神功乃是古法,五行神主其人,寧拙就未聽聞過。
要知道寧拙飽讀詩書,對當代,以及前幾代的能人、先賢,都有所了解。
五行神主的名號,寧拙確認自己沒有看到過。這就說明,此人必然是更古早時期的人物。
寧拙直言道:“我主修的功法,來自熔巖仙宮,源自三宗上人,品級上完全不弱于此功。”
“我愛好機關術,三宗上法對我尤其適合。”
“且我新得的這門功法,卻是古法,風格和當代用語差異很大。古代靈氣稀薄,當代靈氣卻十分充沛,古法大概都遜色于今法。”
這里一個是適應環境的問題,另一個則是修真世界中的功法傳承有序,一直都在推陳出新。
即便門派被滅,全家被屠,陰間也有先賢掌握著。一旦有稀薄血脈的后人進行祭祀,很可能就能得到先祖傳功了。
當然,三宗上法也有缺陷。那就是寧拙只知道筑基、煉氣兩部分,之后的功法內容,還得去熔巖仙宮中獲取。
另外,則是三宗上法的品級,未必達到煉虛級。雖然這是三宗上人所創,但煉虛級別的三宗上人,開創出來的所有功法不一定都達到煉虛級數。
不過,五臟廟靈神功只修氣海,三宗上法三丹田全修,單從這一點上來講,已經是大大超越了。
“我會將這門功法作為參照,這對我以后修行三宗上法,會很有幫助。”
寧拙告訴令狐酒:“此功法名為《五臟廟靈神功》,源自先賢五行神主。令狐兄臺,我們不妨一同參詳。”
緊接著,寧拙就道出了功法開篇的內容。
令狐酒連忙伸手,拒絕道:“且住,寧拙公子,這是你的機緣,并非我的。”
“法不輕傳!”
“這功法深究五行奧義,也并不適合我。”
“我已經說了,我只是付出了一些幽思冥釀而已。當不得如此重饋!”
寧拙錯愕:“這…”
林不凡的元嬰級神識則在劇烈波動:“糊涂!酒兒糊涂啊。”
“昔年,五行神主縱橫天下,駕馭五行,如天君臨天下。這是他主修的功法,即便是古風,也蘊含五行的深切道理。”
“放在今天,仍舊有巨大價值。放到我門派中,就是鎮派的傳承啊!”
林不凡也不由急躁起來。
他神識蔓延到大爭峰上,第一眼就看到自家的大徒弟,給寧拙這個外人狂倒幽思冥釀。
而寧拙這小子也毫不見外,噸噸猛喝,喝得那叫一個暢快!
林不凡看得雙眼發黑。
接著,他便看到寧拙想要分享神功,結果被令狐酒直接拒絕,氣得他想要奔向大爭峰,將大徒弟吊起來猛抽。
“誰讓你如此高風亮節了?我是這樣教你的嗎?!”
林不凡鎖定寧拙,心中還有期待。
結果寧拙高聲大贊令狐酒的瀟灑風度,再也不提什么分享神功了。
林不凡眼角抽搐:“寧拙這臭小子,未免也太不識趣了。”
“幽思冥釀也就是算了,五臟廟靈神功…”
“我順水推舟,讓寧拙來見酒兒,沒想到被討了這么個大便宜!唉,這算什么事?”
寧拙也知道自己這一次,便宜占大了。
他不禁滿懷感慨:“前有林珊珊,后有令狐酒,萬藥谷真是個好地方,真是我的福地啊。”
他萬萬沒有料到,會有如此巨大的收獲!
