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登臨九天
他老老實實交出了那枚錦盒，表情寫滿了生無可戀。
“早拿出來不就得了。”
軒轅黃帝興沖沖地打開錦盒，果然在里面發現了一枚布片。
李平安心不由提了起來。
在此事上，軒轅老哥是純純樂子人，就是想湊個熱鬧；
而李平安可是當事者，萬一伏羲氏的這封信藏了什么驚天大密，那必然也是與他相關。
軒轅黃帝小心翼翼將布片湊近‘三缺一’的手帕。
李平安幾乎屏住呼吸，書房內也是落針可聞。
風清揚也湊了過來，目中帶著幾分好奇，仔細瞧著軒轅黃帝掌中之物。
少頃，軒轅黃帝皺眉看著毫無動靜的手帕，抬頭瞧向李平安。
“我來試試吧。”
李平安伸手接過手帕，他手指剛觸及這兩片布料，其上突然出現了一縷縷云煙。
三個男人對視一眼，李平安立刻坐正，將布料湊到了一起。
最后一塊布片完美融入，手帕不斷收縮、膨脹，邊緣燃燒起了淺淺的火焰，待火焰繚過，一只八卦盤顯露蹤影。
機擴聲、金屬摩擦聲、云煙發出的噼啪聲，聲聲入耳。
八卦盤停下旋轉，云煙凝聚成了四豎行歪歪扭扭的字跡，用的是人族上古象形體。
一旁風清揚道：“是祖父的先天八卦。”
李平安問：“這寫的是？”
軒轅黃帝沉聲道：
“假作真時真亦假，謊言滿篇誆眾生。
“盤古生死難料定，混沌海中尋本能。”
李平安緊緊皺眉。
風清揚問：“祖父為何給天帝陛下留下了這些？”
“我也不知。”
李平安沉聲道：
“第二句大概知道是說的什么，伏羲氏前輩當初去混沌海，不是去探明‘鴻鈞為何不合道’嗎？這大概說的就是鴻鈞。
“鴻鈞總說不想干涉洪荒天地，可此間又做了很多布置。
“還有我那超脫者老師，與鴻鈞似有密謀。”
軒轅黃帝壓低嗓音：“假作真時真亦假，假的被當做真的時，真的也就成了假的，鴻鈞是假的？”
“這個，不可能吧。”
風清揚沉吟幾聲：
“祖父知道超脫者之事嗎？如果祖父不知此事，那祖父留下的這四句話也就沒了太多價值。
“若祖父知曉，那很有可能是表示…原本的鴻鈞已遭了超脫者毒手，整個洪荒大世就是超脫者暗中掌控的一盤大棋。
“此間諸多事也都吻合。”
軒轅黃帝問：“盤古生死難料定是啥意思啊？”
風清揚也是滿頭霧水：“盤古神都遭毒手了？那天地誰開辟的？”
李平安沉聲道：
“這個我可能大概知曉一些。
“這位超脫者老師為我展示過，天地寂滅、三清合一、盤古復生，而后盤古一躍進入虛空之中，去不知何處征戰。
“洪荒天地從開辟到最后的終點，只是盤古神的一次修行。
“第三句話可能是指，天地寂滅后復活的盤古神，去征戰，然后被干掉了…”
軒轅黃帝和風清揚同時身形后仰。
軒轅黃帝道：“咱們身在天地內，去看這些貫穿天地開辟、終結的大事，只能管中窺豹、盲人摸象，我覺得不會是指這些。”
風清揚道：“結合第四句來看，也不是指這般，第四句說的是讓天帝陛下去混沌海中找尋答案，那祖父的視線就沒有脫離混沌海，第三句應當是有其他意思。”
“要不要，千年后去問問太清師伯祖？”
李平安小聲提議。
軒轅黃帝立刻搖頭：“最好不要，此事都不該讓我跟風知曉，你收起來就是。”
“陛下稍等，”風清揚摸了摸鼻尖，“此間還藏了信，這是先天八卦所顯，此外還有后天八卦的擺法…陛下，我將此法傳你，我與人皇陛下先避開吧，我預感后天八卦所藏之信，我們不便多看。”
李平安點點頭：“不用這么麻煩，我直接收入靈臺看就是了。”
風清揚對著八卦盤快速點了幾下，其上按后天八卦的方位閃爍光亮。
“我們避一下就是。”
軒轅黃帝起身甩袖走向屋外，還不忘嘀咕：
“好好好，以前喊我都是陛下，現在變成人皇陛下了。
“果然，我這個馬上退隱的人皇就算不得真陛下了。”
風清揚忙追上去，勸誡道：“這只是做個區分，陛下您怎得越來越小家子氣了。”
“你竟說我小家子氣，風你變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陛下…出陣了…”
“咳，吾來做些布置，”軒轅黃帝大袖一揮，滾滾人皇龍氣包裹此間。
屋內，李平安聽著這對君臣的斗嘴，嘴角劃過幾分笑意。
他一指點在八卦盤上，八卦盤上的爻文自行變化，按后天八卦方位立穩。
八卦盤輕輕震顫，一股灰氣從中飛出，凝成了一團拳頭的大小的灰云。
李平安心底不免多了警惕之意，皺眉注視著灰云演變。
