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族地。
今天是寧家放榜的大日子。
寧責和其妻王蘭一早就坐在中堂,等待著家中兩位后輩的大考成績。
寧家的子弟從出生起,就開始測試根骨,每年測一次,一直測到十二三歲。
有修行資質的人被送入家族私塾,由家族供給,進行脫產學習,一直到十六七歲,進行畢業大考。
每年一次的大考,關乎著少年修士們的命運。
大考的前三十名的少年,有資格加入到寧家本族的產業中去,前途無疑更加廣大。
王蘭表面喝著茶,目光卻時不時瞥向大門,難掩緊張、期待之色。
寧責卻是目光渙散,心情十分抑郁。
他一直等候到拂曉,始終不見黃家三鬼來回報。
“他們失敗了!”
“沒想到這個垂髫客如此兇悍陰狠。”
“沒事的,沒事的。”
“我聯絡黃家三鬼時,并未展露真容,垂髫客發現不了我。”
“黃家三鬼虛有其名,有鎮神符、靈寵綠刀螳螂,三打一都能敗!我真是看錯他們。”
“唉,垂髫客…接下來,我該如何是好?”
寧責被逼無奈,一招行險,卻是慘痛失敗。他頭疼不已,不知道該怎么向少族長交代。
“爹、娘,我考上了,我考進前三十名了啊!”就在這時,一個少年狂奔進屋,興奮地叫喊道。
“真的?忌兒,你真的考上了?!”王蘭立即站起身來,滿臉都是驚喜。
少年修士寧忌聲調很大:“當然!娘,你連你親兒子都不信了?”
“哦?”寧責抬頭,就看到兒子寧忌恣意張揚的笑臉。
平日里,寧忌的成績在四十名左右,沒想到這一次大考,竟然超常發揮了。
這個意外的喜訊,稍稍沖淡了寧責的愁緒。
寧忌聲調高昂:“爹、娘,孩兒這次給你們長臉了。我早就說了,我心里有數。平日里的成績雖然不好,只是我不愿全力發揮而已。”
“不像某人吶!”
“平時的時候,成績很好,穩定在前三十名內。這一次大考,卻漏了底,只得了三十一名。哎呀,落榜了!”
說這話的時候,寧忌回頭,看向身后跟著走進來的白衣少年,滿臉嘲諷之色。
白衣少年衣著樸素,眼眸清澈,帶著愧疚、失落的濃郁神情。
“大伯父、大伯母。”白衣少年寧拙行禮。
王蘭看向少年,尖聲道:“什么?小拙,你這一次考砸了?!”
寧責臉色沉下來,伸手索要道:“成績單拿來我看。”
寧拙便取出成績單,遞給他的親大伯寧責。
寧責低頭掃視一眼,面沉如水。
下一刻,他抖了抖手中的紙,恨鐵不成鋼地道:“小拙,你這次失誤,怎么會如此嚴重?”
“我記得,你在機關術上有不少小成績的。”
“之前,你做出來的一只機關鸚鵡,還得到了族老的贊賞。”
“機關術明明是你的強項,怎么這一次,竟然考了一個下等出來?”
“唉,如果沒有這個下等,你就是前三十名啊!”
伯母目光犀利:“小拙,你說,你是不是最近又在接一些機關工坊的私活了?”
不待寧拙回答,伯母扼腕嘆息:“唉,我告訴過伱多少次,不要貪圖錢財。你這個年紀,應該好好讀書的啊。”
“你把你的精力放在了賺錢上,簡直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啊。”
“你瞧瞧你現在,可好了!三十名開外!”
“家族的產業進不去了!!”
寧拙聽到這里,終于鼓起勇氣:“大伯母,我聽同學說了,聽說可以走關系…”
他還未說完,就被伯母高聲打斷:“走關系?你知道走關系,要花多少靈石嗎?你知道走關系,我們要找多少人嗎?”
“哦,你現在考不好,輕飄飄的一句話,我和你大伯父就得上上下下找人,跑斷了腿,四處給你走后門?”
“你還好意思開這個口!”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我早讓你專心修行,不要去接私活,賺那么一點靈石。”
“有什么用?!”
“你如果考進三十名內,進入家族產業,賺得要多得多。關鍵事還少,時間多,能讓你繼續修行啊。”
寧拙猛地昂起頭,臉上都是被羞辱的紅暈,他咬牙硬聲道:“大伯、大伯母,我寧拙一人做事一人擔!”
“既然是三十一名,那就算了。”
“這些年,我承蒙二老的關照,感激在心。考成這樣,是我鑄成的惡果,那就是我自作自受!”
“我一人做事一人擔!”
“我不信我出去,找不到門路養活自己。”
說到這里,寧拙行禮告退:“伯父、伯母,我的同學還等我聚餐呢。沒有其他的事,就先告退了。”
大伯盯著寧拙,沉默不語。
伯母揚手,嫌惡地道:“去去去,你也是心大,考得這么差,倒是還有心情聚餐!”
寧拙一刻也待不下去,扭身負氣而走。
堂哥寧忌則愜意地坐下。
大伯母看向寧忌,變臉也似,轉怒為喜:“還是我兒優秀!”