本來,寧拙只是想和令狐酒見面,好好試探一下這位未來的萬藥門掌門人。
結果,他的機緣到了。
“哎呀,機緣一到,真是擋都擋不住啊。”
寧拙恨不得立即閉關,好生揣摩一下新得的神功。但現在離開,場面實在難堪,太不好了。
寧拙按捺下來,取出冰玉酒,給令狐酒滿上,自己也滿上。
他坐下來,對令狐酒相敬,積極交流,想要詢問出令狐酒的所需之物,看看自己能否滿足,好還了這個天大的人情。
令狐酒直言,自己嗜好美酒。將來寧拙若有機會,搜尋到一些美酒相贈,那就再好不過了。
寧拙表示牢記此條,今日就請令狐酒暢飲冰玉酒。
“實在不行,就讓我家老祖再做一些好了。冰心玉壺我剛還給了他。”
寧拙對待寧就范的態度,如此隨意,讓令狐酒頗感好奇。
他當即感嘆:“寧拙公子和自家金丹老祖的關系如此親近,實在叫人羨慕。”
寧拙喝得暈乎乎,剛剛令狐酒又鼎力相助,讓他成功獲得神功全篇,這些都使得寧拙實話實說:“我雖然從小就失去雙親,受到他人苛責,家族薄待,但我有娘親的遺澤,又借助熔巖仙宮大有進展。”
“別看我只有筑基級別,單論戰力,尋常金丹都難不倒我。”
“我家老祖可不是我的對手。”
“當然,這是以前。現在他有了袁姥身邊,這就完全強過我了!”
寧拙修為只是筑基期,但真正戰力已經是超越了自身修為境界,超到了金丹期。
令狐酒面露詫異之色,但也不多。
皆因,他也只是筑基修為,然而也擁有著金丹級別的戰力!
寧拙繼續道:“不過,寧就范老祖宗的確待我不錯。我搞出分家來,也是獲得他的支持的。”
“他很欣賞我!”
“整個寧家后輩,也就我一人嶄露頭角了。他這么對我,也不奇怪。”
“將來,等老祖宗去了,偌大的家業,還得我去繼承。”
“哼!主脈那些蟲豸,和他們共處,如何能治理得好家族呢?分家只是我的第一步,接下來,我會努力經營,將來吞并掉主脈。”
“到那時,我才是主脈,這才是寧家!”
寧拙罕見地展露出了自己的謀算和雄風。
令狐酒舉起酒碗,朗笑道:“寧拙公子豪氣干云,敬你一碗!”
兩人干了一碗,寧拙看向令狐酒:“說實話,令狐兄長,我很羨慕你。我只能白手起家,你卻有元嬰級別的師父,愛你如子,將來還會繼承萬藥門這片大好基業。”
令狐酒則苦笑:“師父對我的期待,我早已心知肚明,奈何我本人生性懶散,照顧這些師弟師妹,已是讓我心力憔悴。我真正想過的,其實是閑云野鶴般的生活。”
寧拙立即搖頭:“這哪成?任何一種修行,都要耗費資糧。修為越高,耗費的資糧越多。”
“令狐兄長,你若想要閑云野鶴般的生活,必得有強大的實力才能保障。否則一個修為稍高一些的魔修,就能讓你生不如死。”
“而想要強大的實力,就得有持續的修行資糧的供給。正因為你想要閑云野鶴般的生活,就更得將萬藥門經營得出眾。”
令狐酒卻是輕咦了一聲,目光灼灼地打量寧拙。
寧拙滿臉通紅,瞪著朦朧醉眼:“咋啦?”
令狐酒手指著寧拙哈哈大笑:“寧拙公子,本性率真,酒喝了這么多,越發覺得你可愛了。”
寧拙沉默了一下,努力捋順舌頭:“令狐兄長,你我一見如故,你如此幫我,可謂鼎力相助!豈有不報還的道理呢?”
“只是如今,小弟家底單薄,有數件重寶,極為重要,不能取之回報兄臺,只能牢記在心,以圖后報了。”
“故此,聽聞兄長方才之言,心中急切,想要勸解,言語上有些…”
令狐酒擺手,制止了寧拙的道歉:“無趣,寧拙公子又變得無趣了。”
話雖如此,令狐酒對寧拙已是止不住的欣賞。
縱然,令狐酒深知,對面的少年和自家師妹有不清不楚的糾葛,但他并未因為私情,而去敵視寧拙。
他自有格局,能正確看待寧拙,知曉眼前少年確實優秀。
不僅是過往成就,還是本性。
寧拙聽到令狐酒無趣的評價,果斷轉過話鋒:“如此干喝,的確無趣。令狐兄長,可會行酒令嗎?猜拳會不會?”