突然，灰云凝成了一張老臉，與伏羲氏畫像上的容貌一般無二！
這張老臉慢慢睜開雙眼，眼底泛起了渾濁的光亮，面容多了深深的疲倦，口中不斷低喃著什么。
“假的…都是假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為什么要做這么大的局…”
這張老臉突然激動了起來，不斷顫抖著呼喊：
“你為何不殺了我…伱要我做什么…假的！你也是假的！你也是假的！”
這只灰云突然炸散，只留下李平安一臉懵逼地坐在那。
那八卦盤不斷震動，其上爻文漸漸消退，居中多了一根指針。
指針略微擺動，指向了西南，似乎在指引李平安去何處。
這誰敢去？
李平安喉結上下顫動，在袖中取出了一枚留影珠。
還好他此前就養成了先留證據的習慣，不然這種荒唐事說出去，誰能信？
伏羲氏瘋了？
這段留言是什么意思？
伏羲氏去混沌海中尋找，似乎尋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自身反而陷入了崩潰。
李平安坐在那靜靜思索著，整個人逐漸被陰影吞噬。
過了片刻，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李平安隨手將留影珠捏碎，端著這個比司南要先進一些的‘指南針’，含笑道了句：
“瞧，變成了這個東西，應該是指引我去混沌海中找尋什么。”
軒轅黃帝與風清揚輪流把玩了此物，各自也沒什么收獲。
軒轅問：“你要去嗎？”
“以后再說吧，起碼等我有太乙金仙的道境。”
李平安正色道：
“按東王所說，這個東西應該等我太乙金仙境才會現世，現在屬實是提前了些，我們貿然過去，怕是會影響到伏羲氏前輩的算計。”
風清揚笑道：“陛下思慮周全，合該如此，到時若臣也能抽出時間，還請陛下帶臣一同前往找尋祖父。”
“自然可以。”
李平安鄭重地收起石盤，笑道：
“不過這可能要等很久了，天地未立、天庭初創，接下來有的咱倆忙了。”
風清揚做了個道揖：“愿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軒轅黃帝在旁翻了個白眼：“來了也別閑著，直接給我封個神，拿走香火功德。”
李平安問：“師兄想做什么神？”
軒轅黃帝笑道：“隨便搞個就是了，不必太高，名字霸氣點就是。”
“那我看著來？”
“你看著弄。”
“行，稍等。”
李平安清了清嗓子，閉目端坐，元神飛入靈臺金云，入凌霄寶殿。
書案上已有旨意，只剩李平安用印。
李平安端起天帝印，剛要落下，目中卻多了幾分遲疑，皺眉道：“道友？”
一襲灰袍的天道無面人自旁現身，對李平安低頭行禮。
“拜見陛下。”
“伏羲氏留下的這些信息，你怎么看？”
“貧道不敢說。”
“為何不敢？”
“貧道已推算出了幾種可能，每種可能都有可能讓天道崩潰。”
天道無面人對李平安低頭做了個道揖：
“貧道只是天道的一部分，就如人之手足，貧道是天道，但天道并非貧道。
“伏羲氏恐怕已遭不測。
“這封信，先天八卦擺位顯露的那四句話，自是伏羲氏進入混沌海探尋那個答案前所留，后天八卦擺位顯露的…很可能是伏羲氏最后傳遞回來的，唯一的信息。
“這種混亂，本身就已說明，伏羲氏可能已遭不測。”
李平安問：“是…我的超脫者老師嗎？”
“也可能是鴻鈞。”
“他們到底想做什么？”李平安看向天道無面人，“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他們的圖謀應該不只是所謂的天地寂滅之后搞走天地本源。”
天道無面人沉吟幾聲，嘆道：“此間諸事，貧道也無法看清，若超脫者圖謀的是鼎盛之洪荒，那在道仙劫后大概就會動手。”
“六圣鎮天地，他能贏？”
“恐怕會有什么后手。”
“罷了，我們只能做些準備，盡人事吧。”
李平安拿著天帝印緩緩落下。
旨意化作一束金光消失不見。
須臾過后，洪荒主天地各處金云翻涌，東洲、西洲涌出無邊無盡霞光，朝軒轅宮方向匯聚而來。
天地間響起陣陣鼓聲，有非男非女非老非少的嗓音，自煉氣士、凡人、百族生靈心底響起：
“天帝詔。
“人皇軒轅黃帝，得道上古、護持人族、百戰為君、功德圓滿，天庭得軒轅黃帝鼎力相助，即將立于九天，執掌秩序。