她推了推幾案上的茶點:“快嘗嘗看,這可是金膳堂的茶點金絲玉露糕,吃下之后,能增添識海底蘊,強化神念,對你修行,乃至將來筑基都大有幫助!”
寧忌雙眼放亮,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個,放入嘴中。
金絲玉露糕的口感獨到,糕體軟糯,金絲較硬脆,里面還有夾心流體。
寧忌三口咽下,就感覺一股清氣從肚腹部上升,直沖天靈,讓他精神一振。
寧忌由衷贊嘆道:“好吃,好吃!”
“那就多吃點,全給你吃。”他母親笑著。
寧忌將剩下的三個都吃掉,舔舔嘴唇,意猶未盡:“不愧是金膳堂出品,就是美味!怎么就四個?還有沒有?”
他父親冷哼一聲:“這里每一塊糕點值20塊靈石。你剛剛吃下的就是近百塊靈石,你還想要更多?”
“那你就要更加努力,不可懈怠!你今后好好在家族內表現,爭取盡快用自己的雙手,為你自己賺取到足夠享用的靈食。”
寧忌叫嚷起來:“爹,兒子我這次可是為你長臉了!你想想看,我要是以前的成績,你不得四處跑關系,送禮走后門,把我送到家族產業里去。我大考這么優秀,可是為你省下了數百靈石呢,吃一點金膳堂的糕點怎么了?”
“再說了,我吃這些,不也是為了增長我的精神,讓我更好修行,更好努力嘛。”
“我要是早有這種層次的資源供應啊,成績早就名列前茅了。”
寧父見兒子回嘴,瞪起雙眼,正要斥責。
寧母連忙道:“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
她瞪向自己的丈夫:“我兒子考得好,本就是該夸獎的。說不了幾句,你又要批評他。”
“你別看我兒子平時貪玩了些,關鍵時刻是靠得住的。”
“不像寧拙,平時成績讓人掉以輕心,到最后,最不讓人省心的就是他!”
“你瞧瞧,剛批評他一兩句話,他就扭頭走了。這般不受教!我說的有錯嗎?”
“哼,還跑出去吃飯。他倒是有這個心情!”
寧忌嗤笑:“他心氣太高,自以為是,爹娘對他的諄諄教導,他根本聽不進去。”
“對了,咱家該不會真要給他通門路,耗人情吧?”
寧父冷哼一聲:“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寧忌見父親發火,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又想到此次大考成績,揚聲道:“娘,寧拙都能出去吃飯,我也想要出去下館子,吃靈食。給我筆錢,你不知道我為了此次大考,付出了多少!”
“好好好。”寧母笑不迭地取出一袋靈石,交給寧忌。
寧忌接了錢袋,起身就走。
他出了寧家宅落,走上街道,卻沒有急著去最愛的餐館,而是在街道上游逛。
他想要看看,寧拙在哪里吃飯。
平時可沒有這種機會,現在好不容易逮到了,寧忌就想多多奚落對方取樂。
結果,他左找右找,也找不到。
問了幾位店家小二,確認寧拙根本沒有來過。
寧忌一拍腦袋,明白過來:“這小子裝腔作勢,哪有什么飯局?恐怕這個時候,他是待在他娘病死的那間破屋里哭呢!”
“不管他了,我先搓一頓罷。”
靈食不僅美味,還有增長修為的妙用,讓寧忌十分期待。
他的這番猜測,倒是猜對了一部分。
寧拙已經回到了他自己的家。
相比起大伯、大伯母的住處,寧拙的房屋簡陋而破敗。
寧拙輕輕地關上院門,穿過小院,走入正屋,進入里間。
這里是他的臥室,也是他的書房。
雖然家具破舊簡陋,但收拾得很干凈。
寧拙摸了摸書桌上的獅子鎮石。
獅子鎮石表面閃過一抹微光,表明在他離開的期間,并無人來過。
寧拙轉身,來到床前,輕輕扭了一下床旁的欄桿,頓時一陣嘎嘎的機關響聲傳來。
旋即,床向旁邊橫移,露出地下通道。
他腳踩木梯,一步步進入地下密室。
腳踩實地后,他扭動墻面上的開關,將頭頂上方的床榻又移回原處。
頂上沒了光線照射,但地下室四周墻壁上,卻有符文亮起了光,使得小小空間里更加明亮。
至此,寧拙臉上的失落、悲憤、壓抑等神情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平靜。
他來到自己最熟悉的工作臺前坐下,工作臺上是各種機關配件。
寧拙拉開右手邊的抽屜,現出里面滿滿一抽屜的糕點。
每一份糕點,都用紙張包裹。
紙張上,有金膳堂的標志。
他隨手抓了一把,有五六塊,鼓動法力,下一瞬就將糕點的紙張燒掉,卻沒有絲毫損傷到金絲玉露糕。
顯然,他做這樣的動作次數極多,早已熟練到了極點。
寧拙咀嚼著糕點,目光微微發散。他在心中復盤起自己今天的表現。
這個良好的習慣,他已經保持了十年有余了。
“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就是沒想到,這一次大考其他人的表現普遍失誤,沒有徹底發揮出水平來。”
“之前看榜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控分失敗,進了前三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