令狐酒:“聽聞過,也看過稀奇,似乎是一種游戲。”
寧拙奇怪:“兄長乃酒中豪俠,竟然連猜拳都不會嗎?”
令狐酒笑了笑,一臉苦澀,對寧拙大訴苦水,說他自己嗜酒,早已經成為反面教材。經常挨批,被罰禁閉,這種架勢之下,誰敢和他喝酒?
且他平日里還得端著大師兄架子,方便對師弟師妹們進行教導。
真正同輩的知心人,或者說是酒友,門內根本沒有一個。
而落到門外,令狐酒的身份又特殊,唯恐舉止失措,連累到師父和門派,讓人看輕。“像是和寧拙公子這么喝的經歷,在我的人生中實屬罕見!”令狐酒長嘆。
“原來如此。”寧拙雙眼放光,“能和令狐兄長如此喝酒,也是小弟我的榮幸啊。”
“兄長切勿再喚我公子了,請直呼我姓名便可。”
令狐酒:“哈哈哈,我便不客氣了。”
說著,他拱手施禮:“寧拙兄弟。”
寧拙回禮,語氣高昂:“令狐兄長!”
兩人改了稱呼,關系又近另一層。
雙方都十分歡喜,忍不住端起碗,對撞后,又直接干了。
林不凡:…
令狐酒放下酒碗,寧拙立即給他斟滿冰玉酒。
寧拙一邊倒酒,一邊道:“既然兄長不會猜拳,我不妨教你一回。”
“其實很簡單,你我同時伸出一只手,做出手勢,表示零到五這六個數字。同時,口中說話,猜兩人手勢表示的數字之和。”
“誰若猜中,誰便贏了。輸了的那個人,便罰酒一杯。”
令狐酒奇道:“咦?那這種懲罰豈不是獎賞?”
寧拙一愣,旋即大笑。
林不凡看到大徒弟悉心受教,開始學劃拳,不由越發無語。
很快,小菊步履匆匆,來到萬妖洞。
她肩負著林珊珊給予她的重任,要照看寧拙、令狐酒,防止兩人斗得難解難分,面紅耳赤,矛盾激化。
結果,她還未進山洞,就聽到了劃拳的聲音。
“六六六啊,誰先喝啊。”
“五魁首啊,誰先喝啊。”
“哈哈哈,我輸了。”令狐酒端起酒碗,一干而凈,他擼起袖子,“繼續來。”
“六六六啊(四喜財啊)!”
“七個巧啊(九連環啊)!”
寧拙忽然瞪眼。
他輸了。
令狐酒哈哈大笑,揚臂高呼:“喝,快喝。”
寧拙便干了一碗。
小菊站在洞口,看到這一幕,滿臉不可置信,嘴巴不由張大,簡直要驚掉下巴。
“這什么情況?”
“寧拙公子和大師兄雖然斗得難解難分,也是面紅耳赤,但矛盾似乎一點都沒有啊。”
“兩人竟然相處得這么融洽嗎?”
小菊感覺匪夷所思,這和她料想中的完全不同。
“有人來了。”寧拙神識擴散,早已知曉小菊的到來。
兩人便讓小菊進來稟告,得知林珊珊的擔憂,令狐酒、寧拙相視一笑。
令狐酒擺手:“師妹多慮了,且去,且去。”
小菊卻不敢走,還牢記著林珊珊的囑托,她擔心現在走了,萬一接下來,兩人鬧出矛盾,那就不美了。
便說道:“就讓小菊給二位大人斟酒如何?”