“天帝感念軒轅黃帝之功勞，今奉軒轅黃帝為人極玄薇大帝君，位列天庭神序之上，糾天帝之過、查天庭之錯。
“眾生供奉天帝者，需同立人極玄薇大帝君之位。”
這嗓音落下，又是連續九聲鐘響。
李平安靈臺幾乎瞬間被金光攻陷；
近乎無邊無際的香火功德沖入金云。
凌霄殿前的功德寶池迅速被填滿，金云之中的寶鏡已然圓滿飛出，與玄天塔并列。
“陛下，”天道無面人提醒，“香火功德太多，三千世界中有源源不斷功德涌來！”
李平安嘴角輕輕抽搐。
他跟天道，還有軒轅黃帝本身，都低估了軒轅黃帝這四個字的含金量。
李平安當機立斷，立刻睜開雙眼，急忙道：
“快走！去九天之上！功德太多了！我們這裝不下會讓部分功德散掉！”
風清揚看了眼正被金光環繞的軒轅黃帝，后者笑著擺了擺手。
——此前軒轅黃帝雖有香火功德，卻也無法直接吸納，而今李平安旨意落下，他的香火功德八成歸天庭，兩成歸自身，自也是妙用無窮。
軒轅黃帝溫和地笑著：
“你們兩個去吧，去開辟天庭的時代，不要在我這駐足留戀。”
李平安低頭行了道揖，轉身沖向軒轅宮外，等候多時的大鵬鳥發出一聲嘹亮的啼叫，帶著李平安直沖天穹！
立天庭，已開始了！
東安城。
正噼里啪啦打算盤的李大志，眉目間還帶著散不去的笑意。
真不錯，成立天庭沒怎么花天庭的小金庫，收各方勢力送的禮金，都能大賺一筆。
門外有長老急忙呼喊：
“掌門！掌門！天帝陛下飛去九天上了！那些材料自己就開始動了！”
“嗯？自己動？什么意思？”
李大志而今有金仙之道境，雖斗法的次數較少，但各類術法也是鉆研過的，此刻沾了點口水、在桌角畫了個圓圈，其內立刻顯露出了清晰的畫面。
李平安身形立于九天，身著黑摻金的修身長袍，長發束起道冠，正對下方張開右手。
一根根白玉柱自行飛起，迅速拼湊出凌霄寶殿的雛形，各處飛來數百道流光，卻是穹頂、壁畫、帷幔等等寶財。
李大志見狀愣了下，而后立刻道：“快！肯定是有什么事！多弄寶財去九天！把我們預備的都送上去！”
“是！”
李大志提上靴子，扭頭招呼：“快點！柔兒月兒！咱們飛得慢！趕緊去那邊！”
等待多時的蕭月與雯柔轉過屏風，李大志駕云帶著她們兩人趕赴中州正上方。
等李大志進入中州，一座宏偉的金玉之殿，已立于九天云上。
李平安的虛影化作數萬丈高，濃郁之極的天道之力包裹著整個‘白云地基’，一件件寶財源源不斷飛來，填補著這座大殿的各處細節。
終于，這大殿開始連續震顫。
李平安右手覆蓋胸口，像是極為艱難地拽出了一塊金云。
那金云被李平安右手壓著，緩緩朝下方落去，與下方剛‘拼’成的大殿完美相容。
這座大殿忽地閃耀出萬丈霞光，殿前掛著的空白牌匾自行生出‘凌霄殿’三個大字。
殿內出現諸多祥瑞，殿頂涌現日月星辰。
繁星閃耀！
洪荒主天地有修為在身生靈皆可見！
凌霄殿由虛轉實，三千大道自此交匯，天地秩序正式降世！
凌霄殿外圍出現了無數天兵的虛影，而這些虛影迅速消散，化作了點點流光，鋪成了凌霄殿前三千級階梯。
李平安的身形自高空落下，落在了大殿之前。
其內諸多祥瑞盡皆散去，七彩霞光化作了模糊的人影，在對李平安低頭行道揖。
他負手入殿，背對眾生，行至殿中高臺前，撩起道袍下擺，沿居中的龍鳳麒麟浮雕緩步而上。
天地間忽然響起了李平安的嗓音。
那是被天道記下的，他曾立下的大宏愿。
“我為天帝時，四洲平和，三界有序，神、仙、人、靈皆有其度。”
“我為天帝時，有天規與天法，行善積德當福報，作惡殺戮自嚴懲。”
“我為天帝時，有天將與天兵，護持天地，掃清業障，賞罰分明…”
這一聲聲帶著急切，帶著莫名悲壯的嗓音，自天地間不斷回響，一直到李平安抵達那由無垢金玉凝成的寶座前，九大宏愿宣讀完畢。
李平安嘴角露出幾分安然的微笑，轉身看向殿外，左掌平托，天帝印緩緩凝聚，最后的一角此刻已然補全。
“今我為天帝，當不負眾生。”
“立天庭。”
言罷，李平安緩緩落座，他右手拂過，無數流光自天之墟飛起，那些上古天庭曾用殿宇之材自行飛來。
凌霄殿外，三十五座大殿同步開始搭建。
不只是這般大殿，天帝印不斷旋轉，一座座陣基由天道憑空煉制而成；
一座透明的光罩出現在凌霄殿上方，以天帝印為陣眼，緩緩包裹大半個九天之地。
待大陣凝成，洪荒主天地與三千世界電閃雷鳴，洪荒天地與混沌海交界處，一道道霞光自洪荒射出，照入混沌海。
洪荒自上古之后，終立天庭！