令狐酒想了一下,立即明白了小菊的心思:“罷了,你來倒酒也好。”
他和寧拙又“爭斗”起來。
起先,兩人只是坐在石凳上。漸漸的,兩人就站起身來,令狐酒擼起袖子,一腳踩在石凳上,每次劃拳,都放縱呼喊,聲音很大。
寧拙則一手撐著石桌,身體前傾,向令狐酒每每發動“強攻”。
兩人連續喝了三壇酒,又都站不住了,雙方坐在石桌上,勾肩搭背,搖頭晃腦。
令狐酒興致極高,唱起了山歌。
寧拙聆聽了幾段后,也會唱了,便應和起來。
“哈哈哈!”兩人相對而笑,都喝高了。
令狐酒披頭散發,像是猴子般,在石洞內瘋走。他長袖擺動,迅疾如風,瀟灑至極。
寧拙則端坐在地上,垂頭聳肩,默默無言。
令狐酒忽然停下來,仰頭望向洞外天空,吟詩一首。
寧拙立即對詩!
令狐酒擊掌而贊:“寧拙公子,大才啊。”
寧拙搖頭,苦笑一聲:“我算什么公子?和我相比,你才是公子呢。”
“令狐公子!”
他拱手施禮,頗為搞怪。
令狐酒昂首點頭,嗯了一聲:“寧拙公子。”
寧拙已是天旋地轉:“我不過只是個小賊而已。”
說笑完,他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令狐酒搖頭:“寧拙小賊,偷的什么?偷了我師妹的心嗎?”
小菊心頭大震,立即看向令狐酒。
令狐酒依靠著山壁,慢慢坐在了地上,看著洞外的天空,惆悵的情緒浮現在臉上。
他輕輕哼著山歌,也沉沉睡去了。
小菊:?!
懵了一下后,她長舒了一口氣。
兩人最終沒有打起來,只是斗了酒,劃了拳而已。
小菊開始了行動。
她來到這里,就是為了照顧寧拙和令狐酒的。
她將兩人都拖上了石床,守候在床邊,不斷伺候著。
寧拙和令狐酒抵足而眠,睡了一天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令狐酒先醒來,睡眼惺忪間見到了寧拙,哈哈一笑,聲音都沙啞了。
又見到小菊,便對她致謝。
小菊連忙表示,要謝得謝林珊珊,她是受命而來。
到了第二天中午,寧拙也醒了,和令狐酒熱切交流了好一會兒,這才依依惜別。
他回到小爭峰的洞府,立即開始復寫《五臟廟靈神功》。
很快,全篇全都寫下來。
寧拙松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醉酒誤事!
“看來,喝下幽思冥釀,得到先人傳授的東西,都深刻在心底,不會輕易遺忘。”
“老大,快來幫我看看這份神功!”
孫靈瞳從機關游龍中出來,拿了玉簡,嘴里嘟囔著:“幽思冥釀到底什么味啊?小拙,你也沒給我留一點,讓我也嘗嘗!”
寧拙訕訕而笑:“下次我去相求,憑令狐兄長的為人,定會給我勻一些的。”
“我打算將儲藏艙中的特級云茶,送給令狐酒,老大,你看呢?”
孫靈瞳聳肩:“隨你啰。”
他逐漸面露肅容:“好功法,五臟廟靈神功絕對是頂尖功法啊。你的分家有了鎮家的功法了,遠比主脈的冰心訣高出好幾個檔次來。”
“只可惜你修不了了。”
“說起來,小拙你五行靈根,根根平衡,修行這類五行功法極為適合。或許,這也是你得到那五行神主青睞的重要緣由。”
寧拙道:“老大,你先行研究。我去靈隱柳樹下,參悟一番,看看能從《五臟廟靈神功》中借鑒多少過來。”
寧拙來到靈植艙,和靈隱柳絮絮叨叨地說了一番話,心情徹底平靜了下來。
他盤坐在樹下,開始了參悟。
忽然間,他竟再次“見”到了五行神主。
“靈隱柳?”五行神主對寧拙微微一笑,“小輩,竟然不去轉修我的神功,還留戀舊物。靈隱柳?的確是寶植。”
“看好了,這就是五行的道與理!”
“唉,對你而言,還太早了。你能參悟多少,就算多少罷。”
一時間,寧拙再次獲得了五行神主的傳授。
道可道,非常道!
他緊閉雙眼,眉頭深皺,身軀搖搖欲墜,七竅流血,腦袋滾燙,汗水升騰出白色煙霧。
靈隱柳的一根根柳條,則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迅速干癟,無數柳葉脫落飄零,好不凄